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蘭倒抽口涼氣,怎麼會那樣巧?
「可當我跑去找他,並告知這個計劃時,他卻反對我這麼做,他說他希望能光明正大的將我迎進門,而不是這樣偷偷摸摸……」說到這,沁香抹去突然滑落的淚珠。「我真傻,居然相信這個理由,其實……那都只是推托之辭,他根本只是在玩弄我!」
沁香伸手抹去頰上的淚水。「我早該知道的,只是我不願意承認罷了,跟他交往一年來,我拚命告訴自己,我跟其它女生不同,我才是他唯一珍視的,可……還是好不安呀!所以我會那麼急著想跟他結婚,就是為了要牢牢地抓住他,不讓他再跟其它女生往來,但事實證明,我只是個傻瓜!」
看見原本溫婉堅強的人,突然變得自暴自棄,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好急。
「不是這樣的!」郁蘭急切地說道。「看看這些寫給你的詩和信,如果他對你不是真心真意的話,是寫不出來這些的。」
「那又怎樣?親眼所見還騙得了人嗎?」意說愈氣,沁香神色狂亂地看著那些好不容易才救回的書信,為什麼還要戀戀不捨?為什麼還要依依不放?她氣他,更氣自己!
「什麼鎖心?什麼一輩子不變?那都是騙人的!」沁香絕望地又哭又笑,說完後拿起那些紙就要撕,郁蘭反應快地撲了過去。
「別這樣!不是這樣的!」她用力抓住沁香的手。「別撕,撕了你一定會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
郁蘭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即使所有的理智都在嘶吼著要她別說,但──她受不了啦!她無法忍受見到沁香這樣絕望、痛苦!她得對此負責的!如果不是她故意說不清楚,沁香又哪會傷心至此?
想起牛郎織女的故事,不!她才不要做那只亂傳話的喜鵲!
垂下頭,吸吸鼻子。「會!你會後悔,因為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眼見為憑……」郁蘭一邊強忍著想大哭的衝動,一邊開始述說昨晚的所見所聞……
「哈啾!」伴隨噴嚏聲而來的是毫不淑女的擤鼻涕聲,郁蘭瞪著手中那張黃色的「草紙」,那粗糙的質感已經弄得她的鼻子又紅又痛,不用想也知道,鼻頭已經被磨掉一層皮了。
好難受,這輩子從沒覺得像此刻這般悲慘過。
俱樂部中洋溢著熱情的探戈音樂,跟她低蕩的心情形成強烈對比。
她望著場中那對親密相擁,熱情跳舞的愛侶,淚水再度盈滿眼眶。
可惡!可惡!再也不忍看下去了,空氣中的煙酒味愈發令人難以忍受,她忍不住偷偷溜出俱樂部。
「哈──哈啾!」
哦!她頭好痛!走到旁邊涼亭裡,雙手抱住頭,整個人蜷縮起來。
「你沒事吧─」鍾澤夫的聲音從她頂上響起。
「你走開!」她整張臉埋住,不想抬頭看他,在他那樣拒絕她之後,她已不知如何面對他,可一聽到他的聲音,整顆心還是不爭氣地狂跳。
雖然沒有看他,但仍感覺得出他要坐下來了,她忙抬起頭準備叫他「滾」遠一點,可鼻頭卻在此時發癢,一個超大的噴嚏無法克制地噴射而出。
「哈啾!」
待她定眼一瞧,赫然發現鼻涕、口水已經毫不客氣地沾在蹲在她面前的那張英俊臉龐上。
兩人皆呆住了,十秒後,她默默地將手中的草紙送給他,而他則瞪著那坨不知已使用過幾回的紙團,片刻後,他搖搖頭,自己從身上掏出手帕擦拭,然後再拿出一疊新的草紙給她。她嘟起嘴,雖然不甘心,但還是乖乖地接過,原先的草紙的確已不敷使用。
「擤──」
她又用力地擤了一次鼻涕,鼻腔是暫時淨空了,可眼中的酸意卻怎樣都止不了,一看到他,那股想嚎咷大哭的衝動更強烈了。
即使在得知有可能回不去時,也從未見過她如此哭喪著臉,澤夫不禁擰眉。「你到底怎麼了?」
「我快死了!」她抽噎地說道。
他聽了不禁好氣又好笑。「只是小感冒而已,死不了的。」
她抬頭,憤怒地瞪著他。「小感冒?你說這是小感冒?」
「是的!」
在看到她眸中燃起兩簇怒火時,他就該有所提防,偏偏他不。
當她像餓狼一般撲向他,且緊緊搜住他的臉頰時,他應該立刻給她來個過肩摔,偏偏他不,只因怕傷著了她。
所以當他再一次被人強抱、強吻時,一點都不能怨天尤人,真的不能。更渾的是,他因驚訝張開了嘴巴,而無力阻擋那小舌的進攻,頓時理智像自己搭上了F5E,飛到九霄雲外去,令他再也無法控制地與她糾纏不休。
最後是這個進攻者自己棄械投降,推開了他。她又打出一個好大的噴嚏,在難逃「甘霖」灌溉下,理智緩緩駛回基地了。
在掏出手絹二度擦拭完畢之後,他望向她,用眼神問出他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臉色紅透,胸口的起伏明顯超出正常頻率,眼神晶亮地回望他。「你──現在有感覺嗎?」
有!想將她整個人再拉進懷中吻個徹底,狠狠「回報」她的「三度輕薄」,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男人?竟然這樣撩撥他!玩火也不是這種玩法!難道二○○一年的女生都是這一款的?
獨一無二!他不動聲色。「該有什麼樣的感覺?」
「喉嚨感覺怪怪的,有點癢,會想咳嗽?」
他瞪著她,完全無言以對,好半晌,他才勉強開了口。「沒有,就算你把感冒傳染給我,也不會那麼快發作。」他打過免疫預防針,任何傳染病都傷不了他。
她打斷他。「你想說病毒需要潛伏期,對不?可從我打噴嚏再加上方纔的……接吻,想不快發作都很難,敏感的人一定會立刻有感覺,可是你沒有,所以我告訴你,我不是感冒!」
這是什麼歪理?「為什麼不是?」
「你從沒遇過因改變歷史而快消失的人,對不對?我告訴你,你現在可以開始做記錄,因為你很快就可以見識到了。」她冷笑道。
這病毒有那麼恐怖嗎?已經侵犯到她腦子裡去了嗎?「你到底在說什麼?」
她突然用力捶他的胸。「都是你害的!為什麼你要讓我到這裡來?」說完後,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我就要消失了,我就要死了!而且不只如此,我媽、我阿姨、我表哥、表姊他們都要消失了啦!」
他被她弄得有些驚惶失措。「你先別哭啊,到底怎麼了?把話說清楚!」
她一邊哭、一邊抓住他的衣領,斷斷續續說道﹕「陳沁香……又跟……關旭村和好……現在……她不要……我外公了,所以她絕對……不會……不會跟他結婚了……」
邊哭邊說實在很累,她不得不暫停下來喘口氣,而他則從她的話中猜出大概的情形。
「你已經把昨晚聽到的話講給她聽了?」
聽到這,她哭得更大聲了,淚流滿面地點頭,自責的神色寫滿整張臉。
他輕輕歎息。「我不是叫你別管他們的事了。」
「不管?」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如果不知道事情真相也就罷了,也許他們就會這樣一直誤會下去,說不定,我沒有到這個時代,他們之間也是這樣子走的,可我來了,也看到了『真相』,你要我悶著不說嗎?」
她站起身來,有些不穩地走著。「你以為我沒想過,沒有掙扎過嗎?可是我能夠那麼自私嗎?只為了成全我的『存在』,所以要我外婆捨棄她真正所愛的男人,而與我外公在一起,然後按照原先的軌道──生下我媽,我媽再生下我……」
她轉身望著他。「說不定她跟關旭村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在跟我外公結婚多年後,有了孩子,卻又在她們年紀還小、還需要母親的時候離開她們……」她搖搖頭。「我不能自欺欺人,如果她跟我外公在一起真的幸福的話,她怎麼會離開呢?」
「沒有人能預測她選擇哪一條路未來會遇到什麼事,你對此沒有任何責任!」他嚴肅地望著她。
「我的確沒責任,如果我沒來這,沒遇到她,沒碰到這一切……可當我參與了,就注定脫不了干係……」她撫著頭。「我想……我真的快要消失了。」
「消失?」
「對!就像電影演的一樣,一旦我改變了歷史,我也將消失不見……只是,他們怎麼沒說消失的感覺竟是這樣痛苦,會頭痛,全身發熱,整個人輕飄飄的,像踏不到地,還有……天和地都在……旋……轉……」她突地奔向他,並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他不禁帶著她往後倒退幾步。
「在我消失前,我一定要告訴你!」她深吸口氣。「雖然、雖然你不要我愛上你,我也知道愛上你是不對的,可是……可是已經太遲了,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真的太遲了!她幹麼花那麼多的時間自怨自艾,應該要自私一點,把握住僅餘的時光好好與他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