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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默嬋(沐辰)

  「也許是。」辛濟清垂下肩膀,「也許不是。」

  他也弄不懂自己這樣做是因想要得到個結束,還是證實自己能活得比「她」

  更好。

  只是起耀都六歲了,他的生命中自有記憶開始便只有他這個爸比外加兩名奶爸,即使起耀夠成熟、夠懂事,他也讀得出起耀眼中對母愛的渴求。

  幸虧現下有祁晴,至少有她在,起耀可以得到些許他未曾嘗過的母愛,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祁晴不是他真正的母親,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不告而別,且拋下他們父子倆一人消失,任憑他如何找尋也不肯現身。

  他不想說水傾染是狠心無情的女人,但種種事實逼得他不得不去恨水傾染。

  「辛巴獅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一天她活得好好的,重新回到你身邊呢?」

  祁晴只聽過向湛雲形容「她」,但覺得向湛雲口中的「她」不像是會做出拋夫棄子這種事情的女人。

  事情都有例外,只是祁晴寧願相信這之中有苦衷、有轉折,也不願往壞的方面想。

  「辛濟清猛然轉頭看祁晴,冷厲陰狠的瞇起黑眸,讓他斯文儒雅的面容霎時轉為寒驚嚇人。

  祁晴真的被他的臉色給嚇了好一大跳,揮動的手不經意弄掉菜刀,發出聲響,她整個人一震,差點連呼吸都被辛濟清那無形的氣勢給奪走。

  「怎麼了?」在客廳監督辛起耀做功課的向湛雲聽見廚房的異聲,遂探頭進來看。

  辛濟清率先回過神來,他抬手覆額,遮去顯露過多心緒的眼眸,低身撿起菜刀,不自在的笑了笑,「沒什麼,菜刀掉了。」

  「你還好吧?」向湛雲來到祁晴身後,祁晴轉身抱住他,力道大到他呼吸困難,他拍拍祁晴的背,抬頭看著掩不住心底起伏的辛濟清。

  「我到外頭去呼吸新鮮空氣,廚房交給你們了。」不願多說,辛濟清相信向湛雲明白他現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嗯。」

  一得到向湛雲的回答,辛濟清轉身推開廚房旁的後門出去,呼嘯的冷風灌進溫暖的室內,一如辛濟清此刻兩樣的心境。

  「阿濟沒事不會這般失控的。」向湛雲有些訝異的低喃。

  「是不是因為他今天去殯儀館的關係?」祁晴也沒見過辛濟清外顯的氣勢。

  他向來是斯文內斂沉潛,不易發怒的人。

  「你一定碰觸了阿濟的禁忌對不對?」安撫著懷中受驚的女友,向湛雲不忘問明原由,沒有責怪,只有疑惑。

  「我哪知道他老婆是他的禁忌,就算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祁晴以為辛濟清是因為愛她才會找她的。「我以為他還很愛她。」

  「他是很愛她。」向湛雲輕歎口氣,「但那不代表她不會成為他的禁忌。」

  愛之深,恨之切;情緊纏扣,恩怨難了。

  「辛巴獅王跟她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她要離開辛巴獅王?」祁晴像個孩子般問著,亟欲得到答案。

  「小傻瓜,我們是局外人,阿濟跟她是怎麼一回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湛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祁晴賞了一記粉拳。

  「騙人,你跟辛巴獅王認識十幾年,什麼可能會不清楚,辛巴獅王連你的頭髮有幾根都數得出來,你會不知道他跟那個有美麗名字的女人的故事?」鼓起腮幫子,祁晴死命的捶著向湛雲,為的就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水傾染的名字很美嗎?」國文造詣比不過祁晴的向湛雲只覺得這名字很奇怪,不過配上她的人倒是挺合的。

  「對。」祁晴喜歡這個名字。「而且我也很好奇能讓辛巴獅王失控的背後原因。」

  「過一陣子,等阿濟沮喪的心情好些我再跟你說。」選在辛濟清去完殯儀館回來心情低落的日子跟祁晴說那些過去,向湛雲怕祁晴一個不小心死纏著阿濟問詳情,到時可不是他挺身而出力保就可以解決的。

  「辛巴獅王生起氣來比你還恐怖嗎?」祁晴捧住向湛雲的臉頰,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笑問。

  「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寧願惹撒旦生氣也不願意惹阿濟生氣。」向湛雲點點她的鼻尖,緊抱住她,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慶幸。「所以答應我,怎麼也不要在阿濟面前提水傾染這個人,除非他自動提起,好不?」

  「嗯。」經過剛才的情況,祁晴不答應也不行。

  辛起耀站在廚房門口,似懂非懂的看著相擁的向湛雲和祁晴,然後悄然無聲地推開廚房旁的門,在迴廊的躺椅附近找到雙手撐著橫欄的父親。

  他踩踏著細碎的腳步衝上前去抱住父親的大腿。

  辛濟清出神的心緒經兒子這一衝抱而凝神。

  他低頭,瞧見那張與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臉蛋,他正睜著晶亮的黑色大眼直勾勾的望著自己。

  他彎身抱起他,空出一隻手來拂去橫欄上的塵雪,將他小小的身子放坐在上頭。

  「怎麼了?」辛濟清替辛起耀翻整衣領,稍稍蹲下與他平視。

  辛起耀伸出胖胖軟軟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正經認真的宣告:「爸比,我不要媽咪。」

  「呃?」辛濟清微愣,隨即一想,可能是他與祁晴還有向湛雲的談話被他聽見了。

  他環抱住兒子胖胖溫暖的身子,下巴蹭著辛起耀柔軟的頭髮。「小耀,媽咪只是離開我們一陣子而已,她會回來的。」

  即使他對水傾染愛恨交織,也不願意將自己的情緒傳染給兒子,他希望辛起耀能在一個健全的環境中成長。

  「我只要爸比,不要媽咪。」辛起耀再次堅定不移的說著,稚嫩的童言童語讓辛濟清有些鼻酸。「沒有媽咪也沒關係,我有爸比。」

  「小耀……」辛濟清揚起抹苦笑,「這個問題我們等你長大一點再來談好不好?」

  「好。」辛起耀也很乾脆,毫不耍鬧脾氣的答應。「反正我的答案只有一個——我只要爸比,不要媽咪。」

  「等你長大再來跟我說這句話。」辛濟清不急著附和兒子的話。「外頭很冷,我們進去吧!」

  「好。」辛起耀伸出雙手,讓辛濟清抱起他往屋裡走去。

  咦?辛濟清拉開後門時感覺頸後寒毛豎立,因而回首在教雪覆蓋住的夜裡觀望著。

  「爸比?」

  「嗯?沒事,我們進去吧,好冷。」辛濟清將那份寒意給驅離,拉門進屋。

  隨著夜的腳步來臨,暈黃的燈光亮起,為暗藍的夜添上一抹暖意。

  而在燈火照不到的暗處,有雙如星般閃耀的眼眸直盯著屋裡愉悅用餐的四個人,閃漾的是不解以及一抹難以理會的熟稔。

  ***紐約某座正在重新整修施工的橋墩,兩名戴著工程用安全帽的人攤開藍圖,一邊對照一邊以著實際狀況做修整。

  呼出的氣息在鼻尖凝結成白霧。

  她縮成一團覆蓋著報紙,強迫自己忍著饑寒入睡。

  好餓……好餓……直到肚子餓飽了,她方得以安靜地入睡,但沒多久,耳邊即傳來一些人的談話聲,讓她不得安眠的睜開眼來尋找聲源。

  爾後,她瞧見一名穿著西裝戴著工程帽的人和工頭往這兒走過來,於是更加往破爛的報紙底下躲去,不想被發現。

  但她就算再怎麼躲,在這兒空曠的地方也是個顯眼的目標。

  「……這個地方最好多加,否則怕水位漲高沖刷橋墩時……」辛濟清隱去話尾,視線落在那團在寒風中瑟縮的「東西」。

  那「東西」隱於報紙之下,但依稀可辨出是個人。

  「Sean?」同行的工頭沒聽見辛濟清接下去的話語,遂喚。

  「John,那是不是個人?」即使辛濟清已百分百確定那是個人,他還是尋求其他人相同的答案。

  工頭John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滿臉的怒意,「這群不事生產的遊民,連工地都敢跑進來,我去趕他走。」

  「等等。」辛濟清拉住氣憤不已想要上前趕人的John,「這種天氣,人家沒有一個遮蔽的場所已經夠可憐的了,別為難人家。」

  紐約的遊民問題向來嚴重,在紐約住久了也見怪不怪,但辛濟清見那人在寒風中瑟縮的模樣,不由得心生側隱之心。

  「你等我一下。」他將藍圖交給John,大步一跨便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Sean,小心啊!」與辛濟清合作久了的John深知他一旦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他的心意,見他今天反常的仁慈,也只好由他去。

  他只得到辛濟清一個揚手做為回答。

  「嘿!」辛濟清走近那個人,輕喚。

  對方沒有回答,反而更加地縮成一團。

  「你別怕,我送你到最近的遊民收容中心去休息好不好?」辛濟清戴著手套的手拉開報紙,溫和的問話讓她不由自主地抬首以對。

  這一望,四日相接,時間霎時靜止——

  第二章

  「……麻煩你了,Sunny.」

  當她洗完一身的髒污後,步下樓聽見的便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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