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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劉芝妏

  「是她又怎樣?」沐心凶巴巴的瞪他。「先說了,不准你凶她。」

  二姨娘讓人又懼又怕,凌厲的眼神常叫人不寒而慄,她不喜歡這個長輩,很不喜歡,可是,她很喜歡嬪娃這心地善良的小妹子,而且越來越喜歡。

  不准?他無奈的聳肩搖頭,啼笑皆非。瞧瞧,這會兒是誰霸氣來著?

  「你呀,早點兒上床歇著吧!」

  氣呼呼的爬上床,沐心用力的捶軟枕頭,瞧也不瞧他一眼,心裡打著主意。

  待會兒等他的房裡又沒聲響,她就可以……

  「不准再爬下床了!」

  她又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瞪他。「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太瞭解你了。」走上前,他沒好氣的拿走枕頭,怕她再打下去就將棉絮都給捶出來。「若你今晚再擅自偷溜下床,我就親自守著你闔眼。」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定直到天明?

  她驚喘不休,心裡有緊張,有驚慌,還有隱約的雀躍期待……雀躍期待?!

  瘋了,她剛剛在想什麼?老天爺,三番兩次被祁大哥拉手、攬腰,這已經夠讓她臉紅心跳了,這會兒她竟然還巴望他有進一步的親密行徑!

  一口氣梗住,她嗆咳幾聲,勉強色厲內荏的輕喝。「你敢?!」

  他當然敢,而且求之不得。

  老天,他真想徹夜留在這兒與她形影不離,無論以何為由。他真的是極想這麼做。

  但是,將沐心安置在別院已是極限,再被人逮到他深夜流連在她房裡,哪怕洗盡黃河的水恐怕也洗不淨她的閨譽。

  無論如何,沐心的閨譽比他的慾望更重要。

  「哈啾!」

  「這叫報應!」睨見她抖了抖身子,祈天寒一把將她撈起,擰眉訓示。「你是坐起興趣來了不成?」

  嘴裡喊冷,卻還四平八穩的坐在溪水潺潺的河床上,動也不動,活該她哈啾連連。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他一臉無辜。

  「不怪你怪誰?都見我撲去了,你還躲?」害她一個止不住腳,像顆球似的撲通落水,喝了滿肚子的涼水,撐死她的肚皮。

  這會兒,寒氣自腳底竄到四肢百骸了啦,冷死人了。

  「你存心害我,我為何不躲?」

  「你怎麼知道……咳咳,既然心知肚明,那你還閃身?」明知理虧,但她硬是強詞奪理。

  沒錯,見她畫完了繡樣,今兒個他是好心好意帶她出來瞧瞧塞外景致,可是騎了大半天的馬,人累了,馬更疲了,回程經過這條溪流,當然停下來洗把臉、喝口水,順便讓馬兒喘口氣。

  想推他入水,純粹是臨時起意,鬧著玩罷了,偏他不上道,賊眉賊眼的瞥見了她的鬼祟,卻在她撲上去的前一剎那斜過身子,害她直接滑進水裡,跌個狗吃屎。

  「這下子可好,你全身乾乾爽爽,而我呢?哈啾!」

  「得了,別滿口怨氣,衣服我早替你備好了。」祁天寒一手拎著她,一手解下鞍旁的包袱、來到一棵大樹後頭。「快換上,若著了涼,我唯你是問。」

  「喲,這是什麼話?命是你的還是我的?」

  「如果著了涼,就是我的了。還不快換?要我幫你?」

  「休想。」對他嬌聲嗔斥,眼神很凶的將他推向溪畔,她唇角卻偷偷的勾起羞答答的淺笑。

  祁天寒走得很慢,聽見身後的她悄悄迸出嬌笑,也不覺笑開顏。

  「啊?」

  聽她忽然發出驚訝的輕呼,他停住腳步。

  「怎麼著?」

  「這不是我的衣裳……哈啾!」

  「是我的。」

  「你的?」她自樹幹後頭探出腦袋來瞪他。「不會吧?你拿你的衣裳借我換上?」

  「對,快換上吧。」

  「可是……」不會犯忌諱嗎?

  男人的衣裳,女人怎能輕易穿上身呢?

  「你當真要我動手?」

  不必他再口出威脅,她飛快的縮回身,手忙腳亂地抖開那件溫暖的外袍,想了想,乾脆直接將抱子披上——

  「不准繼續穿濕衣。」

  「咦?」

  「全脫了。」

  「你……我穿不穿,關你什麼事……」忽然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走回來,她一口氣窒了窒。「好啦,我全脫了就是,你甭再嚇我,走遠一點行嗎?」

  暖厚的外袍有著他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牢牢的用它裹住身子,連頸項都沒多露半寸。

  因為裹得太緊,她像只烏龜般踱出來,左拉右扯地護住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他笑了開來,上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抱起。

  心怦怦直跳,她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祁天寒扯過馬韁,將她小心地放在自己的馬背上。

  「祁大哥……」

  「你要怎麼騎馬?」知她何以如此拘謹,他淡然的調侃。「這件袍子尚未大到連馬身都可以披上。」

  這倒也是實話。

  乖乖的坐著,她默許他的強勢行徑,可是,當他翻身躍上馬背,雙手盤在她的腰際,剎那間,大掌的熱氣完全覆住她的小腹,甚至透過倏然無力卻又熱血澎湃的四肢百骸……

  「你的身子在發抖?」

  發抖?她都快散了,才不僅僅只是發抖哩!

  「會冷嗎?別是著了涼了!」他歎道,將她摟得更緊。

  不是著涼,她是熱呀,自他身上傳過來的那股熱氣完全侵佔了她的身心……輕咳一聲,她慌亂地找了個話題。

  「你跟你娘不太像。」話才說完,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慘了,這個話題適合嗎?

  「是嗎?」

  他淡然的神態讓她又歎起氣來,可是,她寧願一頭栽進這個探人隱私的話題裡,也勝過沉默面對這臉紅心跳的緊張時刻。

  身上的厚袍根本隔不開他貼近的熱力,尤其他對話題似乎不熱絡,卻毫不在意的將下頷貼在她的耳畔,吐納之間,淳和氣息徹底的翻攪著她的心緒。

  再不找些事情來分心,她會越來越注意他緊貼在背的身軀,甚至,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背脊更深地嵌進他的胸壑,彷彿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嚇死了,也很無措。

  「我似乎挑錯了話題噢?」

  「為何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你們母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她極肯定自己的結論。「雖然這不關我的事。」以退為進,他就算不愛聽,應該也不致遷怒吧?

  「的確。」

  「而通常你也不太喜歡旁人問東問西,干涉過多?」

  「向來是這樣沒錯。」

  可是,她想管耶,怎麼辦?

  低吁口氣,她無意識的將垂在胸前的髮辮以食指勾纏、把弄,低聲咕噥,「祁大哥,你需不需要一雙耳朵?」

  「你想聽?」

  「如果你想講的話。」她心急的點頭。

  只要與他有關的事,她都想聽、聽問、想沾、想管!

  「我的沐心的確眼尖,沒錯,我的親娘是娘陪嫁的丫鬢,為了不致家醜外揚,所以爹當年讓大娘認了我。」

  我的沐心?

  緊緊地摀住亂跳的心口,好不容易在無數個深長的呼吸後,她低聲喃喃自語。

  「難怪大夫人瞧你的眼神挺複雜的,就是少了關切。」

  「娘一向心高氣傲,遇著這種事還得咬牙忍氣吞聲,也真難為了她。」

  忍氣吞聲?

  想到那雙總是瞪著祁天寒瞧的眸中閃爍著深沉的仇恨,她輕咬著下唇,猶豫的問道:「大夫人真忍得住氣?我以為……呃,我只是猜,這一路追在你身後的惡徒,是否與她有所牽扯呢。」

  「她的確也參了一腳。」

  「真的?」猜歸猜,但沒料到真有其事,張著嘴,沐心心疼的偎緊他。「那,祁大哥的親娘呢?」

  「走了。」

  「走了?」

  「生下我的那年,她因體弱感染了風寒,就這麼走了。」

  「這事,祁家堡的人該不會全都知道吧?」

  「心知肚明。」

  沐心恍然大悟,不再吭氣。

  難怪堡裡的人都敬他,也怕他,更疏遠他。

  這「東宮太子」即使能力再強,即使是唯一的傳承之子,即使祁家堡因他而再現權勢,卻因為他那並不光彩的出身,使得眾人的目光有了偏差,甚至,連聲聲喊著的娘都對他心狠手辣,難怪他沉鬱寡歡。

  因為心疼,她不假思索地將手覆上腰際的大手,他反手一搭,更加將她護在懷裡。

  回程的路上很寂靜,兩人卻在彼此的依偎中找著了對情感的默許。

  騎馬入堡,祁天寒直接馳向別院。

  玩了一整天,累極的沐心完全沒體力跟他在馬背上劃清界線,而她,其實也不想大過矯情。

  癱在他懷裡,她慵懶的視線忽然瞧見一張臉——

  是猙獰的一張怒顏!

  見出去廝混了一整天的兩人回來,神情曖昧且衣著凌亂的兩人共騎一匹馬,杵在廊下的三姨娘沒說話,恨恨的瞪著她,再哀怨的凝望著祁天寒,雙手幾乎絞成麻花狀,驀地轉身,她忿忿地離去。

  瞬間,沐心頓然領悟。

  「你的嘴在吃風呢。」他悄聲揶揄。「是瞧見什麼妖魔鬼怪?」

  她勉強閉起唇瓣,但還是下意識的瞟向三姨娘的背影,又不由自主地微張起嘴。

  「這涼風的味道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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