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臣認為宴會的舉行並不在於它的盛大,而是在於給予民心肯定。再過七天就是國祭,臣認為可以利用國祭將此事由皇上昭告於民,然後在國祭之後的宴會上,設宴接待各國使節。如此一來,百姓會因與有榮焉,而更增加對國家的向心力。」知道他的說詞已被皇上採納,同青彥更是將想法侃侃而談。
「就依周丞相所言,宴會在七天後晚間舉行。」閻聿頷首,此言一出,原本神色沉重的朝臣們立刻眉開眼笑,難掩內心的喜悅。
「皇上,此乃國宴,皇上與皇后都須列席。」為防臨時又有突發狀況發生。周青彥覺得還是先將一切完全告知得好。否則要是到時皇上看見皇后,憤而在各國使節面前拂袖離去,這樣的場面豈不是更為難堪。
聞言眾臣的笑容頓時凝結臉上,大婚的慌亂場面似還歷歷在目,那時除了夌嵐和士軒的人外,並無他國人士在,兼之周丞相的解釋得宜,獲得了夌嵐的釋然,然而這次的國宴將會有各國使節來訪,屆時要是叉出現那種讓人猝不及防的狀況……一想到這裡,每個人都是一臉冷汗。或許士軒的強盛將如曇花一現,立即毀於夌嵐的攻擊中。
原本神情淡漠的閻聿怔愣了一下,瞬間轉沈的黑眸讀不出思觰,不知是怒或鄙夷。
議事堂上歡欣的氣氛隨著他的沉默而凍結,良久,才又因他的話語而起了波動。
「就這樣,退朝。」語畢,閻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議事堂。
這麼平靜的回答反讓眾臣不知該做何反應,大夥兒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接受了和皇后共同與宴的結論?頓時,整個議事堂懪開喜悅的歡呼聲,聲震連天。
「吩咐禮部,準備宴會事宜!急召御用織匠,替皇上、皇后趕製禮服!還有,到御膳房去……」一片哄鬧中,只見欣喜若狂的周青彥強自保持鎮定,指派各部門所負責的工作,為七天後的大宴做準備。
第六章
「皇后,時辰已到,請隨奴婢到大堂去吧!」一名太監在門前躬身,對房內的裴珞恭請道。
坐在梳妝鏡台前的裴珞,此時正由雀喜為地做最後的整理工作。
看著由鏡面中倒映出的自己,赧紅爬上雙靨,裴珞羞怯得不敢直視。雀喜深諳她的天生麗質,並未多加粉琢,只適宜地為她淡掃柳眉,輕點嫣唇,反將她的雪白嬌容映襯得更加動人。
「皇后,您的美連翠玉都會看得失魂呢!」看到雀喜完成工作一直靜待在旁的翠玉擠到裴珞身後,由衷讚歎。
「別取笑我了。」原本就已紅透雙頰的裴珞,此時更是嫣紅如火。
「這可是事實呢!」正在收拾上妝工具的雀喜也湊了過來。「要是到了大宴上啊,各國使節看到皇上能娶到這麼美的皇后,可不就羨慕死了!」
「可不是?只可惜皇上身在福中……」翠玉萬分歎惜地搖了搖頭。
「這大宴當前你又在胡說些什麼?」雀喜臉色倏變,沉聲輕斥。翠玉這才發現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急忙以袖掩口,不敢吭聲。
「別罵她,沒關係。」裴珞微笑,由雀喜將她扶起。
待會兒就要見到皇上,不知他看到自己這身裝扮,會是什麼樣的目光?裴珞因緊張而手掌微微沁汗,為的不是首次出席宴會,而是怕在閻聿的注視下,不知該如何自處。
雖然內心緊張異常,像是心會因此負荷不了,卻又讓她充滿期待。
翠玉搶前開道,將房門拉開,瞥前蹲踞在門旁的閻舲純時,失聲驚道:「公主引你在這裡傲什麼?」
「看看皇嫂打扮起來會多好看啊!」閻聆純將頭枕在膝上,百無聊賴地回答。雖然這只是一個借口,但是當她看到身著禮服裝束的裴珞從房內走出時,眼神還是為之一亮。
沒想到平時的皇嫂已經很美了,打扮後更是驚為天人。
「你坐在這兒多久了?」裴珞彎身將她牽起,為她輕輕揮去臀後的灰塵,不經意地發現,今天的閻舲純竟穿上了她最不喜歡的正式官服。
舲純總嫌層層疊疊的宮服過於拘束,平時不管旁人再怎麼軟硬兼施,她就是不肯穿上,如今,她卻穿戴整齊,一反平時雀躍的活潑,安安靜靜地在門口等候著。
裴珞心疼地抿唇一笑。這小丫頭,為了見她皇兄一眼,犧牲得可多大。
她相信,打從皇上回國,舲純還沒有機會見過皇上,更別談和他當面說過一句話。
舲純常掛在嘴上的示威之詞,不過是小孩子逞強所言,實際上,舲純才是最無法接近皇上的人。
「剛來。」閻舲純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輕輕說道。「你還不快去?要是讓人等你一個就不好了。」太傅說她年紀還小,不能與宴,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只是…難免心裡還是會有所期望的嘛!
知道皇嫂能和皇兄共同出席宴會時,她最羨慕。皇嫂終於有機會見到皇兄了,可是她呢?閻舲純絞扭著手,咬著唇,倔強地不讓失望浮上面容。算啦!看在這些日子皇嫂一直都待她極好的分上,這個皇嫂得來不易的機會,她就不多加阻撓了。
「你想去宴會是不是?」裴珞俯身,用等高的視線看著她的眼。
「皇后,不行啊!」站在後面的雀喜急忙上前阻止。「這麼做你會挨皇上責怪的。」
「對啊,公主不能出席,您別理她!」唯恐皇后真的將公主帶到宴會,翠玉也急忙出聲制止。
閵舲純雖然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但是難以掩蓋的失望還是瞬間填慲胸臆。
不過她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譏誚地回嘴,只是落寞地站到牆角,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喃喃地說道:「沒有啦,我怎麼會想去呢?我只是來看看皇嫂,真的!既然皇嫂要走了,那我也要回房了。」小孩子的自制力不夠,身子還沒轉過。小嘴就已因哭泣扁了起來。
「我一個人與宴會怕,你陪陪我吧!」裴珞急忙抓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頓時睜大了雙眼,閻舲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嫂說要帶她去?
「在各國使節面前,皇上就算生氣也不會對我怎樣的。」知道雀喜和翠玉要出言制止,裴珞搶先斷了她們的話,然後轉頭對閻舲純笑道:「走吧,不然就枉費你第一次穿上官服的精心打扮了。」
「你真的要帶我去?」閻舲純緊抓莙裴珞的手,深怕這只是出自自己的幻想。
她一直對皇嫂那麼壞的,還千方百計想阻撓皇嫂和皇兄的相處時間,結果皇嫂居然還說要帶她去宴會……
「除非你不想陪我。」裴珞俏皮地眨眨眼,牽著她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跟在帶路的太監後頭,緩緩向前走去。
「謝謝你……」閻舲純聲若蚊蚋地說道,對裴珞的感激讓她忍不住哭了。
「別哭了,要是被他國使節看到會笑的!說不定有國家想要乘機幫太子物色皇后,要是留下壞印象就不好了。」裴珞將一條手絹遞給她。
閻舲純接過手絹,裴珞語中的關愛反讓她的淚水更加洶湧。
即使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前方,她依然無畏,因為手中握著那只軟馥的手掌是如此溫柔堅定。閻舲純牢牢地握著裴珞的手,幼小的心靈已不再為了該對裴珞敵視或付出好感而掙扎,因為她知道在這一刻,這個溫柔的皇嫂已完完全全地贏得她毫無保留的孺慕情感。
宴會大堂上設置並不奢華,卻典雅隆重,反將強國所應具備的泱泱風範展現得淋漓盡致。酒宴上,並不以量多取勝,各道佳餚完全以精緻味美見長,佐以香釀美酒,將御廚精心烹調的風味提升至極限。
沒有喧鬧嘈雜,也沒有酒後醉語,輕柔的管弦絲竹餘音繞樑,間或著宴客們興起相合、連卻踏歌,在這莊重的氣氛下,慶祝的喜悅反而高漲。
與宴無數的外國使節們對這場宴會讚不絕口,直嚷著已許久不曾經歷過這樣高雅的宴會。時下的宴會皆已失了本質,忘了舉辦宴會的目的,而將重點放置在大肆鋪張的排場上。
受過了各國使節呈禮及賀辭的閻聿,手上扣著一隻玉斛淺酌,淡漠的俊容上讀不出思緒。
他以為可以專注如恆,沒想到他失算了。閻聿視線縹緲地望著底下撫琴高唱的樂伶,心思卻早已飄離。
乍見盛裝出席的裴珞,他的心竟有了瞬間停滯,彷彿漏跳了一拍,被她絕美的容顏給擄走了生息。記憶中的她恨美,但此時的她卻美得更加不可方物,美得幾乎讓他毫無反抗能力地就這麼沈淪了下去。
他不想看她,不想碰她,只因怕內心強忍的狂濤會宣洩而出,他只能強迫自己別開臉去,卻沒料到,她對他的影響力竟會那麼大。她只是默默無語地坐在他的身側,從她身上散發的馨香鑽入鼻息,竟可引他有片刻失神,而且不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