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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劉芝妏

  「那是啥?」

  「參茶。」

  一聽,他不由分說的取過她手裡的茶,陰驚的眼直盯著淡色的茶水。

  「怎麼著,你不是不太愛參茶的味道?」

  「是呀。」她眼角偷偷的瞥向悶不吭聲的趙敏芬,語氣有些無奈。「可不是嗎。」

  他會意,將茶碗擱回桌面。

  「別勉強喝了,文芳,去沏壺蘭貴人。」

  雖然護主心切的小婉不知何時已經杵在亭子外頭候著,但祁天寒也不使喚她,深不見底的黑眸瞟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文芳。

  「呃?」文芳拿眼偷瞧著自己的主子。「是。」

  眼看著計策失敗,趙敏芬無奈,揮手叫文芳順便將參茶給撤下。

  祁天寒既精明又狡詐,若讓他察覺茶裡加了東西,鐵定不會善罷甘休,先將這茶撤了較安全。

  文芳端起茶,苦著臉的走了。

  「我要加紅糖。」沐心細聲嘀咕。

  祁天寒就像顆定心丸,有他在,任何東西她都敢吃。

  「噓!」

  噓?什麼意思?「你知道我愛加些紅糖在茶裡的呀。」

  「不。」

  不?「為什麼?」淡淡一笑,他不再多言。

  即使是換上來的蘭貴人,他也不會讓沐心入口,喚文芳去徹茶,純粹只是想挫挫二姨娘的氣焰,別無他意。

  他要沐心健健康康活著,可不想拿她來試一些有的沒的!

  尤其是出自二姨娘主僕奉上的飲食,更要小心謹慎。

  見並肩而坐的狗男女不但眉目傳情,甚至還當著她的面竊竊私語,牙根微磨,趙敏芬強迫自己和顏悅色的開口招呼。

  「天寒,今兒個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跟沐心有約,回來接她。」

  咦,有嗎?一頭霧水的沐心斜睨著他,聰明的沒吭氣。

  桌底下,他輕捏了捏她的指頭,似笑非笑的見她很努力的憋著好奇心,沒傻愣愣的直接脫口問。

  反倒是趙敏芬突然起了興致。

  「你們要上哪兒?」

  一招不行,還可以再來一招,如果來得及,說不定她可以叫些人在路上堵他們……

  像是看穿了她的念頭,祁天寒慢吞吞的站起身,一併將沐心也攙起來。

  「不遠,就在別院。」他拉著她走出亭子。「走吧。」

  「可是,你不是讓文芳去徹茶了?」她邊走邊問。

  今兒個是怎麼回事?她老是讓人拖來拖去。

  「二姨娘也愛喝蘭貴人,這茶,就當是孝敬二姨娘的。」

  他的譏諷雲淡風清,卻挑出趙敏芬的新仇舊恨與驚駭,她的臉一白,身子不禁微微哆嗦。

  祁天寒知道了!

  他根本就知道她做了些什麼!

  「哼,簡直是存心找我麻煩嘛!」咕咕噥噥,文芳一肚子不滿。

  廚房的火都滅了,可大少爺一句話,她又得費勁張羅半天。

  跟在她身後走進廚房的香玉微怔,不禁好奇問道:「你在嘀咕什麼?」

  「沒什麼。」悶著臉,她隨手將托盤擱在一旁的桌上,瞧見屋角連根柴火都沒有,更是迭聲咒罵。

  「文芳,你幹麼這麼大的火氣?」

  「哼!」

  見她左一聲哼,右一聲咒,香玉也不再自討沒趣,眼神一兜,瞧見了那壺茶。

  她上前,伸手摸著胖壺身,輕呼著縮回手,再掀開壺蓋,嗅了嗅,忽地眉開眼笑。

  「這壺是參茶?」

  「可不是嗎,本來是要沏給唐姑娘喝的,可她挑嘴。」平白招來一堆工作,她當然怨嘍。「都怪大少爺,他不開口,她鐵定就會乖乖喝了。」

  香玉對文芳的埋怨有聽沒有到,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壺茶上。

  是參茶呢!「這茶還熱著。」

  「哼,不但很熱,還很燙嘴哩。」忿忿地叨念,她沒心情理會香玉,急呼呼的衝向柴房去拿柴火。

  「文芳,你在忙什麼?」

  「沏壺蘭貴人。」她頭也不回地喊著。

  「既然大夫人等著喝茶,那咱們就別浪費這壺參茶。」她高高興興的端起托盤。「我拿走了。」

  瞧文芳忙成這樣,可她呢,不老而獲,平白撿了個便宜!

  這一來一往,沒人留意到對方的反應。

  待忙完了手中的活,文芳站直身,喘口氣等著水滾,仍帶怨憎的眸子往桌上瞟去,忽然眼神一愕。

  那壺參茶呢?!

  當下,她的身子一麻,臉色倏然發青。

  不好了!

  不到一個時辰,祁家堡起了一陣騷動。

  身子骨向來硬朗的大夫人突然發了怪病,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止,只撐了幾刻鐘就走了。

  聞訊趕來的祁天寒愣住了,神情難看至極。

  怎麼會?大娘怎麼會突然出了事?他都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而香玉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再說一次!」

  「不是我……大少爺……不是我……」

  「說出經過。」祈天寒不必嚇她,她都快被自己嚇死了。

  「我……大夫人她……我不知道她……喝了茶……那茶……她喝了後……就這樣了……」

  「茶?」

  「對……那茶……她喝了茶就……」

  雙臂環胸,他沒催她,冷眼盯著她瞧,見她實在是抖得不像樣,他開口喝止她的結結巴巴。

  「小婉,倒杯水給她。香玉,先喝口水。」

  香玉停住結巴,顫著手,一口氣將滿臉同情的小婉端給她的那杯水喝個精光,見大少爺很有耐心的等著,嘴一扁,又哀哀慼慼的痛哭失聲。

  「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大夫人……」

  「香玉,你先別急著哭嘛。」沐心上前體貼的拍著她的背,替她順順氣。「你不將來龍去脈說個清楚,就算有冤,祁大哥也不知道該怎麼替你洗刷呀!」

  伸冤?!

  聽見這句代表著希望的字眼,再見沐心似乎是站她這一邊,香玉擠出鎮定,一鼓作氣將過程說了。

  「今兒個晌午,大夫人叫我去沏茶,她想喝參茶……結果,她才剛喝下茶就……就……倒地了!」

  怎麼又是參茶呀?

  屏著氣,沐心下意識地往祁天寒望去,難過的發現他的眼神更陰驚了。

  「大夫人喝的這茶,是你親手沏的?」

  「不不不,不是我。」緊張過度,香玉幾乎搖散了髮辮。「大夫人囑我沏壺參茶,可我到了廚房,見文芳剛巧端了壺茶來,還熱著呢,我……是我貪懶.就直接端回房給大夫人……」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文芳?二姨娘身邊的那個丫鬟?」

  「對,就是她!」

  老天爺!文芳端回廚房的茶?那壺原本是沏給她喝的參茶?

  愣愣的望著彷彿一切皆已瞭然於心的祁天寒,沐心白了臉,連話都說不出來。

  文芳根本不需要威言逼嚇,東窗事發後,她點頭如搗蒜,將事情源源本本的招了。

  沒料到事情竟然嚴重到出了岔子,趙敏芬頻頻喊冤,只是,哭成淚人兒的文芳與藥鋪的夥計指證歷歷,她完全脫不了干係。

  罪證確鑿,神態狼狽的趙敏芬啷鐺入獄。

  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而大夫人也風光下葬了,祁家堡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可是,沐心的情緒卻變得惡劣。

  這天午後,她支開小婉,心情凝重的瞪著池面發怔。

  「就你一個人?」

  「祁大哥?」眼也不抬,她只手托腮的歎了歎。「你指望我身邊有誰陪著?所有的事情不是都已經解決了?別替我擔心了。」

  祁天寒也不怕弄髒衣服,陪她坐在地上。瞧她心煩,他將她攬在懷裡。

  「沐天人呢?」

  「誰知道他又逍遙到哪兒去了,都要走了,還這麼不安份!」

  沐天昨兒個用膳時跟她提了,不好意思一直在這兒打擾,既然她的安全已無虞,他們也差不多該回杭州了。

  回杭州那是當然的事,可是,沐天的這個決定來得太突然,害她一整個晚上沒睡好。

  越想越煩,她緊偎著祁天寒,定定的瞪著早已相握的雙手,歎口氣。

  「祈大哥。」

  「你有心事?」

  「對呀。」她悶悶地撿了塊石頭朝池水扔去。「二姨娘真的得在牢裡過一輩子?」

  「殺人償命,對她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她只不過是誤殺……」

  「誤殺?」他清楚的挑出重點。「若被毒死的不是大娘,就是你。」

  「可是……」

  「嬪娃來找你說項?」

  「她的眼睛都哭腫了……」愁苦著臉,她說不下去。

  遇到這青天霹靂的劇變,任誰都會撐不住,而嬪娃又那麼的天真無邪,她看了當然心疼。

  錯在二姨娘,又不是嬪娃,這罪不該由一個小女孩來領受。

  「你要我買通官府?」

  「不,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可是,你一定知道。」

  沐心信任他!祁天寒心滿意足的擁緊她,愉悅舒坦的輕吁著。

  「短期之內,她不可能被開釋。」

  「這我聽沐天說過了。」

  「我會讓洪驊打點好那幾個牢頭,不致讓她日子難過。」

  「這樣最好。」斜瞟著他,她眼裡又添上一抹期望。「然後呢?」

  「然後?」

  「嬪娃還有個臥病在床的外公呢,你忘了?好歹也是親家一場呀!」

  不悅的瞪著她,掙扎在心,半晌,他撇撇唇,退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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