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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綠痕

  「大師兄,你誤會了,我剛說的那個累跟這個累不同。」韓渥見向來持重的韋莊臉上又再次風雲變色,急急地辯解。

  「我聽到的都是同一個字。」韋莊不給任何解釋的機會,他不過是去巡城沒多久,他們就造反了?

  「我有事先走……」織羅見苗頭不對抽腿就要跑。

  「織羅,別走,他們喊累你就陪他們。」韋莊一手扯住他的後領,把他拎回原地,決定一同處罰。「他們累他們的,我為什麼也要罰?」摸魚的又不是他,關他什麼事?

  幹嘛對他實行連坐法?

  「你上次沒通報就私自跑去江南的帳我還沒跟你算,這會兒你就跟他們一塊累。」

  韋莊沒法去罰那個小姐允許可以自由來去的飛離,但他可以罰這個不守令跟著去的織羅。

  「你們連累我……」自知被罰定的織羅,對於這飛來的橫禍滿是不平,氣得吼著害他的兩人。

  「幫個忙,不要再說那個字了好嗎?」楚雀捂著隱隱作疼的頭際道,他們說得愈多,她老公罰得就愈久,看樣子,她這陣子皮膚是白不回來了。

  ※  ※  ※

  正如韓渥所說的,飛離的確是去找秋水了。

  飛離輕巧地潛進芙蓉閣時,秋水正在內房裡睡著。

  他一直靜坐在她床邊看著她的睡容,至夕陽西照,他引來燈火放在她的床台旁,仍舊只是看著,沒將她吵醒。

  直到秋水睡意淺了,眼皮微微動著即將醒過來,他才將兩手撐在床邊低下頭吻她,等著迎接她張眸後的第一個眼神。

  忽然感覺有人吻著她,秋水驚慌地急速轉醒,但在那熟悉且溫存的吻中她辨出了是飛離,才又安下心來,伸出手,更拉低飛離的身子好能接觸到他。

  飛離在她睜開眼後便坐上床榻,將攀著他的秋水抱在身上細看。

  「怎麼了?一身的怒氣。」秋水覺得他的身體蓄繃著深沉的怒意,不明白地看著他追索的瞳眸。

  「你有話沒老實告訴我。」飛離盡量忍著腹內的肝火,不想對她遷怒。

  「我不老實?你指的是什麼?」秋水還是聽了出來,發現他正處於極度的憤怒中。

  「左元承。」這名字如芒刺,刺得他幾乎盲目失智。

  「那日我不說,是不想讓你為這種事生氣。」秋水垂著頭道。原來他指的是那天她沒有把訪客的事全部告訴他,他可能是聽了消息才專程來問。

  飛離拉著她的雙手左右翻看,然後翻開她左手的袖子,瞇陰了眼眸瞪著上頭的指印。

  「飛離?」秋水試著把袖子拉回,但他不肯。

  「這指印是他留下的?」他掩不住眼中的暴怒。

  「嗯。」秋水知道瞞騙不了他,只能承認,隱城裡除了他以外沒別的男人可以接觸到她,而他待她又有如珍寶,根本不捨得在她身下留下任何痕跡。

  飛離以唇一一吻著她手臂上的淤痕,想淡去別的男人曾在她身上留下的記憶。

  「他恐嚇你什麼?」他只聽韓渥他們說的大概,而詳情所知並不多。

  「飛離,韋莊打退他了。」秋水不想說,婉轉地拍著他的胸膛想撫平他的怒氣。

  「左元承家居華陰,江湖中人,當朝為官的盧亢只是他的遠親,且他與他正直的舅父不同,是個卑瑣小人,結交江湖中劣類土紳調戲婦女,還自稱風流。」

  飛離陳述著。他常在江湖走動,這個被嘲貶的名字他不是沒聽過,只是以前沒去仔細留意,但現在他記得可清楚了。

  「你想說什麼?」秋水警覺地問,飛離不是個愛管他人閒事的人,突然對她說這些,他定另有什麼目的。

  「我要剿了左家,這種人,留著也沒用。」飛離眼神冷淡地看著她。

  「不可因我興戰瑞,事情過去便罷了。」秋水心急地捧著他的臉龐,他那種肅殺的眼,只代表著左元承會慘死。「對我來說還沒過去,他輕薄的可是我的人,而我今日才知。」飛離拉下她的手,如果他沒有經過校武場聽到韓渥他們的那番談話,只怕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情。

  「飛離,不要。」秋水害怕地道。一旦他下了決心就會去做,到時她怎麼向盧亢交代?

  「他驚擾了你,使你的身子大不如前,我不能放過他。」飛離最氣的就是這一點,她身子本來就不好了,左元承還嚇她讓她更虛弱。

  「我身子變壞不是因他的緣故,是我佔卦才引發體內的寒氣,不能怪誰。」

  秋水為了替左元承辯白,只好讓他知道她又背著他佔卦的這件事。

  「你又佔卦?占誰的卦?」飛離的臉色更難看了,決定速速把她的那些卦盤全部收掉。

  「是盧亢他們。」說也不是,但不說他會更氣,她慌張地看著他的表情。

  「他們若不來你也不會占卦。盧亢我可以放過,但左元承罪無可恕,你別替他求了。」

  飛離臉色變得冷凝,話裡的殺意更深,絲毫不留給她回救的餘地。

  「不可以,唔……」秋水急得氣血攻心,話說了一半,便按著胸口倒在他身上。

  「秋水?你怎麼了?」飛離震愕得忘了所有的怒氣,焦急地扶著她問。

  「寒氣衝破湧泉、百匯,逆脈……」秋水緊閉著眼痛苦地道。

  飛離按著她的脈門,發現果然真如她所說的一樣血脈逆行,而她全身的寒氣變得比以前更多,已經多到可以衝破她兩個重穴。

  「我用真氣壓住它。」飛離先替她點了兩處穴位,止住她逆上的寒氣。

  「不。」秋水艱難地退出他的懷抱,勉強坐在一旁。

  「秋水?」飛離訝異地看她的舉動。「你不答應我不去尋仇,我不讓你救。」秋水對他開著條件,而她按在床上支撐自己的雙手逐漸不穩。

  「別在身子上頭鬧性子,乖,我先幫你運氣。」飛離好言勸著她,看她臉色愈來愈白,他忍不住想趕快把她的寒氣鎮住,忙伸出手要幫她。

  「除非你應了我。」秋水喘著氣推開他的手,眼底比他更執著,但她身子卻忍受不了愈發刺痛的寒氣不斷顫抖。

  「好,我答應你我不去。」飛離受不了這個情景,只好咬牙答應了她。

  秋水知道他重然諾,得到他的應允後便不再硬撐,她無力地向他倒下,飛離接住她後一手環著她一手貼在她的丹田上,源源輸送著他熱如火的真氣替她驅散體內的寒氣。

  「好多了嗎?」飛離運氣了許久,看她眉頭漸漸地舒展,表情不再那麼難受。

  「我冷。」雖然不難受了,但她覺得天氣好像變得像大雪般寒冷。

  「我去請高大夫來替你看看。」飛離將她放妥蓋好厚被,撫著她額間的發道。

  「飛離,幫我做件事。」秋水拉下他放在她額際的手要求。

  「你說。」飛離本想下床,但她碰觸他的手卻是冰涼涼的,他又將她連人帶被地帶回自己懷中讓她取暖。

  「我想加強爹爹為我設的陣式,日子愈接近我的生辰,我就覺得它愈鎮不住我體內的寒氣。」秋水倦累地合著眼道。這種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以前的都沒這次來得厲害,可是很明顯地,她的身體已經朝著那副卦所言開始衰敗,連她爹爹的陣式也沒法阻止。

  「你要我怎麼做?」飛離對五行八卦等等的玄學一竅不通,只能聽她的話去辦。

  「唯有聚光引陽才能勉強再維持爹爹設的陣式數月,我觀察過,爹爹是以草木池水為陣隔住四方,我想在這陣外再造另一個玉石陣,盼這樣能撐到六月初六。

  圖陣我已經畫好了,在書齋的桌上,只要照著上頭施工即成。「要是這玉石陣也不成,那她也無計可施了。

  「你安心歇著,我會交代韓渥去辦。」飛離吻著她的眼瞼。

  「飛離……」秋水的表情像是睡著了,軟軟地喚著他。

  「還有不全的地方嗎?」飛離擔心地問。

  「不,我另有件事想對你說。」倚著他的胸膛,秋水慢慢地覺得溫暖,仍是合著眼養神。

  「什麼事?」

  「如果……我過不了六月初六,你就廢了我爹爹許的婚約,另覓佳人良配。」

  秋水遲疑了很久,才斷了決心對他道。

  「你要我廢婚約?」飛離震驚的問,不相信她會這麼說,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眼中的真意,但她閉著眼令他看不見。

  「爹爹當年把我許給你,是出於一片私心為了要救我,但這樣對你並不公平。」秋水睜開眼看他,眼眶聚了一層水光。

  「你以為我是因為師父指婚,所以才愛你的?」飛離一看她的眼便知她在想什麼,他按捺著怒氣問她。

  秋水別開了臉,不敢看他。

  「即使沒有師父的指婚,即使你沒有被困在這芙蓉閣,只要我活著,你總不會屬於別的男子。」飛離扳回她的臉頰,猛烈的眼神幾乎要吞噬她。

  「你不答應我?」秋水胸中有股難喻的愁悵。

  「我什麼事都可答應你,唯獨這件辦不到。」飛離執拗地對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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