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他褪去夜晚為了服侍女人所偽裝出來的欺人模樣,整個人根本活像行屍走向一般。
思考能力早就被毒品麻痺,他己不在乎自己的模樣。
不管他有多少朋友,也只有眼前的杜晴娘會在空暇之餘特地跑來找他說上幾句話,硬是說他們有點交情就是了。
不明白為汁麼店裡這麼多人,她偏愛找他聊天,他也沒有多餘的精神瞭解。
他累了,非常、非常地累。
「是啊!有一陣子沒看到我了,想必你很想我吧?」
杜晴娘暗自吸一口氣,刻意露出笑臉,充滿元氣地朝他眨眨眼笑問,並不在乎他精神不濟的回應。
每每看著他的時候,她總有些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丹尼長得頗為俊秀,端正的五官相當精緻,瘦骨磷崎的身材卻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女人都要比他強壯幾分。
失去夜色的掩護,也沒有五彩的燈光遮蔽,他臉上用粉妝掩飾不去的黑眼圈特別明顯,弧形優美的嘴唇有些蒼白,缺乏光彩的眼神更是渙散。
她比誰都清楚,那是染上毒癮以後的必然結果。
辜氏姐妹用來控制丹尼的迷魂藥劑量,讓他足以保持短暫清醒接客,卻始終擺脫不了毒癮。
原本體格相當健碩,笑起來燦爛無比的帥氣大男孩,經歷毒癮發作、作息日夜顛倒和夜夜被求歡女子摧殘後,逐漸成了一個若不化妝,在夜晚都會嚇到客人的廉價花郎,也對明明才剛開始的人生,不再存有任何希望。
如今,他失去光澤的皮膚,完全得靠濃濃的粉妝修飾。
不用說,他蒼老的速度,會讓任何女人都無比驚慌。
要不是知道他的實際歲數,她恐伯也看不出來,眼前的他約莫二十歲出頭罷了。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而己,他委靡得今人觸目驚心。
雖然丹尼不是她誘騙回來的人,可是她知道自己帶回來的男人,除了受辜氏姐妹青睞而暫時獲得豁免權的唐藍和唐青,每一個最後的下場都和丹尼相去不遠,他們變成另一個丹尼,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是這麼期望的嗎?」
丹尼看了她一眼,氣息顯得很微弱。
想再說什麼,杜晴娘最後只是歎一口氣,把頭枕在他的肩上低喃:「親愛的朋友,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呢?」
或許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是他的確幫過她一個大忙。
一直都想回報他的幫助,她卻只能看著他一日日憔悴委靡,受毒品控制他的人生,想為他做些什麼卻完全使不上力。
有時候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是啊!自己的生活都一團糟,她有什麼能耐插手管別人的生活。
想著想著,她就有著深深的無力感哪!
短暫的沉默後,丹尼平靜地道:「如果你想的話,可以給我一點藥,」
因為昨晚表現不佳,辜苑減半了他的藥量,而他知道杜晴娘的身上有藥,就算少量也能暫時舒緩他的痛苦。
如果她想對他好,給他藥就是對他仁慈。
杜晴娘的身子微微一震,緩緩地把頭挪離他的肩膀,看見他認真的神情,忍不住滿心鬱悶。
滿足他的毒癮,競然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吸了一口氣,她才忍住不掉眼淚。
「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杜晴娘豁然起身,背對著丹尼,沒有跟他眼神交會的勇氣,只能勉強用輕鬆愉快的語調說話。
救不了丹尼,她也不願意成為加害於他的一份子。
不難看穿她的偽裝,丹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不過你不方便給我藥也沒有關係,我不會怪你的。」
縱使是可以跟辜氏姐妹拿藥的杜晴娘,也得回報她的用藥量。
近來他的業績大幅滑落,遲早都得面對藥量縮減的命運。
他想,他很快就會跟其他因為外貌蒼老、漸漸不受客人青睞的花郎一樣,被辜氏姐妹打進冷宮,只能等著腐爛死亡的命運到來。
那一天何時會到來,他早已不是那麼在乎。
淚水奪眶而出,她很快就伸手抹去。
什麼也沒說,她從口袋裡拿出一些準備上街尋找獵物使用的藥,轉身塞入他因為毒癮開始發作微顫的手中,隨即跨開大步離去。
大人交戰之下,她還是狠不下心拒絕他唯一的要求。
他從來就不曾主動跟她要求過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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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甩了啊?那麼悲痛欲絕。」
當杜晴娘站在觀賞池旁邊發呆的時候,藍凰不慍不火的聲音突然從她的背後冒、出,教她嚇得差點心臟衰竭,撲通一聲掉進池子裡。
幸好她的雙腳緊急煞車,及時免去她淪落成落湯雞的下場。
死傢伙,八成存心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沒好氣地轉身,瞪著完全沒有罪惡感的男人道:「既然知道我傷心,你就不能閃遠一點,別在這時候來煩我嗎?」
想著丹尼的事,她的心請的確不太好,也不歡迎無聊男子的打擾。
從唐藍一臉好奇,等著從她身上發掘趣味的眼神,她很清楚他把她當成他在無聊之時用來打發時間的最佳玩具。
可惡,她才不想讓他稱心如意呢!
藍凰微微挑起俊眉,不贊同地搖搖頭,煞有其事辯駁:「做人要是見死不救,不是少了一點人情味嗎?」
她的猜測沒錯,他的確是把她當成玩具。
她猜對了是一回事,要他給她拍拍手沒問題,但沒有她拒絕的份。身在外頭,能提供他消遣的人少了,她不願意也不行。
不用說,她將繼續提供他娛樂。
「你走開啦,別來找我麻煩!」
滿腦子都是想端他一腳藉以解悶的念題,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端他一腳,她只能沒好氣地朝他揮動雙手,像在趕只令她煩躁的蒼蠅。
做人最可悲的事,就是沒有骨氣,偏偏她就是沒骨氣。
要是端了他,他小心眼地跑去跟辜琦告狀,夠她吃不完兜著走了。
雖然很想賭上一口氣,讓他嘗嘗愛上她又被她甩的滋味,可她知道那不是聰明的作法,她不能招惹迷戀上他以後。根本就像吃錯藥一樣對她充滿敵意的辜倚。
意惱辜琦,她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已經在這裡,你就不要那麼小氣了。」
藍凰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不但沒有因為她傷人的舉止識相地離開,還一派正經,兀自責怪她沒有度量。
要趕他走,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晴娘有些惱火,想撕下他那張令人生氣的臉,卻只能更沒好氣地陣罵:「你幹嘛牛頭不對馬嘴,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些什麼鬼東西。」
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嘴臉,真不知道辜琦瞎了眼看上他哪一點!
話說回來,這兩個她一看到就會想皺眉頭的人要是不小心真的湊成一對,或許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吧!
她在心底暗自嘲笑。
靜靜地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好幾秒,藍凰才微微漾起一抹讓她全身寒毛豎起,也讓她直覺得詭異的笑容。
「你要是聽得懂,那倒也稀奇了。」
幾秒後,他還以感性的語氣發表看法。
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他不過是隨著感覺走罷了。
比起其他人,他少了一份成為影子的宿命感,甚至可以說是活出自我。
雖然一樣拿唐傲雨當主子、一樣遵守影子的戒律,訓練出一個比一個更優秀、更宿命的影子,他的心卻比其他夥伴自由許多。
私底下,主子總說他是他訓練過最完美,卻也是最失敗的影子。
為此,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佩服的人是主於,更甘願為他賣命。
除了主子,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世界。
「你到底想怎樣?」
覺得他就是吃撐了想找碴,而且沒完沒了,她禁不住口氣惡劣起來。
她的心情很差,實在沒有打算跟他過招!
「不想怎樣,只是讓你有機會害我迷戀上你.別說我們的賭注不公平。」
藍凰給了她一抹帶著提醒意味的微笑,很大方地有問有答。
把他和青鳥拐來以後,就打算把用來拐他們的賭注忘得一乾二淨,期望他們之間的約定在她達成目的之後,不動聲色地消逝,她未免太天真了。
就好像青鳥說的,成全別人絕不是他們會有的美德。
六人之中,唯有青鳥最能得到他的真傳,也難怪他總是護著青鳥。
橙鳳曾經怪他太寵青鳥,從來不管管青鳥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和過於旺盛的好奇心。
沒有人明白,他寵青鳥,不過是為了多點生活樂趣。
要靠其他五人找樂子,他大概很快就會被悶死了吧!
不只一次聽見他這麼說,杜晴娘突然感到心虛,連眼神都飄浮不定起來。「我突然覺得,我們的賭注本來就不太公平,就算我有本事讓你在一個月內愛上我,我又怎麼能知道自己成功了,又怎麼知道你不會超過期限才表態?」
扯這麼多,她無異是想取消原本就荒謬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