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林宣逸掄拳直想打掉關承羿的笑臉,他就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失去冷靜的樣子。
「這八年來她一共只交過兩個男朋友,第一任因為時間與距離的隔閡自然而然就分了。第二任,也就是前任男友,前些日子才分手,原因是個性不合。」關承羿細數著,林宣逸的臉色也愈來愈陰暗。
「你到底說是不說?」
「我都說了啊!」關承羿裝傻。
「關、承、羿。」他咬牙切齒的叫著。
「好好好,別急。」關承羿滿意的看著他的表情,「如果我的情報無誤的話,她的心底一直住著一個令她愛恨交加的人,他們失去聯絡有八年之久。」
「不可能!」林宣逸直覺地否認,他不相信蔣冰彤還牽念著他,在他那樣殘忍的對待她之後。就算是有,所牽念的也是恨。
「八年前的事完全出於無奈,如果你肯解釋,她會諒解的。」想來關承羿也該為八年前的事負那麼一點責任,要是當時不派他出任務,就不會害他和蔣冰彤分離。
「八年的空白,我們都有所改變,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林宣逸婉拒關承羿的建議。
「如果你的心意有所改變的話,就不會交往了那麼多女朋友,而且只是因為她們有某一部分像蔣冰彤──」他戳破林宣逸的假面具。
「別說了!現在的情形不適合談這些,當務之急是要勸她接受手術,而不是談過往的事。」林宣逸煩亂的打斷關承羿的勸說。
關承羿見狀,只好閉嘴不再提。
但未曾沉寂的心一經撩撥,可會再甘願歸於表面的平靜?
「我不要你當我的主治醫生。」蔣冰彤在林宣逸來替她換藥時宣告。
排拒的冷顏及尖銳的話語並未讓林宣逸的笑容消失,他重新捉住她抽回的手,拆掉繃帶。
「我說了,不要你來治我!」蔣冰彤再次將手抽回,有點生氣林宣逸不理會她的宣告。
「我很遺憾你不喜歡我,但事情已成定局,你就接受吧!」他提起她的手,仔細地清洗傷口。
蔣冰彤皺起眉頭,消毒液的藥性讓她覺得傷口傳來一陣刺痛,「那我要出院,反正我受的只是小傷。」
「你失去視力叫小傷?」林宣逸輕柔地替她上藥、包紮好,這才放開她的手,接著捉了她的腳。
「你要做什麼?!」她因他捉住她的腳而嚇了一大跳,掙扎著不讓他捉。
「蔣小姐,你的腳也有傷,總不能只穿上衣讓下半身空空的吧?」林宣逸刻意的比喻讓她粉頰一紅。
「你又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是要幫我換藥!」變態醫生,比的那是什麼喻!「我要換主治醫生,我不要你來治我!」她再次重申。
「我都說了是副院長的決定,我只是個小小的醫生,哪能反駁副院長下的旨意呢?」
林宣逸哀聲歎氣的捏捏她的腳踝,眸子因回想起她腳的尺寸而柔和下來。看蔣冰彤疼得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他故意問:「還會痛嗎?」
「廢話!才幾天而已!」該死的!難道他不知道她是嚴重扭傷嗎?幾天之內是好不了的。
「抱歉,」他沒什麼歉意的說,「我還以為你是鐵打的身體。」
「我討厭你!」蔣冰彤氣極地揮著沒受傷的左手,想打林宣逸。
「小心。」林宣逸捉住她的手,「右手不靈活已經夠可憐了,別再把左手也弄傷。」
他深情地望著蔣冰彤氣紅的臉,竭力壓制住想捧著她的臉索吻的衝動。
「你管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蔣冰彤抽回手,林宣逸厚實的掌心讓她覺得很熟悉,可她不願去探究。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你的事我不管,誰管?」林宣逸將她的腳包好。「別走動,幾天就好了。」
「我不要你當我的主治醫生,你是不是聽不懂國語?」蔣冰彤想踢開林宣逸,卻反被他一拉,整個人從床上往前傾,倒向林宣逸。
林宣逸連忙抱住她,兩人的身子緊貼著,蔣冰彤甚至聽到了他急促的心跳聲,鼻尖嗅到淡淡的煙味及醫院特有的藥水味。
「逞強又倔強的病人,自己行動不便還拖我這個救命恩人下水,你要不要反省一下?」他雙手環著她的背,鼻端傳來蔣冰彤的髮香,他不敢太大力地抱她,只要一會兒,一會兒也好,能感受到她柔軟的身子是真實存在的就好,不是他午夜夢迴擁抱的幻影就好。
蔣冰彤一驚,支起自己想離他遠一點,忘記自己手上、腳上都有傷,因觸動傷處而整個人趴倒在林宣逸身上。她咬著下唇,想再試一次,不想讓這個不被她認同的主治醫生看扁之際,林宣逸已雙手抱住她的腰,將她送上床坐好。
「我救了你一命,該不該說聲謝呢?」凝視著她倔強的容顏,林宣逸在心底暗暗的歎息。
「謝謝。」蔣冰彤心不甘情不願的道謝,誰教她不自量力的想踢他,忘了自己是瞎子,更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
瞎子,她是瞎子,別忘了這點呵!要早些接受事實,別再不自量力。
「這麼不甘願啊!」林宣逸微瞇起眸子,指尖不自覺地輕拂過她氣鼓鼓的頰兒,氣息有些不穩地低喃,一時忘了隱藏自己原本的聲音。
蔣冰彤抬頭,雖然不知道林宣逸有多高,也不知道自己該仰多少度才會「看」到他。
他說話的方式、輕拂過她臉頰的方式……怎麼沒發覺呢?
好像,跟伊森好像……
她洩氣地垂下肩及頭,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他了!為什麼她放不開呢?和所有男人都能分開,都能捨去,都能將情愛昇華成友情,為什麼唯獨伊森不能?
難道因為他是她的初戀?不,那又如何?初戀又如何?都八年過去了!時間是最能治療傷口的靈藥呀!
她愛他!也恨他!
「小……蔣小姐,你沒事吧?」林宣逸發現了自己無意識的動作連忙收回手,再見到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以著醫生對病患的關心語氣問道:「有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蔣冰彤從自怨自艾中脫離,「我的傷什麼時候可以好?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你的傷再兩、三天就好了,但是出院……」他語尾上揚,似乎在嘲笑蔣冰彤問的話。
「怎麼?」她不耐煩的追問。
「你的眼睛還沒有動手術,怎麼出院?」
「我說過不動手術就是不動手術,你怎麼這麼煩?」一聽到要動手術,蔣冰彤脾氣又上來了。
「為什麼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機會你也推拒於門外?」林宣逸望著她怒氣沖沖的表情,平靜的說,「難道你真的這麼想當盲人嗎?」
「對,我就是想當瞎子,你想怎麼樣?」蔣冰彤在氣頭上,賭氣的順著林宣逸的話說,「難道你不知道當瞎子也是一種很新鮮的經驗嗎?」
「該死!」林宣逸教蔣冰彤賭氣的話語給激怒了,他的手抓上她的肩,「你知道當盲人的痛苦嗎?你生活的地方是台北,到處都是危機的台北市,你很可能一出門就被某個酒醉駕車的人撞死,走在人行道上可能因為停滿機車而受傷,走在屋簷下可能會因為商家的侵佔空間而跌倒,過馬路可能被轉彎的公車或者是被不遵守紅綠燈的轎車撞傷,走在道路上可能被某個施工不良或偷工減料的坑洞絆倒──」
「夠了!」蔣冰彤使盡氣力才掙開林宣逸的手,「那都是我的事,與你何干?我就是不動手術!不動!」
林宣逸握緊拳頭,重複著呼氣吐氣的動作,深怕自己一個衝動會上前把說出這種話的蔣冰彤掐死,「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在害怕什麼?」
蔣冰彤一愣,隨即露出笑容,甜柔的嗓音吐出的卻是傷人的利箭,「我還沒承認你是我的主治醫生,你最好少管閒事。」
去你的少管閒事!林宣逸該知道蔣冰彤的個性是軟硬不吃,他竟會一時失去理智。
「無論如何,我都已經是你的主治醫生了。」他穩下隨著蔣冰彤而起伏的心思,「只有我才能決定你何時能出院,而在你答應動手術之前,我是不會讓你離開醫院半步的。」
「你……」蔣冰彤為他話語問的認真而語塞。
為什麼要逼她?她不想動手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勸她動?他們以為她真想當盲人嗎?如果可以,她也想相信醫生會為她重新帶來光明。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你覺得無聊的話,下床往前走大約五步就是窗戶,或許你會想呼吸一下沒有藥水味的空氣。但最好別讓左腳過度活動。」
蔣冰彤沒有回答。
林宣逸悄悄地離開,背靠著關上的門扉,閉目調整呼吸。
該死的,他快失去控制了。他想抱住她狠狠地吻醒她,想要吻去她的固執……
驀地,他腦中靈光一現,快步衝回辦公室去。
第四章
「哎喲!」蔣冰彤一個不小心樓梯踩空,眼看整個人就要滾下樓去,幸好一股力道及時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