「我得去作畫了,王爺,您要我畫的我連一張都還沒交差呢!」翟風以作畫來脫困。
「畫……?」翟雲會主動說想要作畫?
翟風趁他一愣的當口,毫不遲疑地衝出去。
李琛追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那抹疑團逐漸擴大。
這個翟雲……是翟雲嗎?
一步步走回床邊,他頹然地躺倒在床,頭剛沾枕,那熟悉的芳香從枕上溢出,將他索索圍繞。
他側身嗅了嗅,再次肯定昨晚有人陪他同床共枕,但那是誰?如果不是翟雲,會是誰?
低頭沉思著,不意間,他瞥見了床褥上露出的紅漬,心頭猛地一顫,將被子整來掀開,那象徵著處女落紅的印子好似在錦被上開出的紅花,看得他怵目驚心!
這是……
彷彿從亂絮中抽出頭緒,他霍然清晰地想起了昨夜的所有情景。
不!不是他的錯覺,不是一場春夢,他真的和一個女人縫縫了一夜,而那個女人……明明就是翟雲!
該死的!他要答案!他要查明真相!
所有的關鍵都只在一個人身上,若非他說謊,就是內有文章。
我會弄清楚一切的,翟雲,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從那層神秘中揪出來!
李琛握緊拳頭,抿緊雙唇,看向窗外的聆水閣,在心裡冷冷地說著。
第七章
江雨濃的繡閣不像一般歌妓的浮華,相反的,它樸實得幾乎讓人懷疑這裡是不是個妓院。
翟雲坐在窗邊,憂鬱地看著外頭,自從被青碧帶回來就懸在半空中的。已隨著夜幕低垂而更顯得惶恐與不安。
她擔心李琛不明就裡,被翟風所殺;更怕翟風事機敗露後,會有慘不忍睹的下場……
一個是她心愛的男人,一個是她的親哥哥,她不希望他們任何一方受到傷害,不管哪邊出事,她都會心碎,偏偏,他們的衝突卻怎麼也無法避免。
她該怎麼做呢?該怎麼做,才能同時保護他們兩人?
蒼白的小臉堆滿焦灼,她小手緊抓住羅衫,恨不得立刻飛回王府,去阻止可能發生的任何悲劇。
「你在擔心,是吧月江雨濃從外頭走進來,看著她的側影,瞭然地問。
她慢慢轉過頭,直盯住她,含怒地問:「你不擔心嗎?讓我哥哥去替你冒險?」
「我並沒有強迫他去……」江雨濃眼底掠過一絲心虛。
「但你也沒有阻止他!你明知他對你的感情,他幾乎可以為你去死,而你……你愛過他嗎?」翟雲把積了一肚子的不滿全都掏了出來。
「我只當他是我弟弟……你知道,我比他大了將近四歲……」江雨濃蹩眉反駁。
自丈夫被殺,她被休、被排擠,看盡人間冷暖,從那時起,她就發誓。再也不依靠任何人,也不愛任何人了。但是,她遇見了翟風,一個落拓江湖的少年畫師,她救了他,還讓他跟在她身邊,原本只是基於一時的好心,孰料,他竟會愛她愛得如此癡狂!
她真的迷惑了,不願解凍的心執著要遊戲人間,獨身到老,可是心底最寂寞脆弱的部分卻經常會不由自主地因翟風的熱情而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不接受他產翟雲生氣地追問。豪放的「春色山人」會在意年紀這種小事?
「你不懂,我早就對翟風說過,我不願意再牽扯上男女之情,當朋友、姊弟都無所謂,大家好聚好散,誰也不用對誰負責。」江雨濃沉下臉來。
「所以,我哥愛上你全是他自己的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讓他去幫你報仇?」翟雲倏地站起,向來性子溫馴的她也發怒了。
「我只是要他幫我將李琛引到城外,好讓我親手為丈夫復仇,因為現在只有他能幫我,只有他能假借你的關係去接近李琛。」江雨濃解釋道。
「是嗎?那為什麼我哥哥說要替你解決掉李琛?」翟雲驚異地瞪大眼睛。
「什麼?」江雨濃錯愕道:「你說什麼?」
「我哥他說他要親手殺了李琛,好撫平你的痛苦。」翟雲重複說了一次。
「老天!我沒有要他做這種傻事啊!以李琛的身手,連我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我怎麼可能叫沒半點功夫的翟風去當殺手呢?」江雨濃跺了跺腳,氣急地叫道。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你和他說好的?」翟雲也呆住了。
「我怎麼可能叫他去送死?他就算真的能在王府裡殺了李琛,也無法活著闖出趙奇的天羅地網!」江雨濃的胃不斷地揪緊,她萬萬沒想到翟風會為她不顧死。
「天!他是認真的,他說他絕對會幫你除掉李琛…… 」翟雲慌了,原來翟風的行動全是出於自己的意志,那他若真的下手,肯定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唉!這小子,他真要把我嚇死才甘心嗎?」江雨濃一抹前額,隨即拿下掛在牆上的長劍,對著翟雲又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王府找翟風,希望他還沒做出什麼蠢事來才好。」
「不,我也要去!」翟雲扯住她的衣袖要求。
「你?你去能幹什麼?要是被李琛發現,連你也逃不了。」她喝道。
「我要去向他解釋清楚……」
「傻瓜,還解釋什麼?他那種人不會聽你的解釋的,說不定你一說出真相,反而惹惱他,到時你和你哥、你娘,全都逃不出他的手心。」江雨濃希望她別糊塗。
「好,那我不出面,你讓我去,我要確定我哥沒事,還有……還有……再看李琛一眼……」她愴然地說著。
江雨濃無言了,翟雲的那份深情讓她想起了翟風,這對兄妹為何都有如此濃烈得讓人心疼的感情呢?
「好吧!一起去,若翟風沒事,你們今夜就直接回杭州,永遠再也別到長安來。」江雨濃歎了一口氣,直接走出繡閣。
翟雲緊跟在後,在日落前隨著江雨濃騎馬來到了安樂王府。
滿天的錦繡彩霞隨著太陽的下沉而被收進大地的寶盒,夜,正式入主了穹蒼,並將它私藏的星光隨意灑在黑幕中,將春夜妝點得晶瑩閃爍。
江雨濃憑藉著自己一身飛簷走壁的絕技,將翟雲帶上了屋頂,悄悄來到了聆水閣外,還未走進,就聽見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連忙貼上前去,從窗外往裡頭偷覷。
「王爺,這就是我畫好的新的秘戲圖,您瞧瞧。」翟風眠中蘊藏奇特的光芒,將一幅筆墨未干的春宮畫遞到李琛面前。
「哦?就為了這幅畫,你刻意要我單獨來聆水閣一趟?」李琛俊眉一挑,淡淡地看著畫。
「是,您不是一直催促著草民趕快作畫,好趕在下個月月初給皇上當壽禮嗎?」翟風把從翟雲那裡聽來的事全記在心裡了。
「嗯……」李琛銳利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納悶,若此人不是真的翟雲,又豈會知道這件事?
「為了不讓您著急,我決定先試畫一幅讓王爺過目,您覺得這幅如何?」翟風小心地應對著,以便找機會下手。
「這幅嘛……」李琛仔細地研究著畫裡的人物,說實話,筆法與春色山人十分相似,唯獨氣韻略遜一籌。
原來的秘戲圖風格細膩、匠心獨運,不單單只表現男女之間的親密行為,那種氣氛的營造。眉眼的傳情都沒有忽略,所以才教人蕩氣迴腸。
但現在這幅則淪於單純的性愛,彷彿只是把看見的畫面畫下來而已,根本無法引發觀賞者的共鳴。
由此可見,他根本不是春色山人,更不是翟雲!
李琛愈看愈憤怒,江湖上早有盛傳的易容術,難道這個傢伙是假扮成翟雲的模樣混進來的?
那翟雲呢?「她」在哪裡?
一想到她平空消失,他的五臟六腑就全部攪在一起。
翟風看李琛沉浸於畫中,於是嘴角微揚,他就等這一刻,為了支開他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趙奇,他故意用這招將他引來……
太好了,一切都在他的頂料之中!
他慢慢朝李琛靠近,藏在手裡的匕首高高舉起,往李琛的背後刺下——
窗外看到這一幕的兩個女人登時大驚失色,但她們還沒來得及阻止,看似毫無防備的李琛已霍地轉身,冷笑地盯著翟風,一派早已料到似的氣定神閒。
翟風驚駭得手僵在半空,呆住了。
「你是誰?」李琛高挑挺拔的身軀朝他壓了過來,表情慢慢凝結成霜。
「我……我是要殺你的人!」翟風豁出去了,不管一切地將刀刺向他的胸口。
鉻地一聲,他的手腕吃痛,刀已被李琛打落地面,用布靴踩住。
「沒幾兩本事,敢來殺本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李琛像抓小雞般將他一把揪起,拉到自己面前。
「只要能殺了你,死又何妨?」翟風不畏懼地哼笑道。
看著幾乎與翟雲一模一樣的臉孔恨恨地說出這種無情的話,李琛頓時感到心頭一陣哆噴。
「我和你有何深仇大恨?說!為什麼你要冒充翟雲?」他氣極了,手往翟風的耳際搜尋,想找出易容的假面皮,然而他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