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妳希望我怎麼補償損失?」伍日嚴斂下眼眸,輕瞥過那雙仍黏在他西裝上的小手,不費吹灰之力便看透了她腦子裡的想法。
發覺他的視線往下罩來,錢朵朵難得心虛地趕忙收回手。
在他那雙眼眸的注視下,彷彿任何秘密都要無處隱藏,令她相當不自在!
等等!不對啊!她不自在個什麼勁?!
錯的人是他,又不是她,她幹嘛覺得心虛?!他才該慚愧咧!
她可沒糊塗到忘了替自己的小綿羊報仇!
一念及此,錢朵朵迅地恢復小氣貪錢的個性,雙手扠著腰,仰高了頭,對他不客氣的開口了──
「我要一個道歉和一個「適當」的賠償!」一個絕對會讓他嘗到心痛是什麼滋味的巨大賠償!呵呵,她在心裡樂不可支的兀自想著。
「多少?」伍日嚴表情依然波瀾未興,盯著她淡漠問道,她那掩不往設計的口吻,顯然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哼哼!既然他都誠心誠意的問了,那麼她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他吧!
冷笑地扯開帆布背包,錢朵朵由裡頭拿出一台體積薄小的計算器,在上頭快速地按了好幾個按鍵。
「磨損的牛仔褲一條七百九,穿了一年,算你六百五就好、50CC小綿羊修理費算你兩千五、醫院掛號費一百五、包紮費用大略估計三百、藥費收你四百,最後關於我的精神損失費用這方面……」故意停頓好一會兒思考,「好吧,我委屈點收你兩千六,總共五千六百元整。」
守財奴守則第一條:有冤必報,有仇必討!
哼哼!有人倒大楣了!
「五千六,妳……妳坑人啊!」聽到她念完的索賠數字,阿林險些沒吐血。
看她個頭小小的,模樣又嬌俏可愛,像個可愛的玻璃娃娃似的,可說起話來竟是這般的凶悍潑辣?令人咋舌的還是這筆索賠金額,這根本是仙人跳嘛!
她究竟知不知道這五千六百元,是他得辛苦多少天才能賺到的薪水啊?可她……她居然一開口就是這樣高價的賠償?這……這真是氣死人了!
「妳很大膽。」伍日嚴嘲弄地掀掀唇瓣,不知是暗諷,還是稱讚她有此等勇氣,敢向他要求無理的賠償。
「因為理虧的人不是我!」她理直氣壯的辯道,無畏地望進他那雙詭譎多變的眸心。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任由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理會一旁的司機阿林已擔心的流了滿缸子大汗。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伍日嚴緩緩啟口──
「把錢給她。」
仍是睇視著那張倔傲的小臉,他吩咐著身後忐忑不安的司機拿出錢來。
他欣賞她的勇氣,雖然這幾近挑釁的舉動很愚昧!
「可是總裁,這未免太……」真給她錢?阿林替老闆抱不平的叫嚷出聲。
分明為無理的求償,為何任由她予取予求?這筆錢對伍氏集團或許微不足道,但就這麼讓這丫頭佔了便宜,未免太無天理了!
「給她!」掃來一記寒冰似的眼神,聲音裡蘊藏著不容置喙的肯定。
心不甘情不願的,阿林由褲袋裡掏出皮夾,抽了幾張鈔票,遞給她。
「喏!拿去!」嗚嗚……他替老闆心痛啊!
「謝啦!」笑嘻嘻的接過鈔票,錢朵朵雙眼發亮,迫不及待地數起鈔票來。
呵呵!今天還不算太倒霉嘛!至少,她又A 到一小筆了!
撇下錢朵朵眉開眼笑的模樣,伍日嚴逕自繞過車頭,打開後座車門,「記住,關於車禍擦撞的這筆帳,從妳握住鈔票的這一刻起,結清了,而妳害我錯過的這個會議,這筆帳,下次見面我會向妳索討的。」
上車前,最後瞟她一眼,留下意味深長的這句話。
猶沉溺於握緊鈔票的踏實感中,錢朵朵心情仍好,朝遠去的車影扮了個淘氣的鬼臉,全然沒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呿!鬼才會倒霉再遇見他咧!
將鈔票妥善地收入包包,確定它是安全無虞後,視線不經意往街頭的大型電子鐘一望──
糟!九點四十五分!
她死定了!
☆ ☆ ☆
「唉!人生無趣、人生無趣啊!」
渾身無力,像只沒骨頭的爬蟲類動物趴在桌面上,錢朵朵幽幽地歎了口氣,學起古人動不動傷春悲秋的語氣,開始大喝苦命的輓歌。
「怎麼?又挨削了?」端了杯剛沖泡好的即溶咖啡,殷巧思斜倚門旁,笑睨著她。
早上的晨會沒見著她,不久後看到李主任對著話筒大吼大叫,不消多想,也知道她又遲到了!
「嗯。整整三十分鐘。」
她伸手比了個三,噘著嘴繼續賴趴在辦公桌上,「老太婆訓話的功力真是越來越進步了,偏偏我的耳朵就是不肯配合著長些厚繭來杜絕噪音。」
「誰要妳遲到,活該!」殷巧思走進她那間窄小辦公室──俗稱雜物間的小地方,纖腰一扭,坐上裡頭僅有的一張小辦公桌,還不忘伸手揉亂朵朵一頭柔軟的短髮。
和她不幸同學五年,她當然知道她每天早上喜歡賴床的壞習慣。
自作孽,怨不得別人啊!
「同學,那是意外再加意外好不好?」頗哀怨地瞅了她一眼,錢朵朵看著打扮得成熟亮眼的殷巧思,不禁欣羨起她的好運道。
一樣是同年同月同日由學校畢業,一樣是來伍氏集團應徵行政秘書,就連履歷表也是排前一後,不一樣的卻是兩人的際遇。
果不其然,人家最後挑中的是殷巧思,而她被刷下的理由則是──履歷表排太后面,看不完!
這……這算是什麼理由嘛!
好在巧思還有點兒良心,進來伍氏不久發現公司有職缺,立刻在第一時間介紹她進來,雖然職銜難聽了點──打雜小妹,還是必須隨傳隨到的那種!
因為造化弄人,人家巧思可以每天穿著美美的衣服上班,而她,T 恤和破牛仔褲就能打混過關,穿得太漂亮,還會引來指點呢!
比來比去,比到薪水……唉,差幅真的好大!
「同學,什麼叫意外再加意外?麻煩請妳解釋一下。」殷巧思太瞭解她了,由她口中聽見意外這兩字,代表一定有第三者破壞她計畫好的完美。
「第一個意外,是我家那個衰人大哥故意將我的鬧鐘按掉,害我睡過頭。」想起這事,錢朵朵還是滿肚子火!
哼!就等下班,看她怎麼對付他那輛愛車!
殷巧思點點頭,表示瞭解。「第二個意外呢?」
「第二個意外則是趕來公司的途中,我不幸出了車禍!」不痛不癢的敘述口吻,好像發生車禍的人並不是自己。
咖啡的香味挑動著她的嗅覺,錢朵朵眼神迷茫,抽抽小巧的鼻子,感覺舌尖分泌大量的唾液,十分渴望咖啡苦中帶甜的絕美滋味。
肚子好餓喔,早上出門太匆忙,忘了吃早餐……不,無關匆忙與否,若有時間,相信也會被錢凱字那畜生氣得沒胃口!
「車禍!」聞言,殷巧思差點沒從桌上趺下來,瞠大眼,急急捧住朵朵那張粉嫩的臉蛋,仔細審視上頭有沒有丁點兒損毀的跡象。
「妳有沒有怎樣?」她可是錢老爹千叮嚀萬囑咐拜託照顧的呢!要是受傷了,她怎麼向人家交代。
「思思,妳真笨耶,有事我還會出現在妳面前嗎?」問這什麼廢話嘛!
錢朵朵白了她一眼,搶過她手裡的咖啡,「咖啡借喝一口,我需要提神。」
「可是妳受傷了耶!」她終於發現錢朵朵手臂上的擦傷。
審視傷口幾眼,「我不礙事,倒是對方,嘖嘖,損失慘重囉!」她的傷在錢入口袋之後,莫名不痛了。
就說了,鈔票有種奇異的魔力,不但能夠平撫人的神經,甚至可以癒合傷口。
「真的沒事?」
「嗯。」
確定朵朵真的無礙之後,殷巧思鬆了口氣,又恢復毒舌本事。「說的也是,憑妳錢朵朵的功力,不坑對方幾筆豈不愧對自己的姓?」
笑鬧地拍拍她吹彈可破的粉嫩小臉,送上一句只有彼此才懂的關心。
「哼!殷巧思,妳越來越惡毒了。」錢朵朵皺皺俏鼻,佯裝不悅地橫她一眼。
這個女人外表是個天使,骨子裡卻比撒旦還邪惡,偏偏一群男人仍前仆後繼地飛蛾撲火。
「好說、好說,全靠錢同學妳調教得好。」同窗五年,別的沒學,毒舌的本事大家可互相切磋不少!
摸摸口袋,感覺到稍早前跟那冷得像塊冰的男人A 來的五千多塊,正安靜地躺在那兒,錢朵朵不禁笑了,感覺自己又往一百萬的大關邁進了一步。
撇開修理小綿羊的費用不說,這次進帳足足有三千多塊錢耶!
「妳喔!就別倒霉的再遇上那車主!」沒好氣地戳了她額頭一下,對於她這種小氣又貪錢的個性實在沒轍。
「哪那麼衰?」錢朵朵壓根不信邪。
「大話別說這麼早,妳……」正當殷巧思還要對她說些什麼時,外頭突地闖進一顆球……不,更正,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