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了江南?」一直被冰凍的花朵在織羅挪開雙掌後,花朵上頭原本結了的一層冰霜便開始融化,秋水驚艷地看著只曾聽聞而未親眼見過的花朵。
「我們一剿完寇匪就直下江南去取這玩意。」織羅邊甩著酸麻的手臂邊道。
他這雙手都快被冰得沒感覺了。
「怪不得你們會這麼晚回城。我記得我只叫你們去北邊而已,可沒叫你們往南邊跑。」
秋水抬頭問他。她在閣裡等得望眼欲穿,而他們早該回來卻不回來,原來是下江南去了。
「不關我的事,是飛師兄強拉我去的,您要罰就先罰他,我可無辜了。」織羅忙揮著手辯白。
「你怎麼無辜?」看他一臉的苦瓜相,秋水不禁笑了出來。
「這株芙蓉能這麼鮮活,是因為我一路上都用掌力將它冰凍在手裡,飛師兄不許它在您還沒看到之前就枯萎。您不知這迢迢的路程上我一直運功有多麼累,我被他拖去江南,還得火燒屁股地幫他拿花回來,怎麼不無辜?」織羅抬起因冰凍太久而凍紅的手掌給她看,飛師兄不但莫名其妙地拉他去江南,利用他所學的凝霜掌幫他凍花以保新鮮送給自己的心上人,還說花若枯了就唯他是問。好歹他也是個堂主,卻被二師兄用來當跑夫送花,好苦命。
「飛離呢?」秋水遞給他一條手絹讓他擦手,擔心地問著還沒回來的飛離。
「飛師兄說有事要去長安一趟,稍後就回來。」走到長安飛離就扔下他跑了,也不知道他又去辦什麼事。
「北邊的流寇剿得怎麼樣?」秋水想起她要他們去做的事。「除盡了,北邊會寧靜好一陣子。」織羅露齒笑道,他剿那批流寇剿得可過癮了。「辦得好,等你體力恢復了再去告訴韋莊北邊的詳情,先去歇歇吧。」秋水體貼地道。
「多謝小姐。我得先回暮霜堂補補流失的真氣。」織羅的確累慘了,向她行禮告別後,便搖搖晃晃地走出去。
秋水只手撐著頭,把盛裝芙蓉花的淺盤挪近了看,指尖輕觸若水中的柔嫩的花瓣,笑意盈盈地嗅著那淡淡散放的香氣。
飛離在不久後也回到了芙蓉閣,不過他可沒像織羅一樣硬闖上來,他繞過護院的看守,從芙蓉閣後方的水池踏水而來,再以高強的輕功躍上頂閣,在不驚動任何人之下,無聲地進人她的閣房內。
「你的氣色不好,占卦了?」飛離進來後便站在窗邊,一看她與淺盤裡的花朵一般淨白的臉色,立刻有些不高興地問。
「只佔一卦。」秋水沒被他無聲無息的行跡嚇著,只是欣喜他的歸來。
「不許再損身子,否則我把那些卦盤全收了。」飛離走近她,抬起她有些消瘦的下巴。
「有客人來,我只是占來提防。」秋水微笑地看著他眼中的憐惜,對他口中的怒意絲毫不懼。
「什麼客人?」飛離繞過桌子抱起她,與她同坐在椅上。
「爹爹的故友,特來找我的。」秋水擁著他的肩,極想念他的懷抱。
「找你做什麼?」飛離吻著她的髮鬢,外人會想來找她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要我救救他們大唐。」也不知她爹爹是怎麼在友人面前說她的,才會替她招來這位救國心切的盧亢。「他人的瓦上霜你別管,唐人的事由他們唐人去解決。」飛離專斷地道,不要她又起煩心去憐那些不相干的唐人。
「我是這麼拒絕他,況且我也對大唐的事使不上力。」秋水微皺著細細的眉。
「客人有沒有為難你?」請不成她,不知來客是否會懷有怨意?
「沒有。」秋水略過左元承對她不矩的事,轉眼看著桌上的花朵。
「喜歡嗎?」飛離看著她歡喜的表情,靠在她耳際問。
「喜歡。」秋水回以一吻答謝他。
「織羅向你告狀了?」飛離料定那個嗓門大的師弟一定又會在她面前嘮叨個沒完。
「你把他累慘了,他當然向我說你的不是。」秋水推了下他,眼底有著埋怨。
「這花離水不久後便會謝,不用他的凝霜掌難保這花的新鮮。」要不是織羅的武功派得上用場,他幹嘛拉他去江南?
「爹爹教織羅這門功夫可不是讓你指使他用來運花的。」虧他想得出來,拿自己師弟的功夫去幫他護花送花,她爹爹若地下有知,一定沒想到他的絕學會被用在這方面上。
「生氣了?」飛離輕聲地問。
「看到你安然回來,我哪還有氣?」秋水沒法子對他板著面孔,何況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你在等我?」飛離捧著她清麗剔透的臉龐問道。
「秋水秋水,望穿秋水,你不懂嗎?」明明知道還故意問?秋水不樂地看著他。
「想我?」飛離帶著濁重的呼吸貼進她的唇間。「想。」秋水閉上眼迎接他覆下來的唇,讓他寬闊的臂膀將她的身子融人他的溫暖胸懷……
「你懷裡有什麼東西?」一個硬物隔在他與她的身軀之間,她稍稍離開他的懷抱低頭看著。
「也是芙蓉,不過我在上頭另弄了點花樣。」飛離取出懷裡的東西,將它立在掌心給她看。那是一朵嬌美的芙蓉被包覆在透明晶亮的圓錐狀物體裡。
「好美,你用什麼保住它的花身?」秋水眨亮了眼。
「水晶。為免花凋,我去長安找最好的工匠將花朵封了起來,這樣便可永保它不壞之身。」飛離心滿意足地看著她歡喜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織羅取另一朵來給我?」秋水不明白他為何讓織羅跑得那麼累來獻花給她。
「因為這朵水晶芙蓉你只能外看不能觸摸。叫織羅取來,是想在冰融後讓你摸摸花朵,嗅嗅它的香氣。」他不止要她看得到,也要她能知道這花朵其它的美處。
「又費了不少的工夫吧?」這水晶造得這麼完美,一定又花了他許多的心思。
「只要能博佳人一笑,再多工夫也值。」飛離不以為然地笑道,低首吻著她微皺的眉頭。
「就為了我當日的一句閒話,你便不辭千里的去取來給我?往後我得要謹言慎行了,否則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會把我給寵壞。」她沒開口只是想什麼他就給什麼,若是有天她說她想要天上的明月,怕是他會去傚法后羿把它給射了下來。
「寵自個兒的心上人不好嗎?」飛離吻上了癮,順勢拉著她躺在他懷裡,吻著她玉雕般的白頸。
「好是好,但別再連累你師弟了。我是好說話,但織羅回頭向韋莊告狀,你就要當心了,韋莊沒我那麼好商量,他一定找你算。」韋莊公私分明,只怕又要數落他一番。
「你知道我在江南見著這花時想的是什麼嗎?」飛離突然收住了吻,擁緊她。
「想什麼?」秋水對他驀然冒出的問題感到有興趣。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探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你想的是我?」秋水愣了一會兒,心中為他的話湧進豐沛的喜悅。
「不然我想誰?」她有疑心?飛離略挑著眉問。
「江南美人不多嗎?」人常言江南不僅山水好,美人更好,那些女子們見了他,也會像她如此心儀吧。
「我的眼中只有一個。」江南再美再好的女子,也比不上他懷裡未過門的妻子。
「死心眼。」秋水笑著點了他的額心。
「等我們成親後,我帶你去江南。」飛離將桌上那朵帶著水珠的芙蓉插在她的發上。
「去江南?」
「我想讓你看看整個池河的芙蓉的盛大風情,還要讓你覽盡天下風光,不再只能從書裡或旁人口裡知道那些美景,而是走出芙蓉閣和我一同去游天下。」只要她一日能離開這座庭園,他要讓她欣賞到她錯失十八年的種種美善。
「我真的可以去?」秋水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問。那個遙遠的夢想可以實現了嗎?
「可以的,六月初六過後,咱們賞芙蓉去。」
第三章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暫停一下?」
織羅在校武場的階梯上坐了半天,被太陽曬得口乾舌燥地看著他的兩個師弟妹,正你來我往地打得好不熱烈。
「沒空。」韓渥汗流浹背地舉拳揮向楚雀,楚雀翻身一躍就回敬給他一掌。
「為什麼這兩天午時三刻一到,你們兩個就佔著校武場?」織羅撐著下巴問。
平時最不愛練武的兩個人居然會練得這麼勤奮?還挑烈日當頭的時辰,他們是吃錯藥了嗎?
韓渥與楚雀忿忿地互視對方一眼,雙方各使出師父傳給他們的獨門武技,愈打愈激烈。
「喂,回答我的問題。」怎麼沒人理他?
「我們在練身手。」楚雀悶火地道,邊拆著韓渥攻來的拳勢。
「我堂內的弟子要練武,你們要比試去別的地方比。」他們兩個佔用場地已經占很久了。織羅指指在他身後那一大票早被曬得頭昏眼花,等著要練武的暮霜堂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