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盈盈的水眸清映著他的眼「當年我們之所以會被分開,一定是為了今日的重逢,就算這段漫長的分離旅途讓我們變得傷痕纍纍,可是我知道,我們一定能夠冶愈對方,因此我們一定要過得比以往更幸福。」
近在颶尺的瞳仁絢麗如虹,歲月的滄桑如昨夜急雨,在天晴後逝去無蹤,情不自禁陷入其中的雷頤,以為自己在她眼中,看見了一道雨後的彩虹,潤涼的指尖撫過他的臉龐,他低首靠近她,以唇輕輕觸碰這輪圓滿光華的月兒。
她在他的唇上哺哺,「別再分開了好嗎?」
「不會了。」雷頤的十指在她的腰後收攏纏握。「誰都不能再把我們分開,我們要在一起到永遠。」無論他們是為何被造出,也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知道,就算三界都容不下他們,他們還是能夠擁有彼此。
「我們回家去吧。」偎靠進他頸肩的彎月感激地閉上眼,「把三界、心魔,還有人間的事都忘了,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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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在海天之處緩緩沉墜,遠處的海面輝煌璀璨,在海天的更遠盡處,有著另一片燃燒的十丈紅塵。
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回到仙海孤山,趕在日落時分來到海岸的山崖邊,並肩坐下欣賞日落景致的雷頤與彎月,靜看著炫目多彩的夕霞,將海麵點綴得光粼四射。迎面而來的海風吹揚起他倆的髮絲,喚著空氣中熟悉的氣味,彎月將手伸向雷頤的掌,悄悄握緊了他,他微揚起唇角,攬著她的肩頭讓她靠在他的頸間。
當最後一絲霞光隱沒在海洋的邊緣時,等不及接手來到的夜色已將孤山掩覆,貪戀久違多年美景的兩人,有默契地相視一眼,打算在月兒自孤山另一面的海上東昇之前,轉移陣地去欣賞另一份讓他倆迫不及待想重溫的回憶。
知道雷頤在夜間完全看不見的彎月,挽住他的臂膀,小心地帶著他遠離山崖邊,走向早就不再綻開桃花的枯林間。
「雷頤?」走了一陣後,在他突然停下腳步疑心地回首四望時,她不解地喚道。
「我們似乎有客人來了。」失去笑意的雷頤,森冷著一張俊容,沒想到那票人物竟連這個地方也追來。
「哪門子的客人?」也因這份氣息而感到忐忑難安的彎月,不抱希望地看向遠處黑暗的海洋。
「三界。」他輕推著她的肩,「你離開這避一避。」若是在他時,他相信她定能把這班自以為正義的傢伙打發掉,但現下的她傷勢未癒,若要應付三界齊攻,太勉強了。
「你呢?」彎月質疑地看著無半分離開之意的他。
「他們針對的是我不是你。」三界不把她當一回事,是因她厭倦殺生,故而對她不存有戒心,若讓三界見著她與他一道,只怕三界會連她也算進去。
「日落了,你也等於瞎了。」心火暗湧的她不客氣地橫他一眼,「你若留在這,不是被他們封回劍中。就是等著我來收屍。」好不容易他們才躲到這地方來,盼望能重新展開生活,但他卻要她走?要她再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她而去?
「放心,妖孽都是長命的。」他微微一曬,再次舉手推著她,「走!」
她擰起秀眉,「你以為看不見的你打得過他們嗎?」失了慣用的雙眼,就算三界的凡器傷不了他,可不代表三界之法就傷不了他,現在的他根本就不是三界的對手。
「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在三界的氣息愈來愈近時,一刻也不能等的雷頤板起了臉孔。
彎月索性直接以一手架上他的頸間。
「別這樣。」不願讓她冒險的雷頤,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見她此時的模樣,但他卻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決定代他出手的彎月,在制住他後,不疾不徐地自袖中掏出黃符。
「彎月……」看不見她在做什麼的雷頤在發現她竟在他身上施法將他困在由她所造的防護結界中,忙不迭地想要解咒,但她那自燕吹笛身上習來的巫術,卻不是在軒轅岳能解咒的範圍中。
「待在裡頭,別動。」兀自向他交代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前方遭火炬照亮的山崖邊。
他使勁拍打著看不見的結界,「彎月!」
降臨在兩處山崖之間的崖谷中,高舉著火炬,將孤山邊緣的山崖,映照得明亮如晝的三界眾生,在遠見一抹人影前他們走來時,紛紛手荷兵器屏息以待,但當火光映照至彎月的身上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兵器。
「彎月,我們要找的不是你。」鬼界為首的修羅,首先向她表達來意。
「我知道。」款款走來的芳足停頓在他們的面前,阻止他們往雷頤的方向前進一步。
「那就讓開。」攜來神界三聖獸助陣的澤兌也不希望她來趟這池渾水。
她徐搖螓首,「可我要找的是你們。」
「你想與雷頤一塊與三界作對?」愈看她的面容愈覺得不對的觀蓮使者,恍然明白了她的來意。
「是你們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積藏在身上的殺意一點一滴地被喚醒,感覺自己彷彿從千年睡眠中甦醒的彎月,慢條斯理地召出一把幾乎與人等高、狀似彎月的大刀。
當下原本打算放過她的三界,再次各自擺出了陣式齊舉刀械。
「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們就是在這島上將我封入刀中的。恩怨由此而生,也由此作結,很適合吧?」復仇感在心中油然而生的彎月,再也不想壓抑那份跟隨了她千年的仇恨。「不同的是,這一回,你們沒有鬥神可作後盾,而我,也不再是當年靈力不濟的刀靈。」
天官風巽頗不以為然,「縱使你是神之器,也未必見得你就有雷頤的本事,不然,當年鬥神不會只要雷頤不要你。」
不理會他話中貶意的彎月,水眸四顧了在場眾生一會後,沒找到半張熟面孔的她,動作緩慢地拉刀出鞘。
「我該慶幸,你們皆不曾是我的主人。」或許,這就是她流落在三界之外的額外收穫吧.
「不是你的主人又如何?」冷意四散的刀風陣陣襲來,素來對她不存戒心的神界眾天官,在地面因她而隱隱震動之時,意外地抬首看向她。
「這樣,我動起手來就不需顧忌!」
話語未竟,已一躍而起的彎月,執刀重重朝他們劈下,連忙閃躲刀氣與神力的眾生,在回過頭時,眼中皆盛滿訝愕地瞧著谷中其中一面已遭毀去泰半的山崖。
大開殺戒的她下手絲毫不留情,「是你們的錯,你們不該把全副注意力都擱在雷頤身上的,當年火神煉出來可毀滅三界的神之器可不只有他而已!」
揮舞在空中的彎刀,在疾速之中,看來僅是明媚的月光,但它太快,任誰也挽留不住,當殘碎的光影在眼前一閃而過,破空而來的,並非清冷如水的月光,而是寒意瀰漫的殺氣。
不顧同僚的死活,也懶得理會其他兩界是否將因此死傷慘重,特意來此觀戰的鬱壘與藏冬,此刻正高站在另一面崖上冷眼旁觀。
「嘖。」往下眺看的鬱壘,有感而發地撇撇嘴角,「隔了幾千年再看,還是一樣可怕。」好險當初他沒答應上頭來辦神之器這件差事,哈,瞧瞧下頭那些不自量力的三界代表,在今晚過後,八成都無法完整無缺的回三界去。
「上回跟咱們交手的不是她,是他。」藏冬懶洋洋地更正,一手指向被彎月困在後頭的雷頤。
鬱壘白他一眼,「還不都是神之器?」
「想阻止她嗎?」眼看下方的戰況對三界愈來愈不利,而難得大開殺戒的彎月似乎殺上了癮頭,藏冬撫著下頷認真地問。
鬱壘消受不起地哼了哼,「我可不想跟那玩意再打一回。」
「那咱們還是看戲吧。」同樣也不想下水攪和的藏冬大刺刺地將身子往崖壁上一靠,大有置之不理之意。
「那個賣豆腐的也會乖乖看戲嗎?」鬱壘將目光移至也同樣位在山崖上觀戰的晴空身上。
差點忘了在場還有一個旁觀者的藏冬,轉首看向手持佛珠,迎風坐立崖上閉目喃念的晴空,他想了想,沒什麼把握地應著。
「很難說。」近來,也不知這個豆腐小子是怎麼了,往常不到該出手的關頭,任旁人再怎麼橫勸豎勸,他也絕不輕易出手,偏偏在神之器這一事上頭,他卻一反常態從頭管到尾。
山崖頂處,盤腿而坐,手拈菩提子串成的佛珠,始終沒有睜開眼觀看下方戰況的晴空,在彎月手中之刀再次撼動大地,山崖落石紛紛跌墜之時,陣陣喃誦聲戛然而止,他睜開眼,靜看著在串珠綿線斷裂後,自他指尖顆顆滾落的佛珠散了一地。
他深深一歎。
該是避不過,注定躲不過。
「晴空?」當晴空翻身躍下山崖,降立在交戰方配的兩方之間,並迅速採取行動,將鬼界一名已到了彎月刀下的閻羅給救回來。三界眾生詫異地看著救過雷頤一回的他,這回不再站在神之器那一方,反而對三界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