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拓崇那傢伙,把他音響裡面的CD換掉。他習慣的Jazz不見了,諾拉瓊絲不見了,已被取代換成了周傑倫。
「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就是那麼簡單幾句我辦不到……
多討厭的歌詞!
分明心裡頭已經裝滿了她,卻礙著什麼奇怪的心眼不敢正視!他無限懊惱!
平拓人焦躁耙著頭髮,他矛盾著是不是該面對了?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唉!拓崇所言有理。
兩窗幽幽燈光,互不明瞭彼此的世界。
冬雪怔忡發愣,他樓上隱約傳來的音樂聲,伴著她的低落心情。
向來他最喜愛、並且日日重複的旋律,今天竟換成流行音樂?他不是從不聽流行音樂嗎?
「沒有你在我有多難熬……」
那歌聲唱的是這樣的歌詞吧?冬雪凝神聆聽。他還沒睡?沒睡在想著什麼呢?
平拓崇出門前的言語,再度讓冬雪陷入深思。平拓人……喜歡她?
他愛她嗎?冬雪無法不去揣測他的心思。
閉上眼睛,她壓抑著滿心躁亂,教自己鎮定下來思考。他進門後的每個表情,如同帶狀畫面在她腦中順序播放……
「就是開不了口讓她知道,就是那麼簡單幾句我辦不到……」
周傑倫唱著,冬雪猛地掀開眼簾,一道或驚或喜的情緒掠過她眼眸。
那悶葫蘆!她最瞭解不過了,不是嗎?
冬雪有如醍醐灌頂般,頓時清醒!或許她不該再矜持下去,僅是暗暗戀著、忖測著對方的心意,她該主動找出答案。
一股振奮激動,她從椅子上起身;雙掌忐忑摩擦,她慢慢走到樓梯相通的那扇門……
但站在門前,她又遲疑了。
不……這會不會太莽撞?也許他還在生氣。何況,他的冷酷讓她多麼不堪,現在不是談這問題的時候。
隔著門的另一端,平拓人也屏息低思。
也許她睡了?!是不是先別找她談比較好?
兩端,輕輕握上門把的兩隻手,遲遲沒有動作。他們垂首思慮,掙扎片刻,又各自縮了回去,然後悄步退開。
冬雪紊亂的心情稍稍釋放,但仍反覆苦思。讓她想想,如何去抽絲剝繭、教他從這團噯昧迷霧中走出來面對她……
而平拓人心中拉鋸的,是他該如何若無其事拉下臉來,以不著痕跡的方式,讓她知道……其實,他已經將她深深擱進心裡……
這一夜,樓上樓下,各懷心情。兩端皆是深沉、輾轉無眠的長夜……
第八章
今天的診所開門營業後,一反常態地籠罩在安靜沉悶的氣氛中,連平時隨著營業時間就開始飄傳的輕音樂都沒有。
會診時間未到,冬雪靜靜地進行準備工作。平拓人由診所門口走進來,直接進入他的診間。
坐定椅上,攤在他桌上的白色信封讓他眉頭一皺——
辭職信。斗大的三個字映入他眼中。
沉沉歎了口氣,他抽出辭呈——內容儘是些制式化的宇眼,什麼感謝栽培、能力不足、家庭因素……等等。她真能扯!
「這是什麼?」他出聲。相信門外的她足以聽見他的音量。
冬雪停頓了下,背對著他回答道:「我要辭職!」
「為什麼?」朝手上的紙張冷瞟了眼,平拓人往椅背一靠,盯著她的背影。
「理由都詳細呈報了,請平大醫師自己看。」冬雪仍悶著頭整理她手邊的一疊病歷。
話才說完。嘶——她聽到他撕裂紙張的聲音。
「這些理由我都下接受。」他的聲音冷沉堅決。「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
他都還沒與她談談「他們之間」,她就想離開了?門都沒有!
冬雪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道:「我的另一個理由——害你們兄弟反目,我很抱歉。」這的確也是她心裡掛意的。雖然平拓崇不懂事,但冬雪絕無怪罪他之意,她看待平拓崇,就如同看待弟弟一般包容。
昨晚平拓崇一夜未歸。他把平拓人的車子開走,直到早上他們要上班時,車子還沒有回來,兩人遂「各自」搭車上班。刻意一個乘捷運、一個攔計程車,一前一後踏進診所。
「我們兄弟不會因此反目,你多慮了。」平拓人淡淡回答,低下頭去思考著,昨晚是他太衝動,他必須找個時間跟拓崇表達歉意。
冬雪走近他桌前,面無表情說道:「總之,我想辭職。」
她的眼眸閃過一絲詭異光彩。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她要藉這機會讓他正視他們之間曖昧不明的情愫,及日益強烈的吸引。
聽她堅持的語氣,平拓人忙抬起頭,憤聲回答:「反正我不准你走!」
「不准?」冬雪直勾勾睨著他,心中暗暗詭笑。「不准也必須有理由。」悶葫蘆啊、悶葫蘆,是你該鑽出葫蘆的時候了!
「診所現在沒有其他護士。」他直視她那雙大眼。
「還有呢?」這是什麼爛理由?冬雪對這理由不太滿意。
「診所還有很多事沒做完!何況正準備擴大營業。」平拓人感到窘迫。見她神態篤定,似乎真的決心走人?
「除了診所以外呢?」她瞅著他眸中那稍縱即逝的慌亂。「難道……沒有其他理由?」她相信還有更多!
「除了診所以外……」喉間滾動幾下,他咬牙、扯動嘴唇。「你如果辭職,難道不需要另外找工作?也許還要搬家……」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怎麼覺得,她似乎要從他的生活、生命中抽身?不!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她永遠別想Saygoodbye!
「就這樣?」冬雪苦笑。還有比這更蹩腳的慰留方式嗎?
「沒人幫我煮咖啡。」他憤瞪著,多扯了句。
「哦?」總算有點意思了,再多想一點吧!「還有呢?」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我……」非要這樣刁難?他聳聳肩,坦承心中所想。「我喜歡你煮的菜。」
連這都能講?冬雪哭笑不得。
「這些真是可怕的習慣。不過,沒有我的咖啡、沒有我煮的飯菜,相信你也不會餓死。」
「該死!」平拓人別開頭去,低低地咕噥暗咒。這女人太無情了!
唇一撇,冬雪微笑。瞧他彆扭,原來這麼有趣呀!
原諒她的壞,她必須驗證平拓崇昨晚走前撂下的話是真的!平拓人喜歡她?不是她單相思?
他吁了一大口氣,彷彿下了好大決心似的,緩緩說道:「好吧!我喜歡你待在我的房子裡。」
「還喜歡些什麼?」冬雪瞅著他不放。
「我喜歡你手腕上戴著我送的東西。」注視著她手腕上戴著他送給她的銀色鏈子,他清楚了——他想將她佔為已有,就是這樣!
「還有呢?」冬雪的聲音裡有絲溫柔。
「我喜歡天天看到你。」他話說得愈來愈順了。
「嗯?是嗎?」她喜悅。
噢!感覺愈來愈美好了!雖然不如「我喜歡你」、「我愛你」那般簡潔有力,可似乎要接近核心了!
「嗯。」平拓人悶悶答了聲。避著她,撇開視線,他真是該死的從沒這麼窩囊過!
冬雪清了清喉嚨,不疾不徐開口道:「不過……你喜歡我待在你的房子裡,但我不一定得住你的房子;你喜歡天天看到我,可我沒有理由天天讓你看;而我這手上戴著的……我並不知道它具備什麼樣的意義與理由。」
來吧!寶貝,讓她聽聽更美麗的原因。
「冷冬雪!」他惱羞成怒、暴躁一吼。「我的理由都說光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留下來?」
冬雪沉下臉來,氣呼呼的道:「算了!我覺得你似乎沒有更好的理由說服我留下。」凶什麼凶!這可惡的蠢蛋!
她作勢轉身,平拓人旋即一把攫她的手臂,叱喝一聲:「夠了!」
「夠了?你很凶喔!」冬雪瞪住他。「放開我!」
只見他俊逸的臉孔閃過一抹狼狽,喉間滾動幾下,艱澀吐話。「別這樣!」向來高傲的他,現在居然乞求似的!這女人……簡直是他的剋星哪!
「怎麼樣呢?你還想說什麼嗎?」她斜睨著他,得意地瞧著他難堪的神情。
平拓人心思轉了幾百圈,緊握她手臂不肯放開。
「好吧——」他喟然一歎,不禁為她的堅持所折服,心版也溫柔了。「我……喜歡你……」
要命!舌頭會打結?他八輩子不曾結巴,挽留她真有這麼難嗎?這樣的告白,是他這輩子從沒做過的蠢事!這也才明白——原來他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愛的言語。
「什麼?」沁心舒暢!Yes!爽快!「我沒聽清楚。」甜蜜滋味透心脾,冬雪覺得他吐出口的話語,悅耳極了。
嚇!讓他深呼吸、運個功,平靜地把話說完——
「我喜歡你、我捨不得你走!我愛上了你、你不准走!」耶?其實說出來也沒那麼難。
「早說嘛!」燦笑開來,她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你?」平拓人懷疑覷著她,這女人的表情態度,似乎變化太快了吧?!「你耍我?」
見她一臉燦笑如花,臉上滿是奸計得逞的張狂炫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