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伊爾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日妖精已經先一步伸出手,在他身上灑了一些金黃色的粉末,賽伊爾只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然後,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原先胸口的疼痛已經減緩了許多。賽伊爾小心翼翼地起身,發現他已經能以自己的力量從床上坐起了。
「現在你覺得如何?」先前的日妖精並沒有離去,在看到賽伊爾已經清醒後,緩步來到他的面前。
「我昏迷了多久,其他人呢?」
「你放心,那名中了黑妖精毒液的女戰士,我已經讓她服下了能壓抑毒液的藥,這可以讓她恢復成平常的模樣,但若要讓毒液自體內徹底斷除,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那名下毒的黑妖精除掉他,那麼毒液自然就消失了。」日妖精簡單地解釋迪雅修娜的狀況。「至於月族的少女,我的族人正在照顧她。」
「謝謝。」賽伊爾這才鬆了一口氣,想必是白妖精族在最後一刻趕到,這才解救了蕾娣的危機。
「人之子與妖精一族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但是事情變成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就算不想插手也不行了。」日妖精微微蹙眉,臉上有著憂慮的情緒。
「當時我沒辦法,若是不將蕾娣帶回來,她遲早會死在黑妖精族的手中。」賽伊爾簡述著當時的情況。「我明白這違背了當初我們和妖精族訂下的約定,但是我已經答應了月族的長老,要護衛蕾娣的安全,直到她褪下羽翼、能夠保護自己為止。」
「命運的齒輪一旦滑出軌道,就再也回不到正確的位置了……」日妖精喃喃說道,轉過頭對賽伊爾說道:「聖者,你雖然救了月族最後一名遺孤,但是同樣的,你也毀了月族最後的遺孤……」
第六章
「毀掉月族的遺孤?這是什麼意思?」日妖精突如其來的話讓賽伊爾心中一震,心臟幾乎漏跳了一拍。
「嗯,其實這並不是你的錯。」日妖精沉吟一會兒,正色道:「剛出生的妖精到褪下羽翼,以人類的時間來計算,差不多要一年的時間,在這段期間,所有的妖精都得生活在一個單純的地方,由各族妖精界的長老看守著,這件事聖者你應該聽過。
「我知道這件事。」賽伊爾點點頭,表示略有所聞。
「外界大多以為,這是因為未褪下羽翼的妖精,沒有自保的能力,其實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不讓他們與外界接觸最重要的原因,是避免讓不成熟的妖精產生不必要的情感。對於人之子來說,情感是與生俱來的,但是對於妖精一族來說,若是擁有過多的情感,這會讓他們喪命的。」日妖精輕歎一口氣,若是他們能夠早一點抵達月族,或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了。
「喪命?」賽伊爾臉色一變,被這前所未聞的事情震驚住了。
「剛出生的妖精要小心地隔離起來,是因為他們很脆弱,不只是能力上的脆弱,在心靈上也很脆弱。」日妖精更加詳盡地解釋道。「意識未清、封印未開,就像是人之子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倘若出生的妖精按照慣例住在安靜的地方,等時候到了羽翼褪去,自然就能夠幻化成一名成熟的妖精,但若是一出生就接觸到了人之子……」
賽伊爾閉上眼睛,不需要日妖精開口,他的心已經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泛起了無法形容的痛。
「她……會有生命危險嗎?」這是他唯一想知道的。
「我不知道,畢竟妖精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日妖精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不管是喜、怒、哀、樂,任何一種情緒對妖精一族來說都是傷害,我不知道月族的少女是否會有性命危險,我只能確定,就算她羽翼褪下,她也無法成為一名真正的妖精。」
日妖精確定地開口,想起了當自己趕到蘭伊瓦斯提的時候,見到的是淚流滿面的白妖精少女,她雖然仍保有妖精一族的外貌,但是一言行舉止,幾乎已經與人之子無異。
「同時,她無法完全承續月族的力量。」日妖精分析目前的狀況。「我想這就是黑妖精沒有帶走她的真正原因,就算她身上的封印解開了,已經擁有人類情緒的白妖精,對他們來說再也沒有威脅了。」
「沒有其他補救的方法嗎?」
「我不知道,我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日妖精誠實回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白妖精少女帶回妖精界,至於將來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誰也不能保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畢竟這原本就是我們妖精族的事,無端將人之子扯入這場戰役已經是意外,如今我們只能盡量彌補這個錯誤,將偏軌的命運撥回到最初的原點,讓雙方遵守最初的約定吧!」
賽伊爾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苦澀的感覺,原本以為他解救了蕾娣的性命,但是沒想到事情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因為與他生活在一起,讓蕾娣擁有了人類的情感,如果他能早一點知道,或許就不會……
「聖者,你無須自責,命運一旦脫軌,未來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日妖精最後結語道。「白妖精的少女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我會帶著她離開。」
「在你們離開前,我能見她最後一面嗎?」賽伊爾說出自己最後的請求。
「她這段日子是與你一起生活,最後也該以人之子的身份和你道別。」日妖精語帶雙關地說著。「我們明天離開,過了今天之後,月族的少女與人之子,再也沒有任何關聯了。」
★★★
「賽伊爾!」乍見到安然無恙的賽伊爾,蕾娣像是一隻彩蝶般飛撲至他的懷中,又哭又笑,美麗的小臉上有著怎麼也無法掩飾的喜悅表情。
「賽伊爾,你真的沒事了嗎?那天你倒在那裡動也不動,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蕾娣以雙手緊緊抱著賽伊爾,直到他熟悉的體溫沁人臉頰,她才確切地感覺到賽伊爾就在自己的身邊。
「我沒事。」賽伊爾不著痕跡地將蕾娣推開自己的身邊,苦澀地揚起嘴角,面對蕾娣自然而然的真情表現,他卻再也沒有半分愉悅的心情。
蕾娣是白妖精,不應該因為擔心他而流淚、不應該因為見到他的完好而展開笑靨,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你真的沒事了嗎?幸好你沒事,那天你一直醒不來,是他們救了你……」蕾娣沒察覺到他的改變,仍是像平常一樣纏著他說話,伸手比了比在一旁守護的日妖精,執意要告訴賽伊爾她這幾天的生活。「那天在水泉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聽你的話,沒有使用力量,是那個聲音自動和我說話的,是真的。」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賽伊爾勉強扯出淡笑,他抬眼,並不意外地看見守護在一旁白妖精們眼中的驚愕,彷彿不敢相信身為白妖精的蕾娣,居然擁有像人之子一樣豐沛的情感。
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賽伊爾點點頭,示意將蕾娣交給他照顧,跟著就轉身離去。
「賽伊爾,這些天照顧我的人就是白妖精嗎?可是他們好奇怪,都不說話,為什麼?」一直到白妖精離開了,蕾娣忍不住皺起眉心,困惑不已地提出問題。「我以為他們是生氣我讓你受傷了,但是看起來又不像,還有,他們一看到我哭,臉上就會出現很奇怪的表情,真是奇怪!」
「是嗎?或許他們和我一樣,不喜歡看到你的眼淚。」
「但是我沒辦法,在水泉邊,不管我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我的眼淚就一直掉下來,根本收不回去。」蕾娣很無奈地說著,最後認真保證道:「以後不管是誰和我說話,我都不會理他們的,我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
「水泉邊的事情我沒有怪你。」賽伊爾認真保證。
「真的嗎?」見賽伊爾並沒有生氣,蕾娣鬆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心情乍然放鬆,身體就像是棉絮一般往賽伊爾的身邊倒去,口中仍然喃喃念著:「你沒有生氣,那真是太好了……」
「蕾娣?你怎麼了?」賽伊爾急忙伸手摟住蕾娣,她的身子依舊冰涼,小小的身子被他摟在懷中,纖細得就像是要隨風而逝一般。
「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好累……」她緩緩閉上眼,身體雖然感覺疲倦不已,但她一雙手仍是緊緊抓著賽伊爾不放。「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賽伊爾,你不要走,我還有很多話沒和你說……你不可以走。」
「好,我不會走。」賽伊爾強迫自己以平靜的口吻安慰著蕾娣,心中卻因為蕾娣明顯的日益虛弱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這就是日妖精所說的,因為承受過多的情感而造成身體上的負擔嗎?他早該發現的,蕾娣只要哭泣,就會變得異常疲倦,往往需要一段時間的睡眠才能恢復精神,他原以為這是妖精體質上的差別,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是他們無法負荷過多情緒的警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