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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聶少蓁

  但是,賴正就是沒那個種,再狠、再強,他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他賭不起那「一萬」中的「萬一」;更讓他氣得心、肝、肺、腸全部移位的是他留在外頭的那群渾蛋,他們是聾了不成?否則怎麼會至今都毫無動靜?真他媽的白養了這群狗屁東西,待會出去非賞他們一人一顆子彈不成,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

  賴正一咬牙,說:「把槍丟掉!」

  「老大!」四口同聲疾呼,他們不相信地瞪著自己的老大。

  「操你媽的!叫你們把槍丟了,還狗屁地鬼叫什麼,把槍丟掉!」賴正青綠的臉幾乎皺成一團,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短而急促。

  隨著賴正的吼叫聲一落,四根鉛管也跟著「乒乓」飛到屋內的另一角。管身與地板相互碰撞之下,在室內發出清脆的聲響。

  視線由角落的黑色物體移回,賴正怒視著冷烈。「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要他們站在一旁去。」

  操他媽的祖宗十八代!他此刻簡直像個「傳話筒」了。臭小子,一旦老子得了自由,非把一切連本帶利討回。

  「你們滾到一邊去!」

  脅迫在冷烈四周的人影,就像是接了「老子」的命令的「孝子」般,無言地乖乖退至一角。

  「現在槍也丟了,人也照你的吩咐地閃到一邊去,可以叫她鬆手了吧!」他的語氣聽起來---說是「請求」嘛!倒也談不上;說是「命令」嘛!卻有幾分。

  「當然,」冷烈森冷的表情倏地笑了,笑得很不經意。「不過呢---」一道犀利得來不及捕捉的寒芒,瞬間在黑眸中一閃而逝。

  賴正只來得及瞧見冷烈倏地伸手探向桌沿下方,接下來的兩秒,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在第三秒,他才看清楚了一切---

  他的四名手下,就像數數般,一個一個倒下,而「額前開花」的他們,臉上愕然的表情明顯地道出「怎麼回事」四句無言的問號;眼前的慘狀,令賴正看傻眼了。這……這……他是魔鬼!這男人簡直不是人,是……是魅!

  「四命抵你一命如何?」閃爍著冷芒的眼幾乎從未自那張扭曲的臉孔移去,槍法卻是準確地分毫不差。冷烈將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收回,以誇線的動作在指間把玩著,直盯賴正的臉是毫無表情的。

  賴正可說是嚇湮了褲襠,此刻他才真正明瞭到手臂上的痛與「真正」的死亡相比,那點「小」痛根本不算什麼。

  他害怕了,當了幾十年的老大,從未真正領受過「害怕」二字的他,在那男人的注視下,現在是徹徹底底的害怕了。

  他說「四命抵一命」?「你會放了我?」他的口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多了些求鐃的意味。

  「咻!」一聲,黑色的槍身讓熟練的手給甩回胸前外衣裡襯特別縫製的暗袋內。

  冷烈的雙手改玩著方才被他冷置在一旁的橋牌。「我數到三,你若能在這時間內消失在我面前的話---就饒了你那狗命。」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盯著自己手中翻動的牌,那種表情就好像這佈滿數字圖樣的薄紙要比眼前的男人有趣多了。

  「放開他。」冷烈低沉地宣告。

  受到指示的冷凝,鬆開她毫不留情的鉗制,靜默地退回冷烈身後。此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傢伙---一把原來掛在賴正肥厚腰際上的黑槍。

  賴正扶著受傷的一隻手,「你---」兩眼戒備地瞅著令他生畏的一男一女,內心有著極大的不安。他懷疑男人說的話可信度有幾分,難保他不會朝自己背後放冷槍!

  縱使內心感到強烈的不安,賴正卻沒有其他選擇了,因為冷烈說話了。

  「你可以走了---現在!」

  能跑,就有活命的機會,人類的潛能是無限的,尤其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賴正可說是卯足了勁地往前衝去,一眨眼的工夫,紅色的門板已在眼前,同時,他眼前乍然出現的一幕,也讓他著實地嚇白了臉。

  地下或仰、或俯、東倒西歪躺著的那群人,不正是自己的手下嗎?就連居中拉線的老朱也兩眼圓睜地斜掛在一個木箱上。更教他駭然的是,外頭竟連一點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踩著自己手下屍體而過的賴正,此刻只有八個字足以形容---屁滾尿流、連滾帶爬!

  逃!快逃!他的腦中僅存這兩個字催促他的腳步,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當逃生之門離自己就在咫尺之距時,由眼角他瞥到一道飛閃而至的黑影。對方快如閃電的身手,根本讓他來不及會意。賴正只覺得自己咽喉一陣刺痛,接著他的行動變遲鈍了,一股暖流從他喉上緩緩溢出……

  賴正靜止不動地佇立在原地,一手探向自己胸前,指間傳來的那股湮粘感讓他低下頭。血,是血!他流血了!而且血流如柱!

  「你……」賴正大如銅玲般的眼珠子圓睜地瞪著前方面無表情的男人,張著滿嘴爛牙地發出幾聲咕嚕、咕嚕的聲響,他猛地屈膝一跪,傾斜的身體往前一僕!賴正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深嵌入喉骨的薄紙已讓腥紅的液體湮濕,不過,由一角依稀可以瞧出那是一張---黑桃A。

  望著仆倒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冷烈森然的表情再度掛起一抹淡笑,讓人打從心底起顫的冷笑。

  「忘了告訴你……我從不數數的。」這些人渣!現在失蹤人口不計其數,社會上少了你們這幾條害蟲,倒是有益無害。哈,看來自己此番可謂之為義舉!為民除害?收人錢財,取人性命的殺手?哈!

  嘴角帶抹譏諷笑意,冷烈冷冷的掃視地面一眼,然後停駐在正朝自己走來的冷凝身上。

  她是位絕色的女人,非凡的嬌顏再加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冷感,這兩者在她的身上產生了一股無形的磁場,深深地吸引住世人的視線,狠狠地攫獲男人貪婪的眼光。黑眸微瞇,他想起賴正在那片雪白的胸襟前投注了太多的目光---這種死法倒輕饒了那傢伙,他該先挖出他的雙眼的!

  門被拉開了。「少總,車子準備好了。」由門外走進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冷烈幾乎是在門被拉啟的一剎那,優雅地舉步移至來者與冷凝之間,巧妙地遮去來人的視線。

  「這景致太誘人了。」冷烈修長的手指沿著那道若隱若現的誘人線條輕劃而下,然後抓住拉鏈的一頭---「唰!」的一聲,嬌嫩的肌膚倏地隱沒在緊密的拉鏈之下。

  冷烈莫名的舉止令冷凝愣了半秒,但也僅僅只有那半秒而已,她冷漠的表情猶是一貫的平靜---這男人的霸氣不是她所能預測的,所以她只好視為「理所當然」。

  邁出「藍天使」,冷烈與冷凝走向已在黑色轎車旁候著的忍。

  「辦得如何?」

  「乾淨俐落。」

  「很好,你從未讓我失望過,忍。」

  「多謝誇獎,少總。」

  「裡面那堆垃圾就交給你處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沒問題,少總。」

  「嗯。」交待完畢,冷烈與冷凝上了黑色轎車。

  引擎聲劃破夜空,隨著一陣白煙,車逐漸隱沒於黑暗中。

  第三章

  「不!別殺我……別殺我……你怎能如此狠心!我是你的親骨肉啊……你好狠……你好狠啊……」

  家徒四壁,泥牆剝落的角落裡,破舊不堪的木床上,小女孩深陷的雙眼盈滿絕望的驚恐,勒束在她頸上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幾乎要了她的呼吸,絲毫沒有一絲的遲疑;她該掙扎的,但是她沒有,面對明顯要她性命的雙手。

  小女孩沒有多做抵抗,她只能張著嘴與一對黑白分明的明眸,控訴地瞪著上方那張與自己有太多相似之處的美麗面孔,但是,蒼白的臉上透出的強烈憎惡與怨恨,已替代原先的美麗……她是恨自己的,打心底地憎恨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小女孩無言地吶喊著,精亮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彩,她知道,要是再沒有人出現的話,她的生命將結束在這女人手中,這給了她生命,又憎惡的要毀了她的女人,她的母親!世上唯一與她血脈相通的親人……

  小女孩眼底那抹深切的悲哀,狠狠地敲向女人僅存的一絲良知。女人怔忡地愣住了,瞪著小女孩逐漸渙散的雙眼,架在她頸項上的雙手不覺地放鬆了鉗制。女人笑了……不,應當說她哭了!她尖叫一聲,雙手扯著自己散亂的發,狂亂地喊著。

  「不---都怪你!你不該來這個世界的,我不該生下你的,你的出生只能證明這個世界有多骯髒的生命。」女人有力的手再度勒住小女孩的頸項,她發瘋似的吼著:「對你一分鐘,我就憎惡自己十分鐘。這幾年來,我就像活在地獄裡,殺了你,我就能脫離苦海了。不錯,只要你一死,我就能忘記那件醜陋的事;只要你消失,你這體內有邪惡血液的不祥之物!你死吧!死,是你僅能回報我的!你這邪惡的東西---哈---」置於女孩頸上的力量隨著女人的狂笑而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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