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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蓮花席

  她打開了車門,但腦中閃過的卻是那個原本長得很英俊的男人血肉模糊地枉死在她車輪下的情景,這使得她遲遲不敢下車。

  「啊!鬼呀!」戀辰大叫!因為那個枉死的男人正陰魂不散地趴在窗子上。

  江倫剛從山坡下的一堆泥漿裡困難地爬上來,他的右腿腫成了原來的兩倍大,如果褲子沒有被樹枝刮破,恐怕現在也會被他腫脹的肌肉撐破。他的右手緊緊抓住右臂,但絲毫不能減輕右臂的劇痛,幸好他的右臂只是脫位,原來他還以為斷了,才會如此痛!

  他狼狽地微跛著走向自己的車了。泥漿從他的頭髮上滴落,剌痛他的眼睛,使他幾乎睜不開雙眼。而他正為這個自己從未經歷過的狼狽情形氣得不知該向誰發火時,誰知這個害得他體無完膚的女人偏偏像個八婆一樣地尖聲怪叫,叫得他的頭更暈了。

  他的頭剛剛可能撞到樹幹了,現在腫了一個大包。此刻他頭痛欲裂,致使他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別叫了,八婆。」

  「啊!媽媽,救我呀!有鬼呀!」她又發出哀叫聲了!原來鬼的聲音真的那麼恐怖。而且他怎麼知道她從小綽號就叫八婆?難道鬼真的那麼神通廣大,完了!她這次真的完了。這個人是被她害死的,他會化成冤魂找她算帳的。「啊……」戀辰再度驚恐地不停尖叫著。

  「女人,閉嘴。」江倫實在受不了女人高八度的尖叫聲,他乾脆用手堵上她的嘴巴。她終於閉嘴了,雖然是他逼的,但這個成果令他滿意。「已經被你害過一次了,我可不想再受你難聽的尖叫聲虐待。」

  戀辰仍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的臉,她怕看到的是一團血肉模糊,到時她不僅要坐牢,恐怕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恐怖的臉,到最後還會變成神經病,瘋婆子。她狂亂地想板開他的大手,但她再怎麼用力也板不開。怎麼鬼真那麼厲害?

  鬼!她摸得到鬼的手?不會吧,鬼應該是透明的空氣才對吧?她遲疑地加重手勁,啊!真的是堅硬的,她再往上捏,碰到的是堅硬如鋼的實體。戀辰吃驚地張開眼睛,緩緩而戒慎地抬起頭。

  「你沒有死?」她大叫。

  看見她的眼神恢復正常,江倫才放下堵住她嘴巴的手,但是她又大叫了!他真恨不得自己剛才捏得是她的脖子。

  「拜託別再叫了!女人,你讓我清靜一下行不行?」江倫感覺身體虛弱得就要倒下去了。

  「哦!我太高興了嘛!」戀辰從駕駛座裡鑽出來,感動地擁抱住他。雖然要完全抱住一個幾乎比她強壯兩倍多的男人是滿困難的,但是她激動地掐掐他手臂的肌肉,捏捏他英俊瘦削的臉龐,一時高興起來又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又叫又跳的。

  「啊!你的頭流血了!」

  「拜託你別叫了。你一尖叫,我的頭就抽痛。」他也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有多虛弱,但他清楚自己身體其他部位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倒是她高八度的尖叫聲令他幾乎無法承受。

  「哦!對不起,我一得意就忘形了,可是我真的是太高興看見你還活著嘛。」戀辰馬上放低了音調,踮起腳尖,手伸向他痛苦的來源按摩著。

  怎麼可能呢?前一刻他還想掐死她,只為了阻止她難聽的尖叫聲。但是這一刻,他竟覺得她的聲音甜美得猶如天簌。

  她溫柔地為他按摩,為他擦乾臉上的雨滴令他好感動。他相信她是真的很高興他還活著。江倫安慰地開口:「那點小意外難不倒我的,我沒事,別擔心了。」

  「我真傻,竟站在雨中給你擦雨。我們應該趕快坐進車子裡去才對。」戀辰發覺自己的傻氣後,笑著說。

  她笑了,燦爛的笑容也感染了他。的確,他們真傻。現在他們必須盡快離開山區,趕到他的別墅,而不是站在狂風暴雨中談著這種柏拉圖式的情愛。

  「糟了,你還能開車嗎?我考到駕照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也就是我來日本的前兩天而已,根本就沒有開山路的經驗,怎麼辦?」

  江倫不可置信,同時也很無禮地挑著眉,輕視道:「你真的有駕照?我還以為你連車都沒看過呢?」

  「你這個人真可惡,敢取笑我!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被你嚇死?我還以為你變成鬼來找我尋仇呢!」

  江倫大笑,「你都長這麼大了,還那麼愛幻想。不知道真會被嚇死的人是誰?」

  「是誰揮舞著右手叫我踩右邊的踏板呢?」戀辰為他的誤導而生氣。

  江倫依舊微笑,搖頭不語。白癡也知道煞車踏板的位置。不過老實說,他說這麼多話已經很稀奇了,又還大笑!自從他妹妹江楓去世後,他不記得誰曾逗他大笑過。

  他擁住她纖細的身軀後,才發覺她全身冰冷得像冷凍庫裡的食品。「該死,你全身都凍僵了。」

  他原本想擁住她繞到駕駛座的另一頭為她開門,但在她會意時被她掙脫了,一時之間,他還不能適應她的反抗。

  在他還沒生氣之前,她開口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可不想重演一次剛剛那過度刺激的戲了。既然你還能開車,還是先請你進入駕駛室內坐穩吧。」

  「說得也是。」江倫乖乖地在她溫柔的挽扶下進入駕駛座,但突來的一陣暈眩令他閉上眼睛。

  「怎麼了,頭很疼嗎?」戀辰在進入車子後,立刻為他檢查頭傷。「還好只是一個小傷口,血已經止住了。」

  「我沒事。」江倫振作起精神,開始專心地啟動車子。車子平穩地離開原地,緩緩地在山路上滑行。

  她認出他了,他就是那個她來日本前在華訊門口撞倒她的人!當然,戀辰記得自己曾重重地踩了他一腳。

  如果她沒有遇見他呢?又或者他像她一樣是個報復心重的人,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荒山野嶺自生自滅,那她恐怕真要客死異鄉了。看來她以前真是誤會他了,他真是一個好心的紳士。

  「冷嗎?」看見她在顫抖,江倫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別過臉,讓淚水流下臉頰,她真的無法想像如果她真死了,無法再見到爸爸,媽媽和弟弟的情景。

  江倫伸過一隻手來把她擁在懷裡,溫柔地呵護著嚇壞了的她。「別怕,都過去了。」

  戀辰不一會兒就在他懷裡睏倦地睡著了。

  看見柔弱的她在他的懷裡安安穩穩地熟睡著,江倫開心地笑了。隨即他注意到她只著一件單薄的外衣。歎了一口氣,江倫把暖氣開到最大,決定等她恢復精神後,再好好教訓她一頓。

  一個小時後,風雨更遽了。當車子平穩地滑入別墅區的車道。江倫才真正地鬆了口氣,這一塊土地是全日本最著名,也是最貴的別墅區,它座落於三面是山峰屏障的區域內,而另一面朝向富士山,將富士山四季的變化盡收眼底。

  當然,要他有辦法四季都待在這裡才行。他倒不是單因為這裡可以欣賞富士山而買下它,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因素—他很喜歡洗溫泉。由於這裡距離東京的溫泉帶很近,所以他在十年前買下它。

  江倫將車子駛入車庫後,先下車到屋內將客廳的燈打開,才回車裡把仍熟睡的戀辰抱進溫暖的屋內。

  戀辰在一個搖晃溫暖的懷抱中醒了。

  「別動。雖然你輕得像根羽毛,但現在我全身無力,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承受額外的重量。」

  戀辰聞言,果然一動也不敢動,連深呼吸也不敢,「應該受照顧的人是你。」她看著疲憊的他下了一個結論。

  「所以說你永遠不會是一個稱職的護士。」他記得她在履歷表的自傳上寫著她做過護士。

  「才不,院長和護士長都認為我做得很好。」她睡了舒適的一覺後,精神完全恢復了。「醫院裡的醫生曾經給過我一些草藥,而你的運氣好,我有帶在身上。我待會兒幫你把頭上的大包包熱敷。包你一覺醒來,頭痛全消除了。」

  一聽見她的話,他優美的唇角都垮了。從遇見她起,她的表現還真令人不敢恭維。運氣好?熱敷?「我看不用了吧。」他仍客氣地說。

  他虛弱地把她放在客廳的地板上。

  「你不相信我!」戀辰提高了聲音,「看你虛弱成這個樣子,而且這些意外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不幫你解除痛苦呢?」

  只要你不幫倒忙,別把我拖下水就萬幸了。江倫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否則她鐵定會氣炸,然後可能再次發動她的尖聲攻擊他。「我建議我們兩人都洗一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明天一早起來,兩個人都可以精神飽滿了。」

  戀辰才不理會他的計劃,逕自將他推入純白的沙發上坐下。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放洗澡水。」雖然她知道疲憊,受傷的他已經瀕臨昏睡的狀態,可能聽不見她說的話,但她仍然輕柔地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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