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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洛煒

  雪,伴隨著冷風無聲無息地飛舞,像是純白羽毛般一片片地飄落,飄向樹梢、飄向小溪,飄向了高高矗立在諾爾王國正中心的宏偉城堡,也飄向了位於城堡頂端、靠在窗戶邊那名美貌貴婦人的手掌心上。

  這位美麗、高雅的貴婦人,正是諾爾國的皇后,她有一張精緻美麗的臉孔,在那張白晰透明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雖說在鬢角之處有一些銀色髮絲洩露了她的年齡,卻絲毫無損她高貴大方的氣質。

  皇后垂下眼,望著掌、心中逐漸融化的白雪,輕輕歎了一口氣。今年的這場雪,和當年那場雪多麼相似啊!十八年前,自己就是對著這樣的雪景,許下了心願,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導致了諾爾國的一場浩劫,

  如果,當年自己沒有許下這樣的願望,那該有多好……

  ☆  ☆  ☆

  十八年前,正是她——莎琳娜·肯恩成為諾爾國皇后的第五年,卻也是她心中最惶恐不安的一年;自從十七歲嫁來諾爾王國當皇后,已經整整過了五年的時間了。但莎琳娜始終沒有懷孕的跡象,同樣年輕的國王雖然不以為意,但不管是在皇室、亦或是大臣之間,耳語開始傳開了。

  諾爾國的皇后不孕!

  諾爾國皇族的血脈,只怕要中斷在此了!

  閒言間語就像風,即使關上了房門也能從細縫中鑽入,根本無法阻擋,縱使諾爾國王依然寵愛著美麗的莎琳娜,但她內心的恐懼,卻是一天深過一天。

  莎琳娜心驚膽戰地過著每一天;春天到了,百花盛開的美景無法讓她開懷,夏天到了,火熱艷陽無法驅趕她內心的冰寒,秋天到了,萬物蕭條的景象簡直就像是在預言了她的未來。

  莎琳娜一天比一天更沈靜,而後,冬天來了。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不到幾天的光景,就將諾爾國全國上下、染成了一片銀白色。

  「皇后,您快來看,從窗外看過去,整個世界都變成白色的!好漂亮!」在身邊服侍她的侍女推開窗、讓城堡空氣流通的同時,忍不住漾著笑臉建議道。

  莎琳娜不感興趣地搖搖頭,繼續低頭編織著手上的嬰兒小毛衣,雖然不知道小生命究竟何時會降臨,但她依舊充滿耐心的,一件一件編織著屬於未來寶貝的每一件衣物。

  「皇后,您這樣整天不動會間壞身子的!快來看!快來看!」侍女十分堅持,來到莎琳娜的身邊,努力地鼓舞勸道:「我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雪,皇后你一定要來看看!」

  一沙琳娜無奈地輕歎一口氣,心知對方也是一片好心,終於從椅子上起身,在對方的扶持下來到了窗戶邊。

  「看!很美吧!」侍女再次發出驚艷的歎息。

  白茫茫的雪,銀白色的世界,耀眼璀璨得讓莎琳娜睜不開雙眼,她驚歎一聲,忍不住傾身向前、想將手撐在窗前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卻沒注意到手上依舊握著縫紉的針線,一個不小心,銀針就刺入了指尖——

  「哎呀!好痛!」莎琳娜痛呼一聲,覺得那一刺就像是刺入心臟一樣疼。

  「皇后!您沒事吧?」侍女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將銀針拔起,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但指尖依舊滲出了一顆圓形的血珠。

  「沒事,只是讓針刺了一下。」莎琳娜搖頭,輕輕甩著手指,指尖上的血珠像是露珠般滑落,最後落在雪白的大地上,形成十分醒目的艷紅小點。

  望著那一滴滴落在雪地上的艷紅,莎琳娜眼眶一紅,剎那之間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彷彿全部的悲傷都湧上了心頭。

  神啊!我多麼希望為諾爾王生下子嗣啊!如果……我能生出一個皮膚像雪一樣白晰、嘴唇像血一樣艷紅,頭髮像是黑檀木一樣漆黑亮麗的美麗女孩兒,那麼,我就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莎琳娜搖搖頭,輕歎一口氣,正想轉身離開窗邊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想要一個女兒?這種心願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誰?!」莎琳娜心中一驚,急促地轉身,但自己的背後就是窗戶,外面只有白茫茫的雪地一片,一個人的蹤影也沒看到!

  「皇后?您怎麼了?」一旁的侍女也被莎琳娜震驚的表情嚇了一跳,連忙伸出雙手扶住她。

  「你……你沒聽見嗎?有人在說話……」莎琳娜遲疑地開口。自己明明聽見有人說話,並不是幻覺!

  「皇后,我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啊,您一定是太累,聽錯了。」侍女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可是……我明明——」莎琳娜欲言又止。

  莎琳娜皇后,想要達成你的心願嗎?那麼來我這邊,讓我幫助你……

  「你聽!那聲音又說話了!」莎琳娜捉住侍女的手,更激動地開口。

  「皇后?您真的沒事吧?」侍女的手被抓得很疼,但她也不敢反抗,事實上她也被向來溫柔高貴皇后的激烈情緒給嚇傻了。

  怎麼會這樣?莎琳娜雖然感到害怕,但心中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催促自己:別怕!那聲音說可以完成我的心願!可以讓我得到我夢寐以求的孩子!

  「皇后?要不要我請陛下過來一趟?」侍女關心地問道,十分擔心地看著皇后情緒交替的蒼白臉色。

  「不!不用了,你下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心中的聲音戰勝了一切,讓莎琳娜在下一瞬間做出了選擇。

  「但……」

  「下去吧!如果有事我會叫你。」莎琳娜催促侍女,幾乎以一種迫不及待的方式將她趕出了房間。

  將房門緊緊關上的那一瞬間,莎琳娜的心也緊緊地繃緊了。

  「誰?!剛才是誰在和我說話?」確定房間內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莎琳娜鼓起勇氣地開口了。

  一片靜默。

  「你不是說要完成我的心願?!」莎琳娜提高了聲調,一雙眼認真地搜尋四周,不放棄房間內的任何一個角落。「你在哪裡?你真的能幫助我嗎?」

  我當然能幫助你,我不是說了,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願望!

  方纔聽到的說話聲音再次出現了!莎琳娜這時候才發現,這說話的聲音是從房間的左邊角落傳來,但……房間的左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面長及人身的大鏡子而已。

  來吧……來到我這裡……讓我幫助你……

  像是被人催眠似的,莎琳娜一步一步地發聲處走去,緩緩舉起手,先遲疑了一下,最後鼓起所有的勇氣、然後一口氣掀開了布簾——

  「啊!」莎琳娜輕呼一聲。並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而是她在那面與自己同高的鏡子裡看到了容貌蒼白似鬼的自己!

  「奇怪……」震驚過後,莎琳娜也恢復了鎮定,她伸手輕輕撫向鏡面,喃喃自語道:「說話的聲音……明明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莎琳娜皇后,現在親口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心願是什麼?!

  「嚇!」莎琳娜倒退一步,再次被這突然其來的說話聲音給嚇了一跳!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清晰的鏡子就像是湖面被人投擲了一顆石頭那樣,產生了一波波的細紋,從中問向外擴散暈開,而後慢慢地,在鏡子的最中央,緩緩出現了一個從頭到腳都以白色長袍慢地,在鏡子的最中央,緩緩出現了一個從頭到腳都以白色長袍覆蓋住的高大人影,一張臉同樣覆上了白巾,讓人看不清模樣是男是女、是美是醜。

  鏡中人唯一願意讓人看見的,就是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莎琳娜看過最美麗的眼睛;燦亮得像是夜空裡的星星,湛藍得像是最難采獲的藍寶石,凝視著這雙美麗的雙眼,就像是在懸崖處俯視大海、彷彿要被吸入那樣的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你……你是誰?!」莎琳娜以手緊抓住胸口,想努力平靜自己狂烈的心跳。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能夠實現你願望的人。

  鏡中的人影動也不動,一字一句卻清晰地傳到了莎琳娜的耳朵裡。

  「實現我的心願?!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心願?」莎琳娜努力不讓白自己的聲音發顫,試圖弄清楚對方的身份。

  我想不僅整個諾爾國,只怕整個北方國家都知道你莎琳娜皇后的心願,不是嗎?說話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戲譫。

  「大膽!」莎琳娜美麗的臉染上紅量,半是因為惱怒,半是因為羞愧。

  對我擺出皇后的架子是沒有用的。我已經說了,我是來幫助你實現心願的,莎琳娜白王后。

  「幫助我?這種事情要怎麼幫?」莎琳娜忍不住質疑。

  既然不相信我,你又為什麼要來呢?鏡中人影微晃,像是在恥笑莎琳娜的故做姿態。既然如此,那麼我也不浪費你的時間,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立刻消失,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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