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杜宇早餐喜歡吃蛋。」
是嗎?她想下起來他上一頓早餐吃了什麼?只記得他不挑食,什麼都吃。紹琪跟著女孩們的腳步往前走。
「他好像喜歡穿黑色衣服,出場三次有兩次都是一身黑。」
是嗎?戴紹琪瞪著地上的大理石,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杜宇喜歡什麼顏色倒是他知道她喜歡藍色,家裡的毛巾床單全換成藍色系,還老愛拉著她逛街、封買衣服……
戴紹琪捶了下抽痛的胸口,重喘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聰明,可是要她承認己的失敗——好難受啊!
她以為自己必然有些特別,所以杜宇才會愛她的!
戴紹琪遊魂似地跟著兩個女孩在飯店的一家精品店裡繞了一圈,直到兩個女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才驚覺到自己的失常,小跑步地衝出了店門。
她低頭快步疾走著,卻在轉角處差點撞到人。
「對不起——」她揚起眸,整個人卻突然動彈不得。
爸爸、媽媽,還有姊姊!
「紹琪。」戴儀生首先恢復了鎮定,對著小女兒點點頭。「你最近好嗎?」
「還好。」戴紹琪站直身子,把頰上的亂髮塞回耳後。
「畢業了吧?」張素雲看著女兒一身休閒打扮,卻驚訝地發現那些全是價值不差的名品。
「對。」戴紹琪勾起唇角擠出一個笑容。
「你不是結婚了嗎?」戴紹玲左右張望著妹夫。「你先生呢?」
「你說什麼?」
戴紹琪感到一股寒意正沿著她的脊椎上升——
她沒有告訴過家人她結婚的事啊!
「有個叫杜宇的長髮男人到我們家來,要求我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張素雲解釋著。「我們那幾天剛好要去美國,參加你小表舅的婚禮。我們沒有你的電話,所以沒法子跟你聯絡……」
「我知道了。」戴紹琪擺出不在意的表情,卻清楚聽見自己的心在滴血的聲立曰。
美國小表舅的婚禮比親生女兒重要嗎?
這一刻,她恨杜宇——恨他讓她陷入了這樣屈辱的情況中。如果他什麼都沒做,她至少還可以活在假象中,假裝她沒有那麼惹家人討厭。
「那個男人長髮留那麼長,是做什麼的?」戴紹玲直截了當地問道,根本無法理解這個小妹的行事作風。
「他是搞樂團的——「傳奇」的吉他手,他們現在很紅。」戴紹琪無法阻止自己用杜宇的成就來彰顯她自己——
那是她唯一能炫耀的。
「傳奇……似乎有聽過。」戴儀生禮貌地點點頭。
「他的收入很好。」戴紹琪說。
「那畢竟不穩定,誰知道能唱幾年。」張素雲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不幹你們的事,不是嗎?」
戴紹琪看著他們三人——同樣讓人覺得傲慢的高鼻子,同樣地整齊的斯文外貌。
他們真的是她的親人嗎?為什麼她覺得他們如此陌生?
「下用把我們說得那麼無情,我們要送你出國唸書,是你自己跑了出去。」張素雲貴氣的臉龐緊繃著。
「你們不是讓「我」去讀書,而是讓「你們的女兒」去讀書。」戴紹琪後退了一步,輕輕地搖頭。
「你想去讀哲學嗎?」戴儀生看著小女兒臉上的無助,低聲建議道。
戴紹琪對著爸爸一笑,自嘲地說道:「或者我該去讀心理學或精神科。」
「你的程度讀醫科是絕對沒法子的。」戴紹玲一本正經地說道。
戴紹琪睜大了眼,在他人訝異的目光中,她仰頭大笑出聲。現在的情況根本是對牛彈琴——而她正是那頭「牛」。
「我要走了,再聯絡吧。」
戴紹琪背過身,舉起左手一揮,逕自快步走開。
正跨出電梯的杜宇,右手拎著她的背包,看到的就是她這副走投無路的絕望表情。
「紹琪!」
杜宇未及多想便出聲喚道,卻引起了大廳內其他人的側目。
「是杜宇嗎?」
「杜宇!」
週遭起了一陣騷動,開始有歌迷朝著他走近。
戴紹琪瞪著前方的杜宇,但覺得全世界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她不想往前走向杜宇,也不願轉身面對身後的爸媽。
而她如果再在這裡多待上一分鐘,她會崩潰的!
戴紹琪握緊拳頭,狂奔向離她最近的洗手間,她隱約聽見爸爸的聲音這樣地說活下——
「杜宇——好好照顧她。」
戴紹琪咬住唇,在淚水擦過臉頰、滑入頸間的那一刻,她甩上了洗手間的門。
而杜宇只比她晚了兩秒鐘進來。
杜宇鎖上門,靜靜地凝視著她——幸好,他還是因為不放心她而追了下來。
戴紹琪瞪著他,空洞的眼不停地流出淚水。
「有我在。」杜宇低聲說道。
「你在有什麼用!沒人要你雞婆去找他們來參加我的婚禮!我用不著他們來祝 一福!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痛苦一股腦兒地從她心裡爆出,她狂吼出聲,淚水潸潸而落。
「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最多的祝福。」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不稀罕。」她狂亂地搖頭,細短髮絲全都拂到臉上。
杜宇握住她的手臂,戴紹琪像被雷擊中一樣地抽回自己的手,反掌便甩了他一巴掌。
啪!
她一怔,看著他臉頰上的五指印。
杜宇黑黝的眼一動下動地凝視著她,看著她驚惶地後退、看著她手足無措地咬著手、看著她紅腫的眼又開始閃出淚光。
沒人開口,偌大洗手間內的輕柔音樂突然變得無比黥耳。
「心情好一點了嗎?」他先開了口。
「一點都不好!我這人就是無聊、愛要脾氣,誰要你沒事來惹我!」罵她啊!說要和她分手啊!反正她今天受夠了。
「回答我一個問題——和我分手,你會更快樂嗎?」他問。
戴紹琪瞪著他,驀地撞入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身子痛哭失聲。
「我討厭你……」
杜宇緊抱著懷裡的淚娃娃,讓他胸前的衣服吸乾她傷心的淚。
她哭得全身顫抖,哭到嚴重鼻塞到無法呼吸,只能張開嘴喘著氣——但她仍然在哭。
他抽過一張面紙,捏住她的鼻子。「小朋友,把鼻涕擤出來。」
她揉著眼,搶過面紙,低頭用力擤出那些梗在鼻間的心酸。
她洗了手,虛弱地靠在他身上。
「你是笨蛋。」才會這麼無怨無悔地陪在她身邊。
「只有我知道你的堅強是用紙糊的,我要怎麼放心讓你離我太遠呢?」他將她攬在身邊,下忍放開。
「我不會再回去當你們的助理了。」戴紹琪防備地說道。
「你待在哪裡工作並不重要,重點是你能在哪裡找到屬於你的才能與自信。你想做什麼工作就去吧!如果你想繼續升學,我也不反對。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遠距離的戀愛,應該難不倒我們的。」杜宇拍拍她的肩,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濕意。
事實上,經歷了這麼多她情緒上的風風雨雨,他對自己的耐心已經具有相當的信心了。就算她再任性,他也相信自己絕對有法子承受。
「為什麼對我這麼有信心?我一無是處。」她急切地想要尋求一些讓她安心的保證。
「我相信你的本質是一顆鑽石,但是唯有好的切工,才能讓鑽石的價值翻升好幾倍——工作與學習就是後天的切工。像我也不是什麼大家口中的吉他天才,在正式開始對外演奏之前,我每天花在練習的時間,多到會把你嚇死。」他說。
「謝謝。」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事實,但是她確實感受到他的用心了。
「你們下個月要開始東南亞及大陸的巡迴了。」她戀戀不捨地凝睇著他。
「三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了,乖乖等我回來。」杜宇在她的唇上輕輕摩擦著,已經開始懷念每天有她陪伴的日子。
「你等著回來時看到一顆美鑽吧!」她勇敢地給了他一個笑容。「如果林先生還願意讓我到他們公司上班的話。」
杜宇在她的額上印下寵愛的一吻。「我相信他會的。」
第六章
於是,戴紹琪和杜宇兩人就這麼開始了長距離戀愛。
因為杜宇對她的好,所以報紙上的排聞,她已經漸漸地學會不放在心上。反正,他總是會打電話來和她一塊嘲笑那些空穴來風,然後再用一堆甜言蜜語把她鬧到連掛電話的力氣都沒有。
戴紹琪哼著歌,忙碌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白亞文剛才和她通過電話,說他們會提前在今天回到台灣,屆時會先在餐廳辦一場慶功宴。
她知道杜宇沒事先告之的原因鐵定是為了要給她驚喜,所以她決定先給他一個驚喜!
屋子裡點了一堆「曾經」的老闆劉偉明送給她的薰衣草蠟燭,也準備待會兒就把他寄來的性感沙龍穿在身上——再不穿,過幾個月後她就穿不下了。
戴紹琪撫著肚子,仍然很難置信裡頭竟然有了一個三個月大的小生命。
身為一個剛被升職為內動人員的已婚懷孕女子,她生平第一次訝異起自己竟能扮演著如此多樣的角色,而且做的還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