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的封面人物,就是金芭比。
我真的可以演她嗎?她盯著雜誌上那張漂亮的臉孔發愣。
「乖乖出去工作,還杵在那裡做什麼?我給你薪水是讓你來當電線桿的嗎?」極輕屑的口氣,在春風心頭紮了一針。自從上班後,她戰戰兢兢,卑微度日,卻連絲毫禮貌都得不到,今日感觸分外沉重。
茅塞頓開,立定決心,她頭也不回地跨出老闆的辦公室,寫妥辭呈後,馬上拿了名片撥電話——
「飛先生,你可以折回來嗎?」她衝著撥通電話就問。
個性樂天不代表她沒有神經。拿人薪水被指使是應該,但她該有選擇老闆的權利!她可能損失了這個月的薪水,也或許擅自離職太不該,可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使命,讓她實現自己存在的價值!
「有事?」飛衡遠疑問。他以手勢交代韓風在路口轉彎,回頭行駛。
「我願意上車,馬上接受你們的訓練。」她心中堅定。
「真是好消息!我們馬上去接你。」
飛衡遠話語落畢,與隔座的韓風交換視線;韓風收穫後,單手駕車,開始撥電話聯絡化妝師,敲定瑣碎細節。
「飛先生!」春風又喚。「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請說!」飛衡遠喜上眉梢。
「是不是……金芭比沒有赴日參加發表會,你們就算違約?」她掩住話筒,壓低音量。
「沒錯。」
精明的男人,掉進憨傻女人的陷阱。
「違約金很大一筆?」她挑眉,眸兒晶亮。
「八位數的天價。」他對她沒有防備。
「那麼,我要兩百萬。」春風平和說道。
「什麼?」飛衡遠的笑顏凝結,不確定耳中所聞。
「既然我有可能讓你們規避了那麼天大的風險損失,該可以多拿一百萬,你說對不對?」
她善良,但不表示她不貪心!她是天兵一名,但不表示她不懂得牟利。
「……」久久,飛衡遠無法吭聲。他的胸膛起伏,長長吸氣、沉沉吐氣。
他們的車子已在雜誌社門口停定。
「怎麼樣?」春風打破僵局。
「可以!」飛衡遠快快不悅猛一咬牙,嚥下被設計的怨氣。「來吧!我們已經在門口。」
旋即,他收線掛了電話,滿臉不快地將話機拋到後座。
「該死的村姑!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咒罵道。
「怎麼?」韓風瞧他眉間慍怒。
「她要兩百萬!」飛衡遠沉悶回答。
「要給嗎?」韓風只是平靜一問。
「重擬一份合約,給她兩百萬。另外,不要再給她任何要脅我們的機會!」他忿忿囑咐著。
失算,真是失算!以為她無害?怎料竟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不會太便宜她!經過她方纔的詭詐,他很難不懷戒心,韓風擬定的合約,會嚴格牽制住她。條文將會有諸多不平等,教她不得不聽命於他,要膽敢再耍詐,他不會讓她好過!
舞動似的腳步與身影,很快出現在他的座車旁,春風笑臉盈盈。
「上車!」他降下車窗冷冷開口。
「嗯。」春風依言開了車門,將肩上背著的一大包細軟丟進車內。
她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打包好她放在公司的一些小東西,以後,她再也不會踏進這老愛糟蹋她的公司了!
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雜誌社員工清楚看到停靠在公司門外的閃亮座車。
「快!快來看!限量的新款賓士車!」
「嘖!什麼人這麼有錢啊?」
「今天中午就停在對面了啦!不知道是誰喔?」
「啊?春風耶——」
「小妹被賓士車載走了!」雜誌社裡一片嘩然,沒有想到平日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小妹,竟也能有尊貴禮遇。
但他們更想不到,也不會知道,她這一去,將改變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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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支票,這是契約。」韓風雙手奉上。
春風被載往郊區的這座別墅,順從不安地枯坐許久,兩個鐘頭後,在另一房間密談的男人們出現在她跟前。
「嗯!」春風接下,果真一張面額十萬的即期支票在跟前閃亮亮。
只要這張支票兌現了,她的投資報酬率就划算,不枉她辭了穩定的工作。
看了看條文,上面有一空欄要她填寫銀行帳號,附註載明瞭一個月內依序匯款的時間。
除了約束保密義務之外,倒也沒什麼坑人的約定,契約即日生效。只是,一條條合約,皆刻意加強必須聽命於經紀人……
「我要聽誰的?」她抬頭迷惑問道。誰會是她的經紀人?
「我!」飛衡遠端坐在她對面的大張單人沙發上,語氣冷沉回答。
「喔!」她低下頭,心想沒什麼損失。
「身份證拿出來,簽了它。馬上有化妝師來幫你準備。」韓風正色提醒,遞上鋼筆。
「化妝師?」春風瞥他,一面乖乖畫押。
「你專屬的化妝造型師,等等要先試妝。」韓風滿意地看她完成合約。
「嗯……」虛應一聲,春風短暫飄飄然。
這是真的?!她一個月的模特兒生涯展開了!
幾分鐘後,韓風由外帶進一名瘦小女子。
女子長得平庸無型,瞧不出年紀。黑色直髮、黑色裝束,整個人渾身上下唯一多餘的色彩只有眼鏡,她戴了副黃色鏡片的粗框眼鏡,讓蒼白面容更無血色。
女子顯然就是化妝師,她提著一隻手提箱,擱上桌後輕手打開,並攤開一套套化妝用品。
接著,她對著金芭比照片研究片刻,再冷冷盯著春風打量幾分鐘,開始著手在春風臉上打點,整個過程都緊閉金口沉默著。
春風坐在椅上任人擺佈,化妝師一把就先摘掉了春風的眼鏡。
「啊!不要拿掉,這樣我啥都看不到!」春風失去眼鏡會不安,她驚嚷。
「沒差!我化過上萬人了,通常讓我化妝的人,也什麼都看不到。」化妝師嗓音幽沉,有股冷魅。
「什麼意思?」春風睜著迷濛眸子傻傻問道。
化妝師沒吭聲,面目冷淡地繼續打理。那架式俐落流暢,足以博得在場人士信服,但死沉陰鬱的面孔,卻教人不覺疑忌。
春風狐疑,一旁聽著的飛衡遠,也對這名陌生化妝師的言談氣質生疑;恐怕唯一泰然自若的人只有韓風吧!化妝師是他密尋弄來的。
「放心!她的客戶群廣大,技術高超!」韓風只是略略一提。
「把她那顆頭處理好。」飛衡遠出聲。他早瞧伍春風那顆造型怪異的髮型不順眼。
「不行!」春風死命護著頭顱。「我阿母會罵!才燙三個月而已!」
「你那顆爆炸頭會嚇死很多人!」飛衡遠忿忿瞪她。金芭比優美姣好的形象,豈能讓她給毀了!
「不!」春風尖嚷一聲,無比堅決。
「你——」飛衡遠對她的堅持,大為光火!「別忘了,你必須聽命於我!」
「拜託……」春風氣焰一折,口吻帶著哀求。「我阿母真的會罵,這是她花好幾個小時幫我燙的……」孝順的孩子!
飛衡遠胸口一揪——瞧她秀眉微蹙,沉重似的!
沉默中僵持不下,最末,飛衡遠還是妥協。
「好!隨你!」
「到時候盤起來或吹直就好。」韓風倒不注重這些,聳聳肩,覺得飛衡遠顯得苛求了!
化妝師只是沉默著,盡職進行她的工作。
修眉、上粉,一番胭脂塗抹,十幾分鐘光景,教兩個男人熟悉的輪廓,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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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妝完成——
金芭比風華重現!
男人們傻了眼,屏息望著伍春風。氣氛凝結,好像只存著兩個男人重搏著的心跳聲。
這是變臉吧?摒除那顆頭不說,便已足夠驚為天人,原本已長得相似,這妝一化,金芭比上身似的!
「太像了!」真神奇!飛衡遠瞇眼審視。
「比真的還像真的……」韓風喃喃自語,頻頻搖頭。
這一翻版,就只差氣韻不同、服裝不對、髮型不符,但這卻顯出春風單一純粹的味道,而這股清純味道,就好像剛出道時的金芭比,更同時喚起他們對芭比這一路走來的頁頁記憶,尤其韓風,自是感慨萬千。
「簡直化腐朽為神奇!」飛衡遠抬手,幾聲清脆鼓掌。
「客氣了,但言符其實!」冷酷的化妝師依然面無表情。「我是化死人的。」
「……」春風咋舌。
須臾,美夢迸了道裂痕。美夢該是光鮮時髦的包裝!這一勾勒,出了敗筆……就好像美好的婚禮上,響起西索米小喇叭的淒涼樂聲。
「……」飛衡遠沉默。
這番巧奪天工的手藝,碰觸過多少往生屍體?光想著,也忍不住發毛。
韓風瞅著他們猛憋笑意。無奈!造型界翻不出一個可信的人來委任,他只能尋求母親的廣大人面。
片刻後,飛衡遠終於出聲,斜睨著韓風道:「你打哪找來的?」
「第一殯儀館。」韓風攤攤手,無辜一笑。
「你還真能找!」飛衡遠調侃,已經釋懷。
「低調處理,你交代的。我母親說她信得過。」韓風豎了拇指,朝死人化妝師撇了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