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無藥依照慣例跟靳寶笙出去採藥。她越來越忙,好像積極地在找尋著什麼,每天一大早出去,回來的時候比之前更加狼狽不堪。
她說她一定要想辦法將夫君的病治好,只是--怎麼治病也會讓大夫消瘦?看她越來越細瘦的身影,真讓人擔心隨時可能吹來一陣怪風將她吹得老遠。
卓邦堰看不到這些轉變,他忙於躲避或者尋找君無藥的蹤跡。
每每見到無藥的身影,他總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衝上去好好擁抱她?還是狠狠將她推開?
看到其他嬌艷動人的女子,他總想到君無藥;但只要一看到君無藥,他又會想起外面那些女子--儘管兩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但他還是決定將兩者融合在一起。
他不能永遠都有個像隻猴子似的妻子啊。
於是當他看到君無藥又是滿身髒污回來的時候,不由得蹙起了眉。
「你又跟靳寶笙出去了?」
「對啊!我今天找到一種很要緊的草藥。有了這個,我相信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等我試驗--」
「我說過不許你再跟靳寶笙出去了,你難道聽不懂我說的話?」
無藥楞了一下,滿腔興奮之情頓時冷卻!
卓邦堰歎口氣。
「無藥,如果你肯好好學著當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別再像個鄉下丫頭,我會很高興。」
「真的?」無藥的眼睛亮了!她開心得臉上綻放出明亮的光采,整個人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一樣。
「沒錯,你得好好兒學著打扮、談吐……」他上前,將她手上的草藥撥掉,眉頭蹙了起來。「別再玩這些髒兮兮的東西,更別再與靳寶笙出去採藥,身為卓家的二夫人,咱們家不需要你行醫。」
無藥看著地上的草藥,臉色黯然了一下。「可是……」
「嗯?」
她無奈地歎口氣,悄悄望一眼他略帶嚴厲的臉色,終於點點頭。「好吧,以後我不會再出去採草藥就是了。」
「不准你再偷偷出門,你就乖乖的待在府裡,學著如何做個大家閨秀,如果你真的做得到……」
「如果我真的做得到,你就肯承認我是你的妻子?」
看著無藥綻放光芒的臉,不知為什麼,他心頭竟有一絲罪惡感……但他還是點了頭,朝她溫柔地笑了笑。
「如果你真的做得到,我就承認你是我的妻子。」
「好!我一定做到!」無藥勇氣十足地用力點頭。「我現在就去找七妹妹她們幫忙!」
看著無藥歡天喜地而去的背影,一直坐在涼亭裡喝酒的卓崩雷不由得蹙起眉道:「老二,你不覺得你真是過頭了嗎?」
「過頭?什麼過頭?」
「無藥有多喜歡你,你真的看不出來?你卻當她像一隻小狗一樣對待。」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也只是瞬間,很快便恢復了冷冷的表情。
「大哥,你好似對我的妻子有過多的擔憂了,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不用你來過問。」
崩雷眉頭一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別把無藥改變成你那些鶯鶯燕燕,否則你將來一定會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想當我卓邦堰的妻子,就得像那個樣子,我這樣做是為她好。」
「是嗎?」崩雷冷冷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他拂去心頭的不快,恢復了儒雅俊朗的笑容。
「大哥,無藥是我的妻子,你等著看吧,我一定將她變成京城第一的名門淑女,讓其他人不再嘲笑她。」
崩雷依舊是一抹充滿歎息的笑意,他看著弟弟,搖了搖頭道:「我真看不出來你這麼蠢。原以為你是我們之間最聰明的,現在才知道,原來你真是蠢得可以了……一隻好好在天空紛砒的小鳥,你硬要把她關進籠子裡,這小鳥能活多久?」
※ ※ ※
「竹兒,二夫人怎麼沒出來用餐?」書房裡,卓邦堰假意不經心地問道,其實他已經一整天都沒見到君無藥,一天下來竟讓他很有幾分坐立難安。「她那麼好吃,每次都像是餓死鬼一樣,今兒個悅瘁居然沒出來用膳?」
幫他磨墨的竹兒猶豫了一下,似乎考慮著該不該說。
「怎麼?」
府裡大部分的人都為二爺抱不平,私底下瞧不起這位新來的二夫人。以前二夫人從來不在意,但不知道為什麼,近來二夫人總顯得小心翼翼地,怕做錯什麼似的,她努力讓山自己「隱形」,真的躲不過,便像個木頭人一樣呆站著,楚楚可憐的模樣,跟以往的二夫人截然不同。
竹兒越想越覺得二夫人可憐,連丫鬟菊兒都常常趁機欺負二夫人,這些事又有誰知道呢?
「竹兒?」
竹兒停下磨墨的動作,非常謹慎地開口:「二爺,二夫人病了。」
「病了?」卓邦堰寫字的手停了停,蹙起眉問:「她自己就是大夫,怎麼會病了?」
「人都是吃五穀雜糧的,哪有不病的道理?更何況二夫人為了二爺的病,還拿自己試針。」
「二夫人拿自己試針?」邦堰楞了一下。
「嗯……」竹兒支支吾吾地低下頭,不安地扭動手指。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的……」想了半晌,竹兒終於鼓起勇氣直言道:「二少爺,竹兒自知人微言輕,但是這件事竹兒一定要說的!雖然大家都討厭二夫人,可是其實她人很好,為了二少爺的病,她這幾天都拿自己試針,好幾次看起來好像痛苦得快死了,竹兒實在看不過去。」
卓邦堰榜楞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上次您帶那麼多人回來嘲笑二夫人,她卻一點也不生你的氣,只是一心一意想把你的病治好,二爺……二夫人實在很疼你!」
竹兒說得義憤填膺,大概已經隱忍了很久。
他歎口氣揮揮手示意她離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爺……」
「你下去吧,我自有主張。」
竹兒猶豫著,終於還是行個禮退下。
她為什麼要拿自己試針?當然是因為他不准她再拿府裡的人試針,而他自己又不肯讓她看病所致。
但拿自己試針?她連他到底怎麼病的、如何病的都不知道,要如何試針?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踱回他與無藥的臥室。新婚之夜他離開這裡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也從沒想過要回來--想到那小丫頭淖砒針往自己身上亂刺,一股前所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心跳也開始狂亂起來。
不會吧?她不會真的這麼蠢吧?
卓邦堰的心像是被沉重的大石壓著,無法克制地擔憂了起來。
到了臥室門口,他二話不說用力推開房門。
「無藥!」
君無藥躺在床上,喘息著瞪大了眼睛,冷汗從她額上泊泊湧出,竟然汗濕了大半被單。
「你在做什麼?!」卓邦堰衝到床前,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不由自主地咆哮起來:「你悅瘁把自口己弄成這個樣子?!」
「我沒做什麼……」無藥呻吟著咬牙說道:「只是……在……試藥……」
「你吃了什麼?悅瘁會弄成這個樣子?快說啊!你吃了什麼?!」卓邦堰急得慌了手腳!一模無藥的身體,竟然冰冷得沒有半點溫度!
「斷腸草……」
「斷腸草?那是什麼?」
無藥說不出來,抓住他的手死命使勁,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心卻像是正被人用刀子狠狠割開!
「來人!快來人!去請靳大夫過來!快!」他衝到門口咆哮,震撼了整個卓府。
無藥呻吟著什麼,輕輕地俗砒什麼,他又衝回床沿,急躁地疊聲連問:「你要什麼?悅瘁了?很痛嗎?大夫馬上來了!你忍一忍!」
無藥卻露出一朵虛弱的笑容,深情地注視著他說道:「我沒事……我終於知道……怎麼治好你的病了……」說完,便昏倒在他的懷中,臉上還醋砒欣慰的笑意--
「該死的!你醒一醒!來人!快來人!人全都死光了嗎?」卓邦堰瘋狂地咆哮著。
二十年來,卓府的人從未聽過這溫文儒雅的二爺如此瘋狂震怒!
※ ※ ※
「她吃了斷腸草,而且配方與眾不同,我沒辦法救她。」靳寶笙苦著臉,一瞼憂愁地孔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且痛苦得不斷呻吟的無藥說道:「無藥的醫術比我高明太多了。」
無藥!他竟然直呼他妻子的名字!
卓邦堰繃著臉,看起來隨時都會將周圍的人全炸個四分五裂、屍骨無存。
「你們這幾天到底都在做什麼?」
靳寶笙連忙搖搖手。
「我與無藥許久未見了。」
「之前呢?」
靳寶笙怪異地看了卓邦堰一眼。他不是極度討厭無藥嗎?怎麼現在又變得如此關心起來?
無藥從來沒在他面前說過半句卓邦堰的惡言,但他看得出來無藥過得並不快樂。他之所以不說,只是因為沒有立場說什麼,眼下既然卓邦堰都已經興師問罪了,他又何必客氣?
「卓兄,咱們相交十多年,自家父以來我們靳家等於是你們卓家的專用藥堂,咱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難道你連我也信不過?還是你真的那麼討厭無藥?非要找個理由將她除之而後快?」靳寶笙惱怒地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很樂意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