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視著廳內的眾人,尋求大家的支持,誰知他們每個人一接收到她的眼神,全像 被燙著似的,有的趕緊垂頭假裝沒聽到,有的則乾脆玩起手指來,就是沒人以實際言行 投贊成票。
這真是……窩裡反了!
她知道莊裡每個人都怕楚御,將他的話奉為綸音,但也用不著為了他不發一言而揣 測他的情緒進而退縮吧,這實在太可笑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楚御強硬的駁回,完全不考慮接納她的提議。
有時候他真的想不透她如何能這般直言不諱,將一些姑娘家難以啟口的話成日掛在 嘴邊?不過,天真爛漫正是她的優點,直接不矯情也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你就只會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楚御截斷她的話,不打算與她討價還價。「我還會打人!」
芷馡登時頓了一下,但好勝心不容許她吃敗仗,於是她立刻抬頭挺胸,雙手叉腰挑 釁地說道!「你不敢的!爹娘不會准你打我!」
楚御注意到她因挻胸而突出的渾圓,匆匆的箭步至她面前擋著,「女孩子擺這什麼 姿勢,活像母夜叉!」
他不悅的指正她大而化之的動作。
「罵人……就罵人,你干麻靠我那麼近……」芷馡一個吸氣,他的味道竟全納進了 肺裡,怪異地惹得她沒有理由的全身發熱。
他身上的味道和莊內那些男傭僕的汗水酸味截然不同,當然不是像女人那麼香,但 就是很好聞就對了。
「而且這個姿勢有哪兒不對嗎,娘說女孩子不能彎腰駝背,否則會長不大!」
她故意避開他一雙利如梟鷹的黑眸,有些慌亂的轉移話題。
「你長得夠大了!」梵御嘀咕了聲,要不是他及時遮擋,豈不便宜了身後那些如豺 狼似豹虎的男人?
「什麼?」芷馡顰眉,聽不懂他接的這句話是啥意思。
「我說你再不下去,我真的會打人!」楚御瞇起眼,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審量,仿似 要將她的神韻一筆一畫描繪在心底。
「你不可以!」
「好,我就不打你,但處罰總可以了吧?」楚御兩顆眼珠子像燃燒的黑石般凝住她 ,裡頭盛滿了暗喻。
芷馡背脊一凜,「不行!」揪著自己的胸襟,她像只蚱蜢,迅速地往後跳了好幾步 。
想起那天在溫泉邊的事情,她突覺自己的四肢都軟了。
這幾天每每想起發出那種聲音的自己,她很直接地就聯想到城裡那個女人失魂軟骨 的表情……說不出緣由,她就是很怕那樣的自己。
她討厭他的嘴巴和手,害怕他的懲罰,因為他弄得她完全不像自己了。
「瞧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好像在心裡偷罵我?」了然她的腦海正閃過怎樣的畫面, 楚御的嘴角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沒……有,我怎敢?」
「那就好。以後的規矩是這樣的,從現在開始,你得看某個人的臉色過活ˍˍ而那 個人就是我。如果我很快活,你就沒什麼好操心的,萬一我覺得不快,那你最好趕快開 始向老天爺求救。」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居然用這種懲罰方式來威脅壓迫她!
「喔,對了,像現在我就很不快……」他危險的一步步逼近她。
「不要ˍˍ」拉起裙擺,芷馡再也不敢久待,沒命似地逃了出去。
楚御這才逸出憋在胸口的笑聲。握有她弱點的感覺,真是太暢快人心了!
「少莊主,你是用什麼辦法嚇退芷馡小姐的?」打從那丫頭住進雲河山莊後,鏢局 管事沒見過少主子在她面前那麼風光威武的神氣樣,所以這會兒全驚訝得不得了。
「是啊,少莊主,你就將你的妙策教給各位弟兄吧,否則每當芷馡小姐玩興一來, 可沒人逃得過她的惡作劇!」一個身強體壯的壯漢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怨。
「有理,少莊主的這個辦法肯定很行,要不怎能嚇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芷馡小姐花容 失色,飛也似的跑走?」又一個被刁蠻的芷馡捉弄得苦不堪言的昴挻猛男發言。
楚御聽得愈多,臉色愈沉,「想都別想!你們誰也不能學,這個辦法除了我能用, 我誰也不教!」
他們地想一親芳澤!?門都沒有!
議事廳內幾名大漢面面相覷,然後有志一同的望向那抹撂下一句話就走人的背影, 不知道少主子何時變得那麼小家子氣了。
***
翌日,雲河山莊來了兩位貴客。
何順英,五年前還是杭州人,因為生意不順遂的緣故,聽了算命師的建議,舉家搬 遷至蘇州,改為從事骨董、瓷器、花瓶的買賣。
結果算命師的話果真一語成讖,何家確實在半年後大發利市,成為富甲一方的有錢 大戶。
而何家個性懦弱的兒子何寄遠,不知何故,也在一夕之間不再游手好閒了,發憤圖 強於書本上,鑽研中國博大精深的藥理,現在已是一名家喻戶曉的年輕大夫,醫術之了 得,在蘇州城內為眾人所傳頌。
話說當年尚住在杭州城的何家和雲河山莊的正主子原本是扯不上任何的關係,唯一 和何家曾經有過往來的就是楚家夫婦收養的童養媳阮芷馡,不過現在因為何順英的生意 愈做愈大,有時送往北方的貨物,因仰慕狂雲鏢局之名,捨近求遠的來此委託,兩家的 關係也由此建立起來。
這天,何家父子就是應雲河山莊之邀,來此作客。
「何老,令郎似乎一年的改變比一年遠大,愈來愈穩重了!」楚文唯說的絕不是客 套話,寄遠那孩子真的教他刮目相看。
回想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只和芷馡玩得起來,見了人也不會多打招呼,整 個人看上去很冷僻,而現在卻截然不同了。
二十二歲的他,長成了一個英姿颯爽、倜儻不群的男子,舉手投足間展現一股卓越 氣度。
「哎!」何順英突然歎了口氣。
「怎麼了,有一個這樣的兒子,何老不滿意嗎?」楚夫人不明白他的反應,看似不 為兒子的轉變而感到驕傲似的。
「我當然欣喜寄遠的成材,只是我的家業怎麼辦?他習醫、我從商,根本是八竿子 構不著的兩種行業。」說來說去,何順英就是擔心他打下的江山無人繼承。
「兒孫自有兒孫褔,你就不要擔心太多了,說不定朝著自己的興趣發展,更能闖出 一片天地。」楚文唯安慰他,隨後也跟著歎息。
「寄遠那孩子看起來溫和多了,哪像我們家阿御,打從天山回來,什麼事都悶在心 裡,行為舉止神秘得很,若非他這幾年將山莊裡外打理得很出色,我才要擔心後繼無人 呢。老實說,我已經偷偷捏了不少把冷汗了!」他自嘲的說道。
可何順英卻不這麼想,他是親眼見識過楚御賢侄的能力,「但就是這樣出其不意, 在大家措手不及之下表現,這種能力才叫不簡單,才會一鳴驚人,真正有實力的人毋須 靠吹噓!」
「看來我們好像都對彼此的兒子比較滿意?」楚夫人好笑的接了一句,頓時,大廳 內揚起笑聲。
「對了,你們雲河山莊何時辦喜事?」何順英突地開口問道。
「辦喜事?」楚文唯根本聽不懂他的意思。
何順芵不禁納悶,「小馡不是楚家的童養媳嗎?」提起這事,他不禁又要為自己兒 子的婚事而憂心。
「說出來也不怕你們見笑,其實寄遠那孩子的努力,我看得出來全是為了小馡,她 可是促使他成材的原動力……只可惜月老的線老早就牽好了,他是注定得失望了,畢竟 小馡是你們楚家的媳婦!」
楚文唯搖頭歎道:「八字都還沒一襒呢!」
人家說夫妻同心,楚夫人能明瞭此刻丈夫所想,附和說道:「我們夫婦倆倒覺得小 馡像女兒,讓人疼入心坎裡……至於婚事,阿御似乎沒有那個意思。」
小馡成不成媳婦,對楚夫人而言已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了。
在她心中,小馡早已佔有一席之地,無論如何,她都會繼續疼她、寵她,因她是那 麼的善良、貼心。
「我就說了,我們家這個兒子,他在想什麼你完全抓不準也摸不透,他一直很有自 己的主張和原則。當年內人臥病在床的時候,他並不太同意領養個童養媳來沖喜,雖然 說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但令人汗顏的是,他現在到底是怎麼盤算的,我們仍不曉得。」 為人父親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阿御今年二十七了,平日待人處事深沉冷靜,唯獨對小馡總是大吼大叫,要她溫 柔教她含蓄……他像是拿她當妹妹在教導,一直以來,也從不曾說過要娶妻的事…:」 現在最教楚夫人擔心的,就是兒子的終身大事了。
「看來真的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順英嘴裡道著客氣,卻心繫於他們方纔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