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待在他兄妹兩身邊,她的壽命會提早夭折的。
逃走的念頭在天兒心中不覺地更加強烈。
* * *
李大和王五,這兩傢伙嗜酒如命,只要自己在他兩輪班的時候稍加動點手腳─
─「天兒?!天兒!」
如雷貫耳的吼叫聲劃破雲際,直達天兒幾欲被震破的薄弱耳膜。
一手按著狂跳的胸口,一手摀住嗡嗡乍響的左耳。「小姐!你這突來的一喊,
害天兒的膽子差點就回不了位!」天兒蹙眉,沒好氣地瞪著前方鼓腮盯著自己的西
門家寶貝。
西門少鈺沒有馬上答腔,她先是以靈黠的眼帶著犀利的目光,將天兒打量一番
,然後揚眉,「突來?我已連喊你數聲,你卻沒有一絲回應。我說,天兒啊,你想
什麼,想得如此入神?何不道出來讓我分享分享?」
「哈,小姐多心了,天兒怎麼會有事呢!沒事、沒事,怎會有事呢!哈。」天
兒陪笑地說著。微濕的雙掌在兩側的衣襟上來回擦著。
「沒事就好,」西門少鈺斜睨她一眼,又道:「倘若是在為逃走一事而煩——
我看你就甭操心了。」
西門少鈺突然冒出的一句,令天兒措手不及地愣了半秒,後佯裝懼意地趕緊為
自己脫嫌。「鈺兒小姐明鑒!天兒絕無此膽大的念頭。」
「哦?」西門少鈺意味深長的看天兒一眼,長歎口氣地走向一旁。「不打緊了
,這都無關緊要了。」
天兒、心臟忽地漏跳半拍,她追上去,「小姐的意思是──」
「昨個兒午後我打從書房門口經過,『不小心』聽到了少主與右護法的談話,
談話的內容好像是說──」西門少鈺瞄了緊跟身側的傢伙一眼,繼續道:「再過段
時日……會還你自由,屆時,去或留皆由你自個兒決定,所以——」又瞄他一眼,
「勸你別再為此事大費周章,要不弄得適得其反,反倒出不了宮,到時別怪我事先
沒提醒你!再說,少主性情反覆無常,惹火了他,想他哪天高興再放人,那真是遙
遙無期,不知何日。」言下之意提醒天兒,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宮的。
不過,天兒此時已無心多想。她上前擋住西門少鈺的去路。「此話當真?」欣
喜的眼神猶帶疑心。
西門少鈺看了一臉喜色的天兒一眼,繞過天兒。「當然『當真』,不過——可
委屈了小姐我。想想,身側好不容易有位足以『匹配』的小個,現在大哥說要放人
——」歇腳,西門少鈺佯裝懊惱地盯著天兒,「你說,這往後我上哪去尋得像你這
麼一位在『身高』上與我如此『相配』的隨從?所以啊,我『真』該勸大哥打消放
人的念頭才對──」
哎呀!這丫頭真是可惡極了!竟喜歡拿人家的短處來凸顯自己,難怪她老要自
己像塊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側,原是想藉此來滿足她的虛榮心。
先將不滿丟至一旁,天兒的心裡有個疑惑,她側望著西門少鈺粉嫩精緻的臉蛋
。
「鈺兒小姐為何告知天兒此事?」納悶的天兒心想,她是不可能如此好心,平
白無故將消息事先透露,讓自己知情,這不像她平常慣有的作風——難不成又是她
整人的計謀,讓自己信以為真,空歡喜一場,屆時,她樂得躲在一旁捧腹大笑?!
嗯——後頭的可能性倒比較像這丫頭的個性。天兒幾乎可斷定自己的猜測是八
九不離十。但是,西門少鈺接下來說的話,卻令她錯愕地睜大眼睛。
「事先告訴你知情,是想在少主問你去、留的時候,心裡先有個準備,」西門
少鈺故意地歎口氣,「唉!不知怎地,我是愈來愈習慣有你的陪伴,若你這一走,
還真令人不捨,而且──」瞄他一眼,「全身雪白的馬兒在這可真是罕見,讓人見
了不免想將它佔為己有呢!還有,那把掛在『琰宮』壁上,綴滿珠飾的寶劍——哎
呀,真是令人愛不釋手啊!你也知曉,大哥向來疼我,只要我開口,必是有求必應
!所以——天兒,你得『想清楚』再『好好』回答哦!」
天兒終於明白她何以如此「好心」告知自己這些了。原來她是拐著彎子威脅自
己,倘若選擇離去的話,馬和劍就別想一起帶出宮!不,更明確的說法應是——就
算西門少昊願意放她走,眼前這丫頭卻未必答應!
如此道來,自己還不是走不成?難不成真要在此老死一生?不行、不行!自己
還是照原定計劃,將劍偷回,帶著「雲」連夜逃出宮。
* * *
子夜時分,夜闌人靜,琉璃宮除了幾個要口有衛兵們固定地來回巡視站哨外,
四週一片寂寥。遠處幾盞「玥石」所透射出的光線,在遼廣的前庭產生處處令人生
畏的黑影,使它陷入一片詭異的氣息中。
迎風搖曳的枝葉沙沙作響,清澈的湖面倒映出它們擺動的舞姿。一陣狂風吹來
,搖擺的樹枝彷若魔鬼般,在陰暗之處張牙舞爪著它驗人的魔爪,靜待著獵物的無
知踏入,而將他吞噬進黑暗的世界裡。
黑暗中,嬌小的身影低著身,緩緩地朝湖面的拱橋接近中。
天兒握在手裡的黑布罩上了橋頭兩端的「玥石」,瞬間,湖面只剩下由遠處透
射過來的隱約光線。
藉著微光,她俯身低首,躡手躡腳地爬上拱橋。橋的另一頭正是直達「琰宮」
的方向,天兒打算先將劍「取」回,再回馬廄帶「雲」出來。
趁著馬房的小廝與值守宮門的禁衛們早讓自己用酒灌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之
際,天兒加緊腳步,把內心隱隱傳來的不祥之感先丟置一旁。
她彎腰半走半爬地上橋,一對機警的眼睛不忘時時警戒的投向右側方,佇立在
前廊石階兩旁的侍兵們。
好不容易,終於「爬」到了橋上,但是眼前突生的兩雙厚重長靴卻憑空而降的
擋住天兒的去路,令她著實吃驚地倒抽一口氣。
天哪!驚恐的視線由沾滿塵泥的靴幾往上移──啊!是李大和王五!他兩此刻
不是應該讓已送去的酒給灌得……該死!碰上這兩個酒醉的傢伙,事情不鬧大才
怪!
天兒內心一驚,反射性地起身,想趕緊逃離眼前那兩位危險人物,卻因自己急
劇突然的動作,惹來右腳踝一陣刺痛,雙眉緊皺,她跌坐回橋面上。
「嘖、嘖、嘖!瞧這會在橋面上爬的『烏龜』,不就是咱們去馬房遍尋不著,
只瞧見兩名正作著春秋大夢的傻蛋,而他卻獨自跑到這裡欣賞湖色的天兒嗎?」
首先開口的是李大。而王五則彎下身蹲在一臉慌張失錯的天兒面前,露出一口
黃牙。
「小、小子!這麼晚不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覺,反而在這爬來——爬去的,你、
你可真是位壞小孩哦!對不對,王老弟?」
「是啊!」王五也蹲下身,「這夜深人靜的,你在找什麼?還是你『干』什麼
?小兄弟?」
「我——」眼前這兩位不懷好意的魁梧男子,令天兒不由自主地咽口口水。李
大和王五打從以前就老喜歡找她麻煩,她對他兩是避之惟恐不及。
天兒試著讓自己保持鎮靜,她露出一抹笑意,「我……鈺兒小姐要小的幫她找
回一粒……白天不小心遺失在此的珍貴珠飾。」隨口瞎編個藉口。
「哦?」王五的眼睛微瞇,「李大,你說這地方會不會陰暗的連想找到自己的
手指都顯得有些困難?」他的視線未曾離開過天兒漸顯蒼白的臉孔。
「不錯!王兄所言甚是,就是因為光線不足,所以我才會趴在橋面上的。哈…
…烏漆抹黑的是挺難找的。」天兒乾笑兩聲,附和地解釋道。單薄的身子不覺地往
後退,直到背部觸及橋欄。
「那——找了老半天,到底找著你想找的東西沒?小兄弟?」李大欺身向前,
兩手掌分置於天兒身側的地面上,他朝天兒眨眼,並挑釁地呼口氣。
迎面而來的刺鼻氣味令天兒緊皺眉頭,她難受的想揮動雙手,將眼前難聞的味
道給撥散至一旁,但又怕因此而惹得他兩不快。
她不著痕跡地把臉微偏一方。「還……還沒,不過,就快找著了——如果李兄
和王兄願意好心地離去,讓我繼續找的話?」
「好心?應該!應該!我和王老弟理應留在此,幫你這可憐的傢伙,找回那粒
什麼天下奇珠,對不對,王老弟?」
「不錯,怎能讓可憐的小兄弟獨自在此受凍呢?我王五可會心疼的呢!」一口
黃牙閃著齷齪的光芒。
該死!自己送去的那兩罈烈酒怎麼對他們起不了作用?天兒懊惱地瞪著兩張雙
頰一片紅潮的醉臉。
又是一陣撲鼻而來的酒氣,天兒再也受不住地出聲警告。「兩位老兄,你們喝
了酒又擅離職守,小心讓少主知曉!他對不盡職之人可是會嚴懲,毫不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