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他得立刻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枝仔冰,好吃的枝仔冰……小姐,要不要買一枝?」
賣枝仔冰的阿伯叫住前頭剛走過,手裡抱著書、拿著一支小洋傘,穿著碎花洋裝的女子。當那女子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他時,阿伯不禁張開嘴巴。
「哎唷!阿香是你喔!變得這麼漂亮,害我都認不出來。」
陳沁香露出微笑。「阿伯,好久不見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之前你穿著制服,看起來還像個小女生,現在好好打扮起來,真像個女人了。」
陳沁香秀氣的面容露出一抹紅暈。「哪有?阿伯,你別取笑我了。」
「怎樣?這次大學聯考考得怎麼樣?有沒有上?」
提到這,姑娘臉上笑容便沒那麼燦爛了。「阿伯,我高中畢業是前年的事,現在我都出來工作了。」
「在哪裡?」
在她回答前,頭上傳來了飛機呼嘯的聲音,抬頭正好看到兩架飛機如大鵬鳥一般低空飛過,看到那眼熟的機身及編號,臉上的微笑漾得更深了。
「他」回來了。
「夭壽!真受不了這飛機在這飛來飛去,唉!每一次我都覺得耳朵快被弄聾了!」賣枝仔冰的阿伯氣呼呼地說道。
「沒辦法呀!機場就在前面,飛機飛來飛去是很正常的。阿伯,您就忍耐一點。」看見老人臉上聽到機場就皺眉不以為然的模樣,她立刻決定別告訴人家,她就在機場基地裡面工作。
「已經很忍耐了啦!也不知道共產黨什麼時候會打來?我們說要打回去,都快十年了,卻一點動作都沒有。」
「再等等啦!時機成熟就可以打回去……」這時天色突然暗下來,路上行人不約而同抬起頭,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閃電僻啪作響。
沒一會兒天空就落下雨,而那些雨點像石頭一般,打到人身上會痛。
「要死啦!怎麼天說變就變。」賣冰阿伯立刻將防水布蓋上,快步將攤子往旁邊的屋舍推去,想藉著屋簷擋住突來的大雨。
這雨來得太突然,沁香忙不迭躲進另一間屋簷下,皺眉看著那黑得有些嚇人的天空。
怪了!怎麼地上會彈起白色顆粒狀的東西?而且還響起玻璃打碎的聲音……
其中一顆還彈到她身上……會疼!而且還有些冰冷,沒一會兒便在她手心化成水,這是……冰嗎?
這是怎麼回事?雲層低得嚇人,看起來天好像要塌下來似的。
她看到不少人露出懼色,因為全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異象,大家立刻將門窗緊閉,似乎害怕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
她摀住胸口,屏氣凝神地望著這一切,其實她也很害怕,可也好奇地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十分鐘後,烏黑的雲層已散開,再一次露出晴朗的藍空。
「夭壽!夭壽!這是什麼雨啦?怎麼會這樣?」賣枝仔冰的阿伯,雙手合掌不停碎碎念著。
沁香則恍若未聞,她被一種奇異的感覺攫住,動也不動地望著天空,然後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糟了!她偷藏起來的東西會不會被這雨給弄壞了?
她立刻扭頭朝來時路跑回去。一邊跑、一邊默默祈禱,希望東西沒被毀了。
什麼東西那麼吵?
「快!把那東西扶正!另一個過來幫我,唉!這下的是什麼雨?像刮颱風一樣,木材全被吹倒了……」
突如其來的吆喝及說話聲,令郁蘭從沉沉的黑暗中慢慢清醒過來。
她撫著仍暈眩不已的腦袋,慢慢坐起來,人猶沒回過神,眼睛眨了好幾下,才看清楚四周。
她在哪?她努力思索著。
當那個大皮箱映入眼界時,所有的記憶頓時歸位。
啊!想起來了,她人原本是在外公房間的小閣樓密室中,然後,在她正準備要離開時,就……
接下來的記憶一片空白。
她的頭猛然抽痛了一下,疼!伸手去撫摸痛處,摸到了腫塊,看來那一撞真的不輕,否則她不會失去意識。
她突然睜大眼睛,等等!外面哪裡來的聲音?
莫非阿姨他們在她昏迷不醒時回來了?哎呀!這下可糟了!
抓起皮箱就往出口爬去,只是……樓梯怎麼突然變了個樣子,跟她早先爬上來的那個會伸縮的完全不一樣,取而代之的是個簡陋的木製爬梯,她得小心翼翼撐著,一邊提著皮箱費力地下來。一踏到地面,她立刻傻眼。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房間怎麼變了個樣?!床、櫃子統統不見,不,連牆都成了紅磚牆,而原本鋪有磨石子的地板,如今全成了泥土地?!
有可能嗎?
在她昏睡之際,阿姨帶工人進來搬走所有物品,並動作迅速地把房子給拆了?可這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
還是她昏迷太久了?久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快步走出屋外,和正進屋的人迎面撞上,雙方各自被撞退了一步。
「哎唷!」
「啊呀!」
雙雙發出慘叫。
待站定後,她才看清與她相撞的是個年輕小伙子,比她大不了幾歲。
「對不起。」她習慣性地先道歉,可對方卻沒有相對等的響應,反而睜大眼睛瞪著她。「你……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郁蘭皺一下眉,該怎麼跟個陌生人解釋自己的身份?不對呀!他怎麼會這樣問?這種問法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她凝眼望他,嗯……這人看起來是有點眼熟,莫非他也是親戚?只是她沒什麼印象就是。「我阿姨是劉倩玉,你認識她嗎?」
「劉倩玉……」男子皺眉苦思。
唔,他到底認不認識阿姨?看他想了老半天,她索性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我去找她來,你看了就知道。」可當她越過那男子走出屋外時,卻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得呆若木雞。
眼前怎麼會是一大片農地?阿姨的房子呢?怎麼不見了?她趕緊跑向前去,轉身,是老屋子沒錯呀,只是──還沒蓋好,正在施工中。
她用力眨了好幾次眼,再轉過頭──沒變,一切和她一分鐘前看到的一樣,她不是眼花。
「小姐,你怎麼了?」男子見她臉色極差,像見到鬼似的,皺眉問道。
她愣愣轉向他,三秒後,她像火箭般地衝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問﹕「告訴我,這裡是中X,XX路二十一號嗎?」
「這裡還沒有門牌號碼啦!」那男子緊皺眉頭。「小姐,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拉拉扯扯很難看。」
她沒鬆開對他的箝制,因為她完全被前面那句話給震撼到。「沒……沒門牌號碼?」天!她頭又開始抽疼了起來,怎麼會?她忍住痛問道﹕「那這裡是劉倩玉的家嗎?」
那男子看了看她。「這裡是姓劉,但沒有一個叫劉倩玉的。」
她張開嘴,鬆開他,再倒退一大步,這回她細細凝望那男子,那臉型、眉宇和眼神在在都像極了……
她吞口口水後,才問道﹕「那──這裡有人叫──劉、邦、興嗎?」拜託!希望他真的只是某個沒見過面的表親什麼的……
這下,輪到那男子面露驚詫。「我就是劉邦興,你是哪位?我們認識嗎?」
Oh!MyGod!現在是什麼情況?她的身體不自覺打顫,怔愣地望著他,一些可能性和假設瞬間閃過她腦海。
「你……你……能……告訴……我……現在是……民國……幾年?」
那男子打量她半晌,最後才開了口。「現在是民國四十六年。」
轟!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她呆立片刻,然後不發一語,轉身慢慢地走向屋內。在越過他時,他叫住她。「喂!小姐,你還沒說你是誰?」
她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往前走去,爬上那木梯回到閣樓,再把手上的行李箱推回原位,然後躺在旁邊,眼睛閉上,告訴自己,再睡一覺,下回睜開眼睛時,就會發現自己已從這莫名其妙的夢中清醒了。
可是,她左翻右滾的,就是睡不著,甚至嘗試再用頭去撞木柱,看能不能昏過去。「嗚∼∼痛!」這疼是那麼真實,眼淚立刻迸出眼角。
即使是作夢也會感到痛,所以她不死心,就在她第三次嘗試將自己撞昏過去時,一顆頭顱從閣樓入口冒出。
「小姐!我真的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跟我家有什麼深仇大恨,雖然這屋子是新蓋的,但也經不起你這樣撞,你想死的話,可不可以去別的地方呀?」劉邦興生氣地說道,看她的目光更是像在看瘋子一般。
她看著他,「外公」二字像石塊般堵在喉嚨出不來,若她叫了,祇怕會真的被當成瘋子。
這個年代,有誰會相信穿越時光這種事?
「似曾相識」、「回到未來」等片子在這個時代根本還沒有上映。
她默默地提起行李再度爬下去,心中則不斷地翻攪著如巨石般大的謎團,她為什麼會突然回到過去?沒理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