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震飛如果以為她答應他的相送是因為對他心存好感,那麼他錯了。當時處於情緒混亂狀態的她什麼也沒多想,她猜測他自作主張登出這則消息,和自己昨晚的沒有回拒有很大的關連。
但至今她還是不明白,他處心積慮想得到她,圖的是什麼?
突地感覺一股氣提不上來,恐懼糾集成結,緊緊扼住左仲齊的呼吸,他費力的喘息著。
「仲齊,你怎麼了?」連忙趕到先生身邊,左太太憂慮的心情寫在臉上。「熙亞,你還杵在那邊,快去給你爸爸倒一杯水!」
「不用了……把你和倪震飛認識的經過詳細說給我聽,不許你有所隱瞞!」拍著胸口,用力順著氣,左仲齊給妻子一個安撫的眼神。
左熙亞也被自己父親的反應嚇了一跳,她的臉上佈滿緊張,「爸,我和他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他表現得夠清楚了,他很排斥倪震飛。
「熙亞,爸爸很想相信你,可是……」
「我第一次和他碰面的時候,他的態度十分高傲,一副不屑的樣子,可是好像是從他到我的咖啡廳消費時開始,他從原先的冷漠轉為熱衷,到現在的苦苦相纏,我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他隨便對女人示愛的行為……爸,你不中意他,我也不喜歡他,既然如此,不管他再表白幾次我也不會答應。」
這麼說他可以寬心了吧?以為他會為金舜國的退婚而在意,沒想到他卻更關心她與倪震飛之間的事情。他想太多了,她和他根本不可能!
「他向你表白過了?」左仲齊覺得自己全身癱軟,女兒即將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讓他親手解決掉自己的生命。
不甚在乎的點頭,「他幾乎每見著我一次就提一次,但我始終不相信他愛我,他的愛有些刻意,似乎是為達某個目的而草草形成……爸!」
左熙亞的話還未說完,左仲齊的身子已往旁側倒,受不了刺激的他——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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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爸醒了!」床上的病人一有動靜,左熙亞立刻搖醒歇坐一旁闔眼休息的母親。
「仲齊,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我叫熙亞再去請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守候幾個小時終於等到他睜開眼睛,左太太鬆了一口氣。
抬手阻止她,左仲齊的腦子裝不下其他的思想,雙眼搜尋女兒的身影,「熙亞……」
「爸,我在這裡。」左熙亞攏起手指,牢牢地握住他的,並投給他抱歉的一瞥。
她覺得喉嚨升起一個硬塊,但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永遠不會忘記當父親昏倒的那一刻,她的思緒是如何的複雜……
看著臉色蒼白的他,她驀地發現父親真的老了,再也不是小時候常陪她笑鬧,精神充沛的強壯漢……
「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倪震飛的求婚,算是爸爸求你……」
左仲齊難受的咳了聲,他的擔心,永遠也難以啟口,只有希望女兒能聽話些,乖乖順從他的意思,不要多問為什麼了。
「爸,你好好休息,調養身體,醫生說你有高血壓,情緒的波動不能太大……我明白你很在意我的名聲遭他敗壞,但不要緊的,我會要他重新在報上登一個道歉啟事,向社會大眾說明那僅是一個玩笑,我們家的親戚朋友再也不會纏著你們問話了……」
「不,不要再和他有所牽扯、來往,不要……」左仲齊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
見狀,病房裡的兩個女人手忙腳亂的倒茶、拍背、安撫,醫生囑咐的話仍在她們的腦海中盤旋。
「熙亞,快答應你爸爸,不要再讓他為你的事情擔憂了,媽拜託你……」淚水在左太太的眼眶裡打轉,她求救的望向女兒。
拚命的點頭,「我答應……我當然答應……」眼前的一幕教左熙亞的心都揪疼了,她活該成為緋聞的女主角,若是那天她走路專心一點,不要撞上倪震飛,如今什麼事情也沒有。
她恨,對他她恨之入骨,他為什麼要散播這樣的謠言破壞她家庭的合樂?她不想去瞭解父親為何對他曾經服務過的倪家人變得排斥,但只要父親的一句話,她想盡辦法也要避開他。
「熙亞,相信爸爸,我是為你好,他不可能、也不會給你幸福的,他費盡苦心的親近你,目的只有一個……他要報仇呀!」事到如今,即使說出實情會導致妻女看不起自己,他還是得說。
幾年來,良心的譴責常令他半夜因做惡夢而驚醒,體貼的太太總是以為他年輕時的工作壓力過大,所以老了仍心有餘悸。
但他的秘密怎麼能說給她聽?告訴她,她同床二十幾年的先生其實是個劊子手,為錢可以捨棄情理道義的負心人,然後眼睜睜的看她離開自己,不,他不能……
可是現在對方找上門了,擺明了他的意圖,他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了。他鑄下的大錯他自己負責,不關他女兒的事。
「什麼報仇?仲齊,你在說什麼?」從丈夫的臉上看出異樣,那是種想逃避卻又掙扎的害怕,是左太太不曾見過的表情。
「答應我,女兒,無論倪震飛使出什麼手段,你也不能答應嫁給他。」
「爸,我已經答應你好多次了,我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厭煩反反覆覆保證同樣的事情,左熙亞只想明白她的父親到底在畏懼什麼,個性爽朗的他何時一副放不開的樣子?
沉重的看著他最親的家人,「如果可以這麼算了,從此不談,那該有多好!但這永遠只會是奢望,因為對方會追究,他們不可能對我仁慈……」左仲齊勉強擠出來的聲音比他想像得堅強些。
不求倪家人原諒他,只盼望知道詳細事情經過的妻子女兒,能夠體諒他的出發點。他的一切作為都為這個家。
「仲齊,該不會……」
利用先生講話的空檔,左太大重頭思考了一遍,將倪震飛可能的復仇心情與先生和倪家關係想一起,終於,她憶起多年前車禍事件。但她納悶,因為當天駕車的司機並不是他,她甚至為此慶幸,因此怎麼可能會構成一樁仇恨?
眼神閃爍的迴避妻子的質問,只是左仲齊沒有再隱瞞,他點了頭,「倪老爺和夫人是我間接害死的。有一個女人拿了一筆錢要我這麼做,只要我答應在他們決定行動的那天假裝生病請假,其他的事情他們會安排辦好。」他不是存心要害死對待他像家人的老闆,但那時候他真的被錢給逼瘋了,何況在他請假的當天,他也以暗示的口氣提醒過他們,車子好像有毛病,要他們盡量少用車,誰知他們不聽勸……
「你真的做了?」左太太的聲音充滿不可置信,她最信任的先生居然瞞著她這件大事常達六、七年之久?
覺得太太的口氣似乎泛著深層的厭惡,左仲齊的心受到了打擊,「為了女兒出國留學的費用,我不得不答應,那些親戚朋友除了平日有好處會主動聯絡之外,一聽到要借錢,每個都躲到天涯海角遠,找都找不著……除了答應那個女人,我還能怎麼辦?」
左熙亞拒絕往後退一步,雖然她的膝蓋快要癱軟了,耳朵收進的話教她難以接受,她望著父親,想要拼湊出所有她陌生的事實,但是他卻不肯看她。
「爸,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我不一定要到國外唸書,我不要你為了我做出這種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從來沒想過!」投入父親的懷抱,她放聲大哭。
一直害怕這一天的來臨,左仲齊涕泗縱橫,他摸著女兒的長髮,「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記住爸爸說過的話,不能答應倪震飛的任何要求。他娶你是想折磨你,名正言順的懲罰你,他要你來承擔我當年犯下的錯,我知道他要加倍討回來……我瞭解他,他太聰明了,清楚找你報仇比直接殺了我,更教我痛苦……」
仰起頭,左熙亞狂跳的心跳伴隨著一陣暈眩,她搖晃著,心中充滿著驚慌。淚水充滿她的雙眼,她的希望和恐懼到達沸點。
沮喪感撕扯著她,她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拳,而且因那一擊的威力而踉蹌不已。
這才是倪震飛接近她的最終目的,得到她而後拋棄她,讓她成為這個社會上的一大笑話,他想報仇……
她懂了,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第五章
「周秘書,我來送咖啡了。」一踏上十二樓,左熙亞聚攏著自己的勇氣與決心,將它們在心中如同一塊岩石般地快速集結。
她告訴自己,既然來了,就要將事情給辦好才可以走。
狐疑地看著她,周秘書一臉不解,「我沒叫外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