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的她都聽不懂,什麼笨手笨腳,什麼笨嘴笨舌,什麼與俍爺夜夜同床共寢,她全都聽不懂。
不過她卻相當肯定自己絕不可能做出那些直視護國師、頂撞護國師的事,因為對護國師有著根深蒂固崇敬心態的她光聽她們提起他,就忍不住頻頻打顫了,更遑論親自面對他時。
「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您高興就好。」黃櫻帶著笑回答,可她心裡卻比誰都苦,因為五人中,最不耐操的就是她了。
「可是我無話可說呀。」她只想靜心修法,好讓自己靈修的功夫更進一層。
「以前不讓您說話,您怎麼都不肯閉上嘴,如今求您開口,您卻吝於啟齒,這也未免……」差太多了吧!綠竹翻了翻白眼。
「對不起。」
「這三個字您留著對俍爺說吧。」五侍挫敗的異口同聲道。
第九章
又是死卦!
重卜姻緣卦的雲棲俍面色凝重,思忖許久後,他忽然重整卦面。
「怎麼會這樣?」都不是?!
神情疲累委靡的雲棲俍額際不住冒出冷汗,雙眼卻晶亮異常地盯著在眼前個別布開的五個卦面直瞧。
血在此時沿著鼻管直下,滴落卦台。
卜卦需耗盡心神,是以他和向秉持著一天頂多一卦的原則,可如今他的姻緣卦陷入膠著,又呈現大凶之兆,他不得不違背原則,改由五侍下手,直接探查她們的姻緣是否與他有所牽繫。
這法子他並非現在才想到,而是早在將她們五人帶回宮時就分別試過,可每每不是她們的姻緣尚未明朗,就是她們五人的命格太過相近,以致彼此的姻緣線交錯牽扯,互相干擾。
唯一破解她們相互干擾的方法便是一次同卜五人之姻緣,但那將損及他的心神,輕則身衰體竭、百病趁機纏身,重則臥床數月;是以多年來,他始終未曾動過此念,而是只卜自身之卦,無意強求。
「她們全不是,那到底是誰?」雲棲俍心神一斂,閉起眼,盤坐於地上。
「怪了,這是哪裡?我怎麼會飄來這裡呢?」靈魂隨處飄的朱媥媥望著四面皆黑的暗室,喃喃自語,「全都是黑的,一定是個邪惡的鬼地方……」
她飄飄蕩蕩的,亟欲飄離這個令她厭惡的地方,可不知為什麼,她飄過來飄過去,就是飄不出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邪門了,這裡該不會是什麼祭壇吧?!」她皺著眉四處張望。
忽然--
「媽呀!這真是祭壇呀!」瞪著破空而來的血雨,她根本沒機會閃開,因為她能看清那是血,就表示那已經離她的眼睛不到兩公分了。
神奇的是,血雨穿過她的臉,她的身,卻沒留下半點痕跡。
「呼!幸好,幸好。雖然被血噴上臉頰的感覺很噁心,不過那滿是腥臭的血雨沒直接停留在臉上就好。」朱媥媥大感慶幸地拍拍胸脯,渾然忘了自己現在是一道靈魂,所以血雨不留下痕跡是理所當然的。
慶幸完的她往前飄移,打算看清到底是誰那麼沒公德心,居然沒看清楚前方有「人」就直接灑「水」。
「啊?怎麼會是你?!」朱媥媥眨眨眼,先前忿忿不平的情緒全數轉為擔憂,她以透明無形的手撫上他慘白的臉,眷戀的吻上他的頰,他的唇。
「你這樣,教我怎麼能安心離開呢……」
「爺。」一個月的期限已至,前來覆命的五侍一見著雲棲俍便跪倒在地。
「人呢?」雲棲俍單手支著頭,除了眼神中有些許疲憊外,斜倚在廳堂臥椅中的他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勁。
「夫人……夫人她……」紅梅咬著唇,難以成言。
「廢話少說,直接把人帶來。」雲棲俍一彈指,左弋立刻飛身出去,將徘徊在外的朱媥媥半請半強迫的領進廳內。
「參……參見護……護國師。」不住顫抖的「朱媥媥」低垂著頭,完全不敢望向高高在上的雲棲俍。
「你叫什麼名字?」再見朱媥媥,雲棲俍不知是已有心理準備,抑或對五侍失望至極,竟一反先前見她如此畏縮時的震怒,心平氣和的問出令大家都感到錯愕的問話。
「朱……朱媥媥。」
「你知道自己怎麼來到棲俍聖宮的嗎?」
「忘……忘了。」她緊咬著唇,心中充滿了畏懼。
雖然雲棲俍語氣平和,可她感覺得出來,他現在對她的態度,與她第一次醒來時完全不同了。
那時的他雖然不悅,對她的態度卻與對其他人不同;可現在,他待她的態度跟待其他人根本沒兩樣,既冷漠又疏遠。
「你在這世間可有牽掛難捨之人事?」他望著她的眼神莫測高深,好像在算計什麼似的。
「沒。」她是個孤兒,又獨處慣了,哪會有什麼難捨之人事呢?
「很好。」雲棲俍忽地彈指,左弋隨即將一旁的參茶端至他跟前,服侍他喝下。
輕啜兩口參茶,清了清喉頭殘留的血氣,雲棲俍再一揮手,左弋便退至一旁。
「如果我許你三個願望,你希望得到什麼?」三個願望換她破敗的身軀算是便宜她了。雲棲俍勾起的唇角儘是無情。
在他靜心療養的過程中,「她」的戀戀不捨,「她」的徘徊流連,終於讓他醒悟自己的姻緣卦為何會那般詭譎難明瞭。
原來「她」才是他的命定之人!
「我……我想離開這裡。」聽他這麼說,「朱媥媥」不疑有他的開了口。
「好。」就算她不想離開,他也非逼她離開不可。
雲棲俍「好」字一出口,除了「朱媥媥」欣喜若狂外,其餘的人全呆愣了下。
「第二個呢?」
「我……我想……想要有個人照顧我、憐寵我。」她當孤兒當怕了,所以渴望有個人陪。
「行。」一旦她一回歸那副身軀,他自會照顧她、憐寵她--的身體。
雲棲俍唇邊的笑意更冷了。「第三個。」
「我希望自己的靈修能更上一層。」上回靈體飄移的狀況讓她明白自己遇上瓶頸了。
「如你所願。」靈修想精進,最迅捷的方法莫過於讓靈體出竅了。雲棲俍露出滿意的微笑。
「謝護國師大恩大德。」以為自己走好運的「朱媥媥」對雲棲俍又叩又拜,殊不知他為了私心,將讓她再次魂不附體--而且是永生永世的魂不附體。
「醒了?」雲棲俍嘴角噙笑,盯箸朱媥媥眨動長睫、將醒未醒的模樣。
「嗯……我終於死了嗎?」她感覺渾身骨頭像散了似的,痛楚難當的問。
她還記得自己飄飄蕩蕩的纏在雲棲俍身上,藉著他看不見她的機會,猛吃他豆腐、佔他便宜。
到後來,她已經夠透明的靈魂甚至淡到連自己都看不到、感覺不到,好似就要蒸散了。
最後的印象是她眷戀的在他唇上一吻,然後貼靠在他身上等著靈魂蒸散……想到這兒,朱媥媥甜蜜的漾起一抹笑。
「死人是不會笑的。」黑玉簫冰上她的頰,提醒她他的存在。
感覺她靈魂飄移時,他正全力護住受創的心神,不讓邪靈惡氣有機可乘,是以對她的「騷擾」視而不見,蠢笨如她竟以為他不知她的存在。
不點破不是不願讓她受窘,而是無意跟蠢笨至極的她解釋他因何能窺見她的靈體,因何能驅離她那副破爛身軀的正主兒讓她重新進駐。
「你又知道了。」朱媥媥下意識的反駁,直到頰上的冰涼倏地加劇,她才意識到自己又活了回來,而且還頂撞了誰。
他無情地將她囚入地牢的鮮明記憶讓她猛地顫了下,隨即咬著唇,意圖低垂下頭不看他,也不讓他看。
無奈黑玉簫搶先一步支住她的下頷,讓她無法低下頭,所以她僅能垂下眼簾,逃避他彷彿會灼人的視線。
「想什麼?」對於她明顯的排拒,他沒有不高興,反而貼近她,誘人的唇在她耳邊輕吐氣息。
「想我為什麼沒死。」心裡的痛讓她真的好想一死了之。
「因為我不允。」抱起她,雲棲俍佔據了她原先靠躺的地方,讓她躺在他身上。
撥開她凌亂的發,他吻上她滿是藥味的唇。
「將我囚到那個陰森森的地方,不就是不準備讓我活著出來了嗎?」她苦笑著說出黃櫻在地牢外說的那番話。
眷戀他的體味,眷戀他的溫暖,但一次牢獄之災,讓她認清自己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根本無權眷戀。
朱蝙蝙輕悄的動作,意圖拉開她與雲棲俍的距離,不料才動了下,就被他壓回原位,動彈不得。
「誰告訴你的?」雲棲俍眼中閃著幽光,他知道以朱媥媥的腦袋絕對做不出這種思考,所以肯定是有人對她嚼舌根了。
「是……」她略轉過頭,恰巧瞥見他眼中的異樣光芒,連忙改口說:「是我自己想的。」
雖然五侍對她總是嘲弄諷刺,但她們畢竟服侍過她,所以她不想見到她們因她而受罰。
「是嗎?」單蠢如她,所有思緒根本都顯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