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遠方的天際也逐漸轉暗,不到半小時,大地已完全被黑暗籠罩。
藏匿於暗處的一對銳利雙眼,遠遠的便瞧見那二前一後的三輛黑色轎車逐漸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終於來了!
取下望遠鏡,如影向同伴揚臂比了個手勢。
霎時,所有人馬立刻兵分四路的分散開來,如影亦隨後消失於藏身的屋頂。
沉悶的空氣與魚腥味令柳雪晴皺眉的醒來。
觀察四周,還有隱約搖晃的地板,她懷疑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你也該醒了,昏迷了這麼久,挺教人擔心的。」
抑下那股噁心欲吐的念頭,柳雪晴並不急著質問跨坐在木桶上的男人。
此時她口乾舌燥,雙眼下意識的在四周搜尋著。
「找水?」
瞧見那在半空中晃動的礦泉水,柳雪晴眼中透著渴望,她緊盯著抓著瓶身的男人。
「拿過去,餵她喝幾口。」賈五爺將水塞進手下手裡。
入喉之水仿如甘泉,立刻沖淡了那股噁心感。
「等等!讓燈泡靠近她的臉。」
賈五爺突然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命令手下,他打量的目光從柳雪晴的雙眸移向她的俏臉。
「原來這張臉並非是一無可取,那對眼珠子倒是相當迷人。」他又問:「你不問我為什麼抓你嗎?」
他向來善於應付驚恐尖叫的女人,而這女人太過鎮靜了,這令他有些不高興。
柳雪晴當然沒有理由不感到害怕,天知道,她狂跳的心幾乎跳出胸口了,尤其當幕幕極盡殘忍的畫面一一掠過她的腦海時,她不由得嚇得手腳冰冷、血色盡失。
「你是想問我為什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哭泣尖叫嗎?」身為楚桀的女人,她早有心理準備。
暗自打量對方半晌,柳雪晴估計他應該不超過四十歲——他除了鼻樑上有曾被打斷過的痕跡外,其實是相貌堂堂——
暗歎了一聲,柳雪晴深深感覺到「人不可貌相」。她看見他朝杵立在她身側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啪!」
火辣辣的一記耳刮子突如其來的甩上她的臉,她馬上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好痛!
柳雪晴唇角的血跡終於讓賈五爺窒悶的胸口舒坦了許多。
他微笑著,眼底毫無溫暖。
吐了口血水,柳雪晴怒瞪著對方。
笑容驀然僵持於賈五爺臉上,見不到自己預期中的恐懼,他不高興的又皺起眉。
他陰沉著一張臉,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來。
「他給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我倒是第一次碰到像你這種不怕死的女人。」兩眼一瞇,他粗魯的握住她的下巴。「你不擔心我會一槍斃了你?或者在這之前,先讓你嘗嘗被我手下輪暴的滋味?!」
「你不會這麼做的,至少目前不會。」握緊拳頭,柳雪晴艱澀的嚥了口口水,根本無法相信那自信滿滿的口吻是自己的。
「或許,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你若敢這麼做,我會用盡各種方法死給你看。」她硬是抬起了下顎。「死人對你而言是沒用的,你不會輕易讓自己冒險——這不是你們抓我來此的目的。」
「死人對我確實沒用。」他望進她毫無畏懼的雙眼。「聰明的女人,待會兒我會讓我的手下好好『服侍』你的,我保證。」當然,他會先讓自己嘗嘗她的滋味。
賈五爺很高興終於看見她那對眼睛露出了他期待已久的恐慌,他森冷的撇了撇嘴角。
然而,賈五爺不明白的是,柳雪晴的恐懼乃出自於擔心毫不知情的楚桀,那就好似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般。
怎麼辦?!她該想辦法讓他知道的。
柳雪晴心慌意亂,她又慌又急的白了一張小臉。
這時,賈五爺的手下從上頭走了下來。
她瞧他附耳在賈五爺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不過,從賈五爺忍不住笑開的表情看來,她已能猜出七、八分——
「在她嘴裡塞塊布,替她的腳鬆綁,將她帶到甲板來!」
丟下面色蒼白的她,賈五爺陰冷一笑的起身。
???
夜色中,一輛敞篷BMW緩緩停靠於碼頭旁,遠處,幾簇漁火依稀可辨。
車門被輕輕推了開來,一雙擦拭得雪亮的男鞋首先踏了出來。
海風吹亂了楚桀的頭髮,夜幕下的他更凸顯他的狂妄。
「我依照約定,只帶了一個人來。」
他朝出現在甲板上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輕吐了口煙。
楊少華從另一邊跨出了車子,面無表情的他,同樣冷瞧著剛現身於甲板上的賈五爺——正義會的第五分堂堂主。
「哈!姓楚的,真沒想到你真的會為了個女人而只身前來!」
賈五爺得意的大笑了聲,驀然將槍管對準了楊少華。
「過去搜他的身!」賈五爺命令手下。
「耶?幾天前你還楚爺、楚爺親熱的叫著,怎麼幾天不見,你我就像仇人般,還讓你硬押著我的人要求見我?」
賈五爺的目光緊盯著楊少華的一舉一動。然後喝道,「廢話少說,我要的東西呢?」
「如你所見,那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隨便將它帶在身上?」
「可惡,把人質押上來!」
一身狼狽的柳雪晴被推上了甲板,跌跌撞撞的她尚來不及站穩腳步,賈五爺便莫名其妙的甩了她一巴掌,甩得她又連退了數步,直到背後撞上了押她上來的男子。
「你想看她下海餵魚?」
混亂的思緒尚未來得及平復,她立刻又被人抓到了船邊,浪濤拍擊木板的聲音,時大時小的傳入她耳裡——一直力持鎮定的瞳眸閃進了一絲恐慌——
她聽見了楚桀的聲音,她急切的想叫喚他,但塞在她嘴裡的布卻讓她只能用頭掙扎著。
「是什麼讓你認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屈服?」
「哼!你此刻站在我的槍管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只是想知道送我那封信的人到底是何許人物?」他強壓下怒氣,放鬆全身緊繃的肌肉。「賈五,我以為你是支持我的。」
「那是當初,但是,最近這幾年,正義會龍頭老大的所作所為實在太令人失望了,我不想當什麼清高的聖人,我們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黑道,販毒、走私,甚至殺人才是我們該做的,可你卻自命清高的要將正義會導向光明之路。現在我數到三,時間一到,我就將你的女人推下海。」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是不會把東西所在之處告訴你的。」楚桀冷絕無情的目光首次落在柳雪晴身上,他堅定的眸光緊緊鎖住她的。
柳雪晴突然停止了掙扎。不知為什麼,儘管四周天色昏暗,碼頭的燈只照亮他一半的俊容,她卻彷彿能清楚的看進他眼底深處的關心——霎時,她不再感到害怕了。
「我的女人明白自己該怎麼做,即使是為我犧牲。」
他淡漠的口吻令在場的人無法置信,可柳雪晴的眼中卻盈滿了對他的愛意,也只有她,才清楚他冷漠語氣下所透露出的那抹自信與柔情。
賈五爺已經數到二了,當他遲疑的準備喊出三時,只見柳雪晴眷戀的看了楚桀一眼,趁著身旁男子不備之際,毫無猶豫的縱身躍入海底。
鹹澀的海水立刻淹沒了柳雪晴的鼻、口、眼,在昏迷邊緣,她感覺到一對有力的臂膀抓住了她往下沉的身體,然後,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甲板上,賈五爺無法相信的衝到了船邊。
「媽的!你幹了什麼好事,老子還沒數到三,你就推她下海?」
他狠狠的朝尚未回神的手下揮出一拳。
「老……老大!不關我的事啊!是她、是她自己跳下海的!」
痛得在地上打滾的男子,忍痛捧著下巴哀叫著。
「現在你手上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賈五。」
賈五爺赫然旋身,他力持鎮定的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畏懼。
「那倒不見得,我這裡可是有五支槍對準你的胸膛,還有——」他張狂大笑了數聲。「張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四周吧!姓楚的。」
在他的手勢指示下,一群人從各個角落緩緩湧進了碼頭。
一彈指,抽了一半的雪茄讓楚桀彈進了海面。「你確定他們是你的人?」邪冷的笑意浮現在他微勾的嘴角。
「什麼?」
看清那群人的面孔,賈五爺才知道自己被背叛了,怒氣如驚濤駭浪般淹滅了他的理智。
他狂極、怒極的喊:
「你,你竟敢出——」
「咻!」
賈五爺的聲音在額前猛然噴出一道血花後消失,然後,是連續四聲悶響,賈五的四名手下紛紛倒臥於船的甲板上。
「為什麼殺了他?他不是你的夥伴嗎?」
楊少華感到十分錯愕與震驚,他手中的槍管立刻改變方向,對準了楚桀。
「原來你早已經知道了,你是故意陪我演完這齣戲的。」楊少華的臉上不再溫和。「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他冷冷的問著。
楚桀看了抵著他胸口的槍管一眼,表情比楊少華還要冷酷。
「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物,它證實了我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