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知道你沒事,一時間太高興了,有點喘不過氣。"王氏定了定神,乾笑道。
"是嗎?" 武承暘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詭秘,並沒有戳破她的話,"尚書大人,我帶您到花園走走吧,熾焰堡的景致可美得緊呢!"
"好啊,武老夫人,恕我先告退了。"司敬之點頭,和他聯袂走出了大廳。
"娘,怎麼辦?"人才一走,武承曄立刻驚慌喊道。原以為那小子這次絕對死定了,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發展,他們的計劃全都泡湯了!
"看樣子,我們得要自己動手了。"王氏一咬牙,陰狠地道,"你放心,娘絕對會讓你當上熾焰堡少主的。"
武承暘帶著司敬之來到花園,沿著園中小徑,緩步行走。
司敬之手上折扇輕搖,欣賞園中景致,一派的瀟灑自若,卻突然爆出大笑,和前一刻的模樣完全相迥。"天,你們家人相處得還真是融洽!就算恨你入骨,在外人面前也該掩飾一下嘛!"
"我也是這麼覺得。"武承暘頗有同感地點頭,無奈地低歎口氣,眼中卻滿是歡愉。"先恭喜你陞官,成了禮部尚書。"
"好說、好說。"司敬之收起折扇,用扇骨輕點他的肩頭,"我也要恭喜你回到自己的家,即使--家人並不是那麼地盡如人意。"
武承暘挑眉一笑,仰首看天,突然冒出一句:"要是作偽證讓朝廷發覺了,會有什麼下場?"
"輕則罷官,重則斬首,不太一定,端視個人情節輕重吧!若說袒護的人是'夜',那就很有可能會被凌遲處死,畢竟柳香凝被擄身亡一事,至今都還餘波蕩漾呢!"司敬之淡淡地揚起唇角,也瞇起眼望向天空,那輕快的語氣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武承暘搖頭嘖聲,眼裡儘是戲噱的笑意:"那你得留心點嘍!嫂夫人還挺年輕的,你捨得留她一人孤獨於世嗎?"
"幫你還得被你調侃,有沒有搞錯啊?"司敬之聞言皺眉,不服地抗議,"自首可減輕罪行,大不了我現在就棄暗投明,成吧?"
"唉、唉,我娘子也是挺年輕的,別這樣吧?"武承暘皺眉。
司敬之這才輕笑,邁步緩緩沿著園中小徑走去,"你早知道來的人是我,對不?"
"朝廷裡和'夜'正面交鋒過的人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人嗎?"武承暘不置可否地挑眉。他和司敬之的交手緣於三年前他劫走洛陽運往京城的官銀一案,向來來去自如的他,在那次卻遇上了敵手,兩人久戰不下。
"是啊!"司敬之翻翻白眼,故意歎了口氣,"交鋒過還是讓人逃走,那怠忽職守的罪更重呢!"會讓他劫走官銀是因為從百姓口中得知,他的目的是為了援助那些黃河水患的災民,雖說朝廷也會撥款賑災,但緩不濟急,既然有人願意當這個媒介,他也願意承下這個責任。這一交手,也讓他瞭解到"夜"並不是傳聞中的那種江洋大盜。
"不然我去向皇帝說你是故意放我走的,他絕對不會怪你。"武承暘一聳肩,眼中滿是狡黠的笑意。
司敬之停下腳步,回身直直地看著他。武承暘也從容地站定腳步,毫不退縮地直視著他,數年前短促一會,不曾言語,卻在彼此腦海中都留下深刻的印象,日後再會,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一股難以言喻的默契環繞在兩人之間。半晌!兩人都不由笑了。
"你挺懂得要挾的嘛!"司敬之笑睨了他一眼,攤開折扇輕捅了下,笑得雲淡風清,"算啦,咱們扯平了,一個是熾焰堡少主,一個是禮部尚書,再也不相干了。至於'夜',就交給巡撫去緝拿吧!"
"那可不成。"武承暘吹了聲口哨,俊傲的臉龐笑得詭詐,"難得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叨擾了小民一餐一塑,這個順水人情不討回來,那小民豈不白白錯失良機了?"
"我都還沒用到那一餐一宿呢!"司敬之啼笑皆非,明白他是有事要請他相助。"罷啦,誤上賊船,除了任人宰割外,還能怎樣呢?"
即使兩人的交情淡薄如水,他卻可深刻體會到對方的關懷。武承暘噙著抹淺笑,抱拳一揖:"多謝了。"
"等順水人情還完了,再謝也不遲啊!說吧,一餐一宿的人情我該怎麼還呢?"司敬之好奇地完。
"等晚上你就知道了。"武承暘詭秘一笑,不再言語。
看著他那狡黠的表情,司敬之挑了挑眉。有趣嘍!雖然不知道他要進行的是什麼事,但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那些人絕對會後悔惹上他!
"桃紅在做什麼?把咱們叫來,卻遲遲不出現?"大廳上,武承曄不悅地抱怨著,在搖曳燭火的照映下,不安的足跡遍佈了整個廳室。"搞什麼嘛!"
"沉著點。"看到兒子這樣,王氏擰眉,"計劃有變,娘也正好有事要交代她。"想到白天那出人意料的結果,她就氣得咬牙。
"姨母,你們來了。"此時徐桃紅推門走進,緊張得探頭看向長廊,見四下無人,連忙將門關上,臉上儘是驚懼的表情。
看她這樣,王氏有了不好的預感:"桃紅,發生什麼事了?"
"不好了!"徐桃紅驚慌低嚷,揪著絹帕嚶嚶地哭了起來,"承暘他記起五年前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王氏睜大了眼,"他不是失憶了嗎?怎麼又會突然記憶起來了?"
一旁的武承曄嚇白了臉,要是這件事鬧上官府,罪最重的可是下手的他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他突然嚷頭痛,然後就掐著我的脖子說要我死,還一直罵我賤人,說都是我害了他,像失心瘋了似的,我差點就被他掐死了!結果才一會兒,他又嚷頭痛,就又什麼事都不記得,甚至不記得剛剛做了什麼事。"說到這兒,徐桃紅心有餘悸地哭得更慘,"怎麼辦?怎麼辦?"
"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王氏怨道,一時間,她也六神無主。
"他早上都待在房裡,後來得了空時,那個尚書大人又剛好來了,我找不到機會啊!"徐桃紅哭道,"我剛剛還是藉口上茅廁才跑出來的,我不敢回去啊,怕他哪裡不對勁又要殺我了!"
"娘,大哥他到底有沒有記起來啊?"武承曄緊張地問道。
"娘也不知道啊!"怎麼一直到昨天都順利無事的計劃,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全變了呢?王氏慌亂地踱起步,"現在咱們又不能輕舉妄動,要是不打自招那就完了。"
"那怎麼辦啊?"武承曄著急地跳腳,"要是一切全都揭穿,那我們就死定了!"
"別吵!不利用時間想點辦法,還在那兒鬼叫?!"王氏心一煩,不禁大喝,噴了口氣,轉向徐桃紅,"桃紅,你有沒有什麼法子?"
"這……"徐桃紅擰眉苦思,"能不能叫承曄表哥把五年前發生的詳細經過再說一次?這樣咱們要圓謊也比較好圓,才不會露了破綻呀!"
"這倒是,桃紅,還是你聰明!"王氏總算露出了 笑容,"承曄,你再說一次吧,說詳細點,這可關係著咱們的命呢!"
"從頭啊?"見王氏點頭,武承曄不耐地皺眉,開始努力回憶。"離堡的第三天晚上,那天我們來不及趕到城鎮,就在野外露宿,那天很冷,大哥就把參丸拿出來,拿了一顆給我,說吞了就比較不會冷。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娘給商秋襲那娘們的假參丸,明明知道是致命毒藥,怎麼可能吞下肚啊?趁大哥不注意的時候,我就假裝吞下去,把藥丸滑進了衣袖裡。"
"做得好。"王氏點頭,"然後呢?"
"後來我推說累了,倒頭就睡,其實暗中在觀察著大哥的動靜。"受到誇獎,武承曄顯得有些得意,"結果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我就聽到大哥呻吟的聲音,起身一看,他捂著腹部、臉色慘白地直塗血,我一看就知道毒藥發作了。我怕藥性不夠強,還假裝關心過去問他怎麼了,結果他還來不及說話就昏了過去。我見機不可失,連忙撬開他的嘴巴把他給我的那顆藥丸也塞進他嘴裡,然後把他搬上馬背,剛好我們露宿的附近就有個很高的山崖,就這麼一扔,了事!"
"這樣還活著,老天真不長眼!"聽到這兒,王氏不由得啐道。
"然後呢?"徐桃紅又問,"你還沒說完啊!"
"然後我就把我們的東西挖個洞全埋了起來,再把衣服撕得破破爛爛的,騎馬奔回熾焰堡說遇了山賊,就這樣啦!"武承曄白了她一眼,"這些你不是都聽過了嗎?"
"隔了這麼久,早忘了。"徐桃紅反駁道,"怎麼可能吃了毒藥還不死的?二娘,你確定你拿給那個商秋襲的是致命的毒藥嗎?"
"當然,而且我是料定了她會留給那小子才拿給她的,那毒藥可是比鴆酒還要劇烈的毒藥呢!"王氏信心滿滿得嗤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