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服的被子、好舒服的床。」應采兒連鞋都沒脫就縮上了床榻,小臉在枕上愛嬌地偎著賴著。
「這床、被都沒有蓮院裡來得舒適。」關竣天警告地瞪了小二一眼,揮手讓他離開。
「小的這就立刻去叫廚房趕緊將您要的菜餚給備齊。」店小二機靈地說道,眼睛卻好奇地直往床榻瞄去。
「大哥,過來陪我──」應采兒扯下頭上的披風,朝關竣天伸出手。
店小二頓了下腳步,嘴巴張得奇大無比。這……小公子杏眼桃腮,雪肌朱唇,根本就是女人風情嘛!
「要不要我搬把椅子讓你坐?」關竣天交叉著雙臂,對於眾人看到采兒容貌時所會有的驚艷反應,感到相當不痛快。
店小二猛打了個寒顫,立刻抱頭倉皇而逃,只不過,他沒看路的結果是一頭撞上了門。更慘的是他怕關爺遷怒,就連慘叫都不敢,也只好頭昏腦脹地含淚離開。
應采兒見狀,噗地輕笑出聲,長睫如蝴蝶般地飛舞著。「這店小二真有趣。」
「你還笑得出來?!」
關竣天走近床榻,直勾勾地瞪著這張折磨了他好幾日的姣美容顏。
「沒法子,人家開心哪。」她無辜地睜著眼,把自己全縮在被子裡,瓜皮小帽歪斜了一邊。「這床、被與我昨晚蓋的稻草相較之下,根本是場美夢,我當然開心啊!」
蓋稻草?!關竣天心下一驚,怒氣升到了喉頭。他擰起眉,強抑下怒氣,維持聲調平穩地追問道:「你昨晚睡在哪裡?」他在床榻邊坐下,取下她的瓜皮帽,讓她的一頭長髮瞬間披散在枕榻間。
臥在長髮間的她,別有一種純真的嬌嬈之氣。
「住在破廟裡。」她掩住一個呵欠,眼眸半垂。
「很好。」關竣天從鼻孔冷哼了一聲,眼神逐漸變得嚴厲。
「對啊,是不算太差了。」她也點點頭,不知死活地又繼續說道:「我出來的第一日,住在一個廢棄窯洞裡。我不知道咱山西有那麼多人住在山洞窯和地坑窯哩!我記得那天冷得緊,我凍到連動都動不了,要不是一個老伯好心生了火,還煎了一帖他的祛體虛邪的靈藥給我喝,我早就──大、大哥!」
應采兒驀然睜開了雙眼,瞌睡蟲全都被嚇跑了,因為大哥猛然拎高了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橫趴在他的大腿上。
「大哥,放我下──」她才回頭,話就被他嚇得卡在喉嚨裡。「大、大哥,為何那麼凶地瞪著我?」
「我不只瞪你,我還要狠狠地教訓你。」關竣天一見她還不知認錯,火氣更盛。
他揚起大掌,重重地打向她的臀部,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大哥──」應采兒傻了眼,一時之間竟忘了要掙扎。
等到第二下鐵掌擊上她的臀部時,她才開始覺得疼。
「大哥,不要……」她扭動著身子,想推開他的手。
「你就那麼貿貿然地跑出去,萬一遇上了歹徒,把你賣到煙花閣裡,強迫你開始接客受辱。又或者被惡人強擄住,對你做出一些豬狗不如的事。或者,傷害了你,搶走你身上的值錢東西,你一個人根本不認得東南西北,到時候被棄屍荒野,你要我們到哪裡去找你!」
關竣天每說一件擔憂的事,掌下的力氣就又加重了一分。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鐵掌無情地烙在她的臀上。
「才沒有那麼恐怖,我現在還不是沒事!」應采兒倔強地睜大著眼,不讓淚水掉下來。
「你還頂嘴!」又是一記鐵掌伺候。
他的手勁極大,而她又是沒挨過痛的金枝玉葉。他冷漠地像在執法,她痛得直抽氣,好幾次都差一點痛哭出聲。
「我發燒時,窯洞裡的老伯不但弄藥給我喝,而且還每天煎藥調養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現在可比之前好太多了,老伯才不是壞人!」她帶著哭意大聲說道。
她不服氣!她已經不是小娃娃了,大哥居然還這樣教訓她!
「太好了!你居然還喝了陌生人給你的藥,你就不怕別人把你拐去賣嗎?你小時候被拐子拐過,還沒記取教訓嗎?那些被拐子虐待的痛,你全忘了嗎?!」
關竣天打紅了眼,力道絲毫未曾減弱。他要她知道倘若她再如此粗心大意,她將會遭受到比此時更痛的折磨。
「大哥,好痛!不要了……」應采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了。她緊握著拳頭,屈辱地閉著眼求饒了。「不要打了……」
「你下回還敢擅自出家門嗎?」
關竣天停住動作,冷冷地瞪著大腿上縮成一團的小人兒,口氣卻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
「是你自己叫我去歷練人生的!」應采兒又痛又急地啜泣著,身子輕顫著。
「我是叫你在有人保護的狀況下,去看看別人是怎麼生活的,不是叫你不告而別去歷練人生!」他咆哮出聲。
「你自己還不是不告而別!你隨隨便便就把我丟給十多年沒見面的爹娘,你叫我情何以堪!」淚水迷濛了視線,她卻還是堅持要討回一個公道。
「你講道理點,邊境有急事,我不得不前去處理啊!」關竣天瞪著她僵直的背,他頸間的青筋因為極力壓制著情緒而抖動著。
「那你至少也該留個字條,對我把話說清楚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去找白家小姐?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吶!」應采兒困難地轉過頭,淚眼汪汪地瞪著他。
「我當晚只心急著邊城大火的損失,哪來的心思留字條呢!況且,你昏迷的那一夜,我不是已經把我的心意跟你說清楚了,你還擔心什麼?」他抿緊唇,用指尖拂去她眼尾的淚意。
「我哪記得你說了什麼?」她扁著嘴說道。
「你不記得了?」關竣天濃眉一擰,感覺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我只記得你一直對著我說話,當然……還記得你……你對我……」她火速地回過頭,臉頰辣紅成一片。
「我吻了妳。」關竣天簡潔地說道,手臂勾住她的腰,微一使勁,便把她整個人立了起來,坐在他的大腿上。
「屁股好痛!」
應采兒彈跳起身,她苦著臉,半跪於床榻之上,如緞長髮斜披而下,半掩住她淚痕未乾的小臉。
「看著我──」關竣天撩起她的髮絲,伸手想扳過她的臉孔。
「我不要。」
應采兒別開臉,仍然為自己方才被打一事感到耿耿於懷。
「那天夜裡,我吻了你,我的心意你還不清楚嗎?」他霸氣地挑起她的下顎,鎖住她的視線。
應采兒聞言,連腮帶頰地羞紅了起來。她飛快地揶低目光,心兒怦怦亂跳,不敢回應他的問題,只好盯著大哥的下顎,顧左右而言它了起來。「大哥啊,我覺得外面根本不像你說的那麼險惡,你瞧我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好人,我一個人也可以行走──」
「看來你還是沒學到教訓。」
關竣天摟過她的腰,在她還來不及驚呼出聲前,他的大掌再度落回她的臀上。
應采兒痛呼出聲,熱辣辣的肌膚已經無法再忍受責罰了。
「你討厭別人把你當成孩子,可你做的事全像孩子一樣不負責任。」關竣天停下來喘口氣,打人的手掌卻未停。「還說什麼你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好人,你知不知道你只要遇到一個壞人,你的小命就毀了,你懂嗎?」
「不懂!女子也是人,為什麼不能像男人一樣隨意隻身行走江湖?」她哭喊出聲,也開始生氣了起來。
「因為女人天生力氣不敵男子、因為你長了一張會讓別人動心的臉孔、因為你太容易相信別人!因為我會擔心你!因為你的阿瑪和福晉會傷心!因為你離家出走的這幾天,我沒有一晚能夠好好入眠的!因為我捨不得你在外頭吹風淋雨!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這樣你懂了嗎?」
她錯了!應采兒心一揪,任淚水滑下臉龐濕了她的前襟。
她當時只是想闖一番成績,讓大哥對她刮目相看,所以才留書出走的,她根本未曾想到別人會為她如此掛心啊。她吸吸鼻子,哭得更慘烈了。
關竣天瞪著這個哭到全身顫抖的小人兒,他伸出手,手卻停在半空──如果他再因為一時心軟而出言哄她,她永遠學不到教訓!
關竣天霍然起身,猛然推開她。
「大哥,你別走──」
應采兒急得全趴到他的後背上,像個娃娃一樣地抱著他痛哭失聲。「我知道自己讓你們擔心了……我以後不會再犯了……你別不理我……我錯了……」
「一句『我錯了』,就對得起我這些時日的提心吊膽嗎?」他悶著聲說道,仍舊沒有回頭。
雖然多少覺得是因為他對她保護過度,所以才會養成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不過,他總是知道如何讓優勢留在他手裡,如此他方能夠予取予求。
「那我該做什麼……你才肯原諒我……嗚嗚嗚……」她哭到虛弱無力,就連構著他衣服的雙手都漸漸滑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