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不想活了。」她冷冷的說。
「你是怎麼了?」他的火氣輕微上揚,不明白她為何不珍視自己的生命。
「這是我的事!」她虛弱的聲音,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
「你……」關洛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醫生——席爾打斷。
「你們兩個別吵了。」他收起聽診器,對黎沁扯了一個溫雅的笑容。「別這麼不愛惜自己,你知道你手上的傷口共縫了十五針嗎?這樣大的傷口就算好了,也會有個難看的疤痕。」
「我不在乎。」她淺淺的笑,不知為何,她喜歡這個和善沒有威脅感的男人,遠勝那個眼中充滿霸氣的男人。
「為什麼不在乎?」關洛氣沖沖地質問她,惱怒她對著席爾時溫柔的眼神。
「沒有人會在乎,一個死人的手腕上有沒有傷痕,如果你沒有多事的話。」黎沁直對著他發怒的藍眸,沒有一絲畏懼,明著告訴他,她十分惱怒他竟然救她。
空氣倏然僵住,席爾從關洛握緊的雙拳,看得出他的情緒呈緊繃狀態,正想出聲打破這窒人的沉悶時,關洛緊握的指節竟慢慢鬆開。
「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吵!」他的語氣溫柔的讓人心折。
席爾吃驚的張大嘴,一向脾氣暴躁的關洛,怎麼……
而黎沁也是被他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態度震傻了,想著他剛剛生氣的眼神,他如果剛剛一巴掌打過來。她也不會訝異,但是……
她只能迎向他迷人的藍眸不知所措,直到注意到他唇邊隱隱的笑意時,才猛然收回目光,羞愧的想再跳海一次。
他認真盯著她低垂顫動的眼睫毛,柔順的發線順著臉龐,蓋住了大半的臉,那樣的神態,與七年前的「她」是如此相似……
那女人的臉突地跳出腦海,他轉身找了張椅子坐下,沉默不語。
「我在哪裡?」她刻意忽略他的默然,向席爾問出心中的疑問,因為從窗外看去,是一棵棵高聳的樹,這樣的景色,是不可能出現在船上的。
「你在我的島上。」關洛連頭都沒有抬起,淡淡回答她的問題。
他並不是故意張揚自己的財富,只是想讓她知道,這裡是誰在做主。
他不喜歡她那無視他存在的態度。
「你的島上?」她果然轉回目光,但是眼中沒有他意料中的欣羨,反倒有一絲譏諷。
「這樣子看來,我不但被救,還被一個很有錢的人救了,搞不好,我還可以多死幾次,看看下一次的運氣會不會比較好?」她臉色凝然、刻意的挑釁。
關洛的表情閃過錯愕,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直覺這女人的脾氣好沖。
「你失血過多,要好好休息,一切等傷口拆了線之後再說吧。」一旁的席爾溫和打斷了兩人的眼神對峙。
話畢,他傾身幫她蓋上棉被,在她耳邊用兩人才可聽到的音量輕聲說:「洛的脾氣不好,你不要捋虎鬚,故意惹他生氣。」
黎沁聞言輕笑,一下子也沒想到要離開的事,反正,在外面的那個世界,已經沒有人會去注意到,黎沁這個人是否存在。
在她登上船之前,早已經將身邊的一切「處理」妥當。
關洛冷眼看進一切,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席爾對她的親密。
更不能想像的是,他只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什麼,她唇邊竟出現迷人的淺笑。
就算她不是他心中的那個女人也一樣,他不能接受眼前的女子,竟然表現出對席爾比自己更多的善意。
「好了,你下去吧。」他沉聲,用著極少用的命令語氣對著席爾說。
席爾聳肩,背著關洛的臉,他用唇形無聲對黎沁說:「他生氣了。」
她的眼神穿過席爾,望著一臉鐵青的關洛,再次收回目光,對著床緣的席爾,微微點頭且淺淺笑著。
關洛的表情愈見凝重,或許是一種移情作用吧,他不想眼前極像「她」的女人與其他男人過於親近,就算這個男人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兼家庭醫生也不行。
「席爾,你有完沒完?我還有事要問她。」他出聲打斷兩人的眼神交流。
「好,我就走了。」他對著黎沁擠個鬼臉後離開,留下了各有所思的兩人。
等到席爾關上門離開後,他看著黎沁,用著難得的和緩語氣開口。
「告訴我你的名字。」即使已查過她的資料,他仍想從她口中得到證實,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黎沁。」她想用手擋住身子坐起來,因為她不習慣躺在床上與人交談,但是一動,就扯痛了她受傷的手腕。
「啊——」她輕呼一聲,又躺回床上。
關洛急忙上前,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想起來就告訴我,你別忘了你的傷口很深,沒這麼快好。」
他動作輕柔的扶起她,並體貼的在她身後墊了枕頭,讓她可以舒服的靠著。
「這樣可以嗎?」盯著她看的藍眸,含著莫名的深情。
她搖頭。
「還是不舒服?要不然你還是躺著好了。」說完還真的想把她放躺回床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停下手邊的動作,坐在她的床緣,深深凝視著她。
「你是怎麼搞的?我們兩個認識嗎?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黎沁不會拐彎抹角說話,也不是個會輕易接受別人好意的女孩。
「因為你從我的船上掉下海,我得對你負責。」關洛將滑落的被子重蓋回她的身上,避重就輕回答她的問題。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黎沁肯定的說,定定鎖住他的藍眸,想看出個端倪。
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愛意與憐惜,她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應該沒有讓人一見就愛上的魅力。
關洛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這女孩的心思真是細密,但那抹訝異隨即隱沒,他用著一貫迷人的笑容,掩飾真正的想法。
「凡事不用如此追根究底,你乖乖的養傷,就算得多住幾天也行。」他輕點她尖翹的鼻端,溫柔的眼神與親暱動作,像她是他心中的至寶一樣。
這突然的親密動作,不只嚇著黎沁,也令關洛自己有些迷惑,最後他只好將自己的舉動歸因於她們實在太過相像,才會讓他一時失常——
「對不起……」關洛收回手。「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喔……」黎沁一時也想不到該說些什麼,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他剛才的動作,這應該是因為,很少有人會對她有如此寵溺的行為,這樣的溫柔,讓人很難對他發洩怒氣。
關洛的眼角餘光,落在她白色的繃帶上,心中一陣抽痛。
為了什麼原因,會讓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子執意想死,思及在遠方的「她」,不知現在過的好不好?
「我現在不會逼問你,你想自殺的原因,但不表示我不在意。」移情作用讓關洛再度握住她露於繃帶外的纖指,而黎沁則是忘了拒絕這久違的溫柔。
「黎沁……」他輕聲喃念她的名字,仍是帶著令人心醉的溫柔,雖然他不能再替「她」做些什麼,但是他總可以關心眼前、與「她」如此神似的黎沁吧!
「從今天開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事儘管告訴我,我會幫你。」她眼裡的故做堅強,讓他好生心疼,心中暗自猜測她自殺的原因。
而他眼中流露的心疼,到她的眼裡,卻解讀成她最為厭惡的同情。
「哼!」偏過頭,她從鼻子裡發出聲音,盡全力甩開他的手,不接受他所施捨的同情,執意激怒地。
「你真的很不喜歡我?」關洛一愣,臉上仍沒有怒氣。
「我只是說出真話。」她直直的盯著地看。
同樣美麗的眸,但黎沁的眼中滿足倔強,有種震懾人心的美麗,而「她」則是永遠溫溫柔柔的。
關洛淺淺歎口氣,發覺這個女孩天生跟他對沖,老是看他不順眼,而他這個踩遍花叢的男人,竟甘心忍受她的冷言冷語,只因為他想留下她。
「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刺收一收,這樣刺的人發疼,你會好受?」關洛無奈的凝視著她,眼中仍是那樣的深情。
黎沁驀然陷入沉思,從父母雙亡後,「刺蝟」變成她的代名詞,不讓人靠近,是為了保護自己,縱使那樣的日子很不好過,但是這是她選擇的方式。
「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像是知道她心中想法似的,他再度出聲喚回她的注意。
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他已經將她的一切調查清楚,父母亡故後的日子,她就是一直這樣孤單的生活著,直到那個男人——宋志傑介入她的生活。
而那個男人,是導致她自殺的原因嗎?
無論答案為何,他已經下了決定,他留不住那個女人,但他可以留住黎沁。
七年前的他,曾以為成全她的離開,並不會讓自已受傷,但是這個決定,卻讓他無法再接受愛情,而現在老天安排一個與她如此神似的女人,回到他的身邊,他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就算只是替身,他仍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