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住持師父的臉色很凝重,當天晚上,就將她叫到房裡去了。
「無瑕,今天你看到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住持師父是一名約莫五十來歲的尼姑,她對練無瑕而言,就像是世上的另一個親人。
「師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瑕你要知道,煉藥對師父來說,是最大的興趣,一直以來,我一直在煉一種藥,能讓人真的解去任何病痛與煩惱,一開始,只是摻在香灰裡,好讓前來拜佛的人,在手裡聞這些有療效的香氣,但漸漸地,有人喜歡這種香氣,向我討了些回去,沒想到有人居然將它當成藥服下,解去了身上的病痛,經此一傳十、十傳百,這寺裡有『靈藥』之說,就這麼慢慢傳開了。」
「住持師父,那是您慈悲世人,做出了靈藥,有什麼不好嗎?」練無瑕覺得奇「無瑕,那藥若是混在香灰裡燒倒也無妨,但是當成了藥服下,並不適宜。」
住持師父輕歎一口氣。
「為什麼?師父不是說,吃了什麼病都會好了嗎?」
「今日之事,你也瞧見了,這藥是可以治百病,但它若是用來內服,會有一個可怕的後果,一旦服下這藥,就會上癮,斷不掉的。」
「斷……斷不掉,那會如何?」練無瑕有種不好的預感,想起了早上那名漢子憔悴可怕的模樣。
「若是能忍過七七四十九天,一切就沒事,但每一天都是痛苦難捱、苦不堪言,這世上又有誰忍得住?師父做出這藥,是錯了!但幸好還有補救的方法,若是在藥裡摻了你的血再服下,這藥就真正稱得上是靈藥,就算內服,也不會有上癮的危險。」師父歎一口氣,飽含歉意的眼光停在練無瑕身上。「你是我的徒兒,師父自小看著你長大,我又怎麼忍心用你的血做藥引呢?」
住持師父又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不再言語。
「無瑕,師父對你說的這些,你千萬要記在心上,絕不能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否則你會有性命之憂,明白嗎?」半晌後,她鄭重地警告練無瑕。
「師父?」她呆了呆,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聽我的話,忘了師父今日同你說的話,對你自己有好處。另外『靈藥』一事,你也別擔心,師父會再想辦法的。」她拍拍練無瑕的肩,默然地離去。
※※※
將往事說了個大概,練無瑕這才住口,抬頭平視東方煒的眼道:「這些就是師父告訴我的,『慈雲寺』裡靈藥的秘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表面上是很平靜,但來寺裡求藥的人始終不曾停過,直到那一天……」練無瑕一頓,淚水又一顆顆地落下,語帶顫抖地開口道:「大火發生的那一天,寺裡一切都很平靜,寺裡的人告訴我,住持師父將她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我有些擔心跟了過去,然後……然後就看見師父的房裡起火了!」
「是你師父自己放的人?」東方煒猜測,伸手將練無瑕圈回自己的懷中,無言傳遞自己的溫暖。
「多半是這樣,後來不知怎地,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後來的事公子你就知道了,公子救了無瑕,但師父……師父多半是不行的了!」她哽咽地將話說完,想到師父死於那一場大火之中,克制不住地又淚流滿面。
「無瑕,『慈雲寺』裡有名的既然是靈藥,為何出名的反倒是你『雲□巫女』?」東方煒提出另一個疑點。
「師父說了,靈藥要上癮,也需要一定的份量,她摻放在香灰裡的藥量有限,所以大部分的人並沒有上癮,只有服用後覺得神清氣爽,並無大礙,但真正麻煩的卻是那些身上有病痛的人,因為身上的病,所以他們服用了很多靈藥,最後上了癮頭,戒不掉了,所以師父就想出了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師父知道這些人都是因為服用了她的靈藥,才會變成今天這種樣子,卻又不捨得讓我受傷流血,所以她對那些已經上癮、全身是病痛的人說,若是向『雲□巫女』祈求,就可減輕身上的病痛,那些人信以為真,更勤奮地來廟裡祈福,那些來的人,師父讓他們服下一種可以慢慢減去靈藥藥性的新藥,就這樣一個一個幫他們減去身上的藥癮,日子久了,才會有『雲□巫女』是活神仙這種傳聞。」
「原來如此。」東方煒點點頭,乍聽之下無瑕的話真有些匪夷所思,但當他瞭解了事情的始末,這才將一切的謎團想了個分明。
「既然有法子解決,你師父不可能會自焚,又為什麼要一把火將所有的藥都燒掉呢?」這就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了。「無瑕,你師父在放火前,有沒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拚命地敲門,但師父就是不應我,我只聽到她說,這一切都錯了!她所做的一切都錯了!『慈雲寺』將成為一個罪惡之地,而她不能讓它成為陰謀之地!」練無瑕努力地回想。「我聽不明白,但師父只是叫我走,別讓惡人抓我進京,要我快逃,永遠不要再回去!」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初次見面,你顯得如此害怕,你以為我是要抓你進京的惡人。」東方煒點點頭,為了得到更多的線索,他跟著又問:「在大火之前,你的師父是不是見了什麼人?或是發生了什麼事?」
練無瑕聽東方煒這麼一提,也努力地回想,想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道:「師父前一天見的人,就是蘇縣令,他們關在房裡說了好久的話,後來我記得蘇縣令很生氣地離開了,因為時候已晚,所以找就沒問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如此。」東方煒點點頭,□出了個大概。
若是將所有的點串成一條線,蘇縣令就是罪魁禍首了。若如張明德所說,蘇縣令與住持私交甚篤,他一定知道「靈藥」這件事,此事極有可能是他起了賊心,想將靈藥拿到手。另外一點,他不惜派人行刺自己,為的是要逼他使用靈藥,可見得蘇縣令也明白此藥容易讓人上癮,先贈靈藥、再派人刺殺自己,為的也是要讓他上癮,才好進一步地控制自己。
「公子,你想到了什麼?」練無瑕見他想心事想得極為入神,關心地握住他的「沒什麼,只是蘇縣令千算萬算,算不到我身邊有個你。」他淡淡一笑,在無瑕的掌心印下一個吻。
「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因為我答應了師父不說,所以才拖到了現在。」她的臉蛋微紅,為東方煒語氣中的親密感到有些害羞。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總算肯相信我了。」
心中的疑惑解得差不多了,東方煒也感覺到有些疲倦,於是他摟著練無瑕起身、走回床邊,先將她抱上了床,自己隨即也在她身邊躺好。
練無瑕緊張地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因為東方煒整個人靠在她身邊,一隻手還親密地環在她的腰際邊,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次的纏綿,練無瑕的一張臉瞬間變得火紅,有點不知所措。並不是她不喜歡,只是公子的身上還有傷啊!這麼做,不大好吧!
「公子。」無瑕有些窘困,更多的是慌亂。「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還是別……大夫交代過,要你躺著好好休息。」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東方煒輕笑出聲,從她酡紅的臉蛋兒猜出她的思緒,忍不住就是想戲弄她。
「啊!沒有!」她的臉燒得更紅了。
「大膽的姑娘。」他低笑出聲,將頭枕在她纖細的頸項,細聞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有些無奈地道:「我是很想,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哩!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當然不會!」她脹紅了臉否認,已經羞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別動,就這樣讓我摟著你。」她單純的反應讓他笑開了臉,將她馨軟的身子摟得更緊了,「陪我再睡一會兒,我們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嗯?」
練無瑕背對著他,溫順地點點頭,身子逐漸地放鬆,聽著東方煒穩定的心跳聲,心中的慌亂一點一滴地消失,最後在他的懷中入睡。
※※※
如此又過了幾日,東方煒的身子已經日漸康復,其間,他特別吩咐過張明德對外封鎖一切的消息,不讓蘇縣令得知他已經康復的消息。
「東方公子,你的身體好多了吧?」這一日中午,東方煒已經可以起身到外用膳,張明德高興地問候著。
「已經好多了。」東方煒點點頭,於是將所有的事約略解釋了一遍,不過他並沒有說出無瑕的血是解藥,只說出她是唯一知曉如何調配解藥之人,所以蘇縣令才會對「雲□孤女」如此執著。
「既然已有罪證,那公子打算怎麼做?」張明德聽完之後,也覺得匪夷所思,更覺得蘇縣令是一條必除的毒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