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不起……」果然,太陷於自己的心情中,她不小心地撞上一堵肉牆。
注意著老闆臉上的表情,男保鏢皺起眉頭,「小姐,你忘記把眼睛帶出門了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因滿懷的歉意,左熙亞一直低頭看著地上的兩雙黑皮鞋,不敢抬頭看它們的主人,這會兒聽到對方的氣焰未減,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沒有人告訴你走路要看路?」看老闆仍冷著一張臉不發一語,男保鏢只得拚命的指責眼前誠意道歉的女人。
這是他到倪家上班以來,保護的僱主中最累人也最無趣的一回。
算了算,從倪家老太爺卸任至倪家的大少爺,兩位老闆待下屬的態度都很和藹,有時候甚至會和他談天說笑。可說也奇怪,這個甫從國外留學口來的二少爺,身上流的確是倪家人的血液,但個性卻差個十萬八千里。
他不敢奢望他能多捨個笑容給他這個拿人家薪水的卑微保鏢,不過至少他也該多說些話吧。他接手保護他三天了,認真數了數,除了交待開車至目的地外,他的金口動得是少得可憐。
一張俊秀的臉冷得猶若寒冬。他甚至願意相信他提供的保護根本派不上用場,因為他所散發的冷淡就足以嚇走不肖份子。
他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令人尊敬的。談到他的修養,他毋須刻意矯飾便已風度翩翩。他知道這樣的男人出現在社交場合,不少富貴之家的名門淑媛肯定又要趨之若騖,但看來她們得有一顆強壯的心臟才行,倪家二少爺的個性不是好惹的。
「我剛才分神了,真的很抱歉。」左熙亞沒見過如此沒度量的人,她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
一直出口罵她不是的男人,模樣長得凶神惡煞,很是嚇人。但他身側冷眼看她的另一個男人,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教人心顫。
「需要現金賠償嗎?」倪震飛審視的眼光掃過她全身,不屑的問。
終於,她看到那個主導整個情況的男人的嘴角牽扯了下,只是他的話似乎有點難懂。
「什麼意思?」
「你們這樣的女人不是不收支票的嗎?開個價出來吧,方纔那一撞,我的胸膛是否讓你身上多處都瘀血受傷了?」
「你拿我當專好拐騙的女人?」氣呼呼的瞪著他,左熙亞不想與陌生人有過節,只是眼前的男人態度太過惡劣了。
她真的是不經意才撞上他,不是存心也非故意,為什麼他就無法有度量的原諒她無心之錯?
「不是嗎?」台灣的女人擅長此道,在他二十三歲離開這片土地時就明白這一點。
她們憑些不入流的手段來引有錢人上當,依恃著他們不想惹事的心態,總是花錢消災,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們賺這種錢成了習慣,信以為真的認為每個有錢人都是傻子……可憐,偏偏他不是。
這個外表清秀的女人若以為他是台灣龍頭企業家之子,就有大把的鈔票可以騙取,那她就大錯特錯,他不會讓她順心如意的。
「對不起,你真的猜錯了,我千真萬確不是。」這個有錢公子哥兒行為舉止帶著一股傲慢的自大,令人反感,她不想與他繼續這無謂的爭執。
揚起了眉,眼神透露著懷疑,倪震飛撇頭看了保縹一眼,「給她二千元,當是賠罪金。」
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污辱,左熙亞忙不迭他說:「若是你已原諒我方纔的不小心?那麼我該走了。」
「這是我能被你壓搾的最高額度了,你再惺惺作態,會連一毛錢也要不到。我不如那些呆子,能夠容忍你們這種女人獅子大開口,你儘管去散播我的小氣,說遍我的
壞話,我不在意。」
正午的驕陽曬著女人光滑的肌膚,使她的雙頰及鼻樑覆上一層玫瑰紅的顏色。這副相貌的女人出來進行騙術,很多男人會上當吧?
強壓下心底的不悅,左熙亞還是硬擠出笑容,強迫自己將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連你叫啥名字也不曉得……」
「怎麼回事?」發現自己的女友與兩個陌生面孔的男人站在餐廳的正門口,結完帳的金舜國加快腳步的來到她身邊,親暱的摟住她的肩膀,似乎在標示著所有權。
「沒事,我剛才不小心撞上人家,已經道完歉,我們可以走了。」左熙亞急著想離開,這個高傲的男人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太傷人。
陪著笑,金舜國也給對方一個充滿歉意的眼神後,才帶她往停車場走去。
「少爺?」看老闆還杵在原地沒有移動腳步的跡象,保鏢出聲提醒。
「進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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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回來了,也是該我休息的時候了。」彷彿肩上扛的龐大壓力,一時間全鬆懈下來,倪震武呼出了一口長氣。
對於商場上的一切,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無奈因為震飛的出國留學使得他這個身為大哥的必須擔起責任,替他處理公司內大大小小的事情。
雖然身邊有身經百戰的祖父母的敦敦指導,但面對非己所學的領域,他一直處於力不從心的狀態。
「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抬眼望向自己的親生兄長,倪震飛發現他真的學不來他的灑脫。
「直說吧,只要無關公司的事,什麼都好談……不,不會吧,你的眼神不是在告訴我你想要求的事情正是廣明的事?阿飛,你該知道這幾年我的壓力有多大,我注定不是吃這行飯的!」
倪震武急著表明自己的立場,要他再一次踏進公司大樓,簡直和要他的命差不多痛苦。
「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你再幫我坐鎮這段期間……」
「阿飛,別說大哥不幫你,你也明白的,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學成回國,要不趕快趁著爺爺、奶奶注意力尚在你身上的時候飛出去,拖到他們的精神又回到我這邊來,我想踏出台灣這片土地是難上加難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從小他對做生意方面的興致缺缺,是讓他不受祖父母疼愛的主因。他們總認為一個企業家的第三代子孫對繪畫情有獨鍾,是件相當可恥的事情,拼了老命也要扭轉他的想法。終於他在他們的控制下學習了幾年交際手腕與談生意的技巧,說什麼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
他太瞭解他們了。
爸爸、媽媽縱容他依著興趣打造未來的路,震飛也願意獨自撐起廣明的公事,他很感謝他們。只是祖父母這關,他奮鬥至今仍未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會幫你說服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只要你再幫我一陣子,你想到法國學畫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倪震飛保證。
「沒用的,或許他們是比較聽你的話,但我想他們更希望有兩個聽話的孫子。」
從沙發上起身,倪震飛走至落地窗前。他抽離思緒,盯著玻璃窗裡的影像,他的鼻孔自動,鼻息在窗上籠罩了一層薄霧。
他的計劃需要有他的協助。
「爺爺奶奶看得到我的能力,我已經回來了,公司內的事情以後只要我一個人處理就已足夠,他們可以真正的退休了。而他們也會知道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你是不會快樂的。」
這幾年來廣明的掛名總裁也許是大哥的名字,不過聰明人都曉得,幕後操縱者是商場老將倪正,大家擔怕的也是他的名諱。
爺爺不傻,他清楚強摘的瓜不甜,大哥的心不在商。他一點也不積極,而這樣性格的人根本不適合做生意,爺爺此刻的作為不過是最後的掙扎,他就快放棄了。
倪震武置疑的揚起眉毛,「阿飛,你這麼努力勸服我留下,到底為的是什麼事?」
他自國外回來後,發得更陰沉了,情緒內斂得讓人感覺陌生,他無法料準他在想些什麼。
倪震飛意味深長的注視著他,「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冷冷的勾動嘴角,邪惡的表情讓人心生畏冷。
「該不會……」
「沒錯,我要報仇!」倪震飛心中填滿強烈的憤怒,反而使他保持了極度的冷靜。
「爺爺不會准的!」這麼明確的回答,教倪震武背脊竄起一陣涼意。
「所以我要你幫忙,替我在他面前做掩飾,就說我剛回台灣想要先適應幾天才正式上任。」他的聲音仍舊驚人地沉著,並有著脅迫性的鎮定。
明白了弟弟的打算,倪震武想盡辦法也要阻止,「爺爺知道會大發雷霆……」
「那也是在我成功報仇之後的事情了。」一股恨不能毀滅一切的憎惡感燃起他的復仇意志,任誰都澆不熄。
雙親的不共戴天之仇,他已隱忍了憤怒多年,不是不報,他是在等待時機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