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與劍,是什麼?是凶器。」喃喃笑問的晴空,說著說著,素來溫和的眼眸霎時變得凌厲無比。「一柄凶器,你要他分什麼對錯?」不得不承認連他都對晴空的說辭感到意外的雷頤,挑高了劍眉睨看向為了他以一敵眾的晴空。晴空微偏著臉龐,指責地看向在場的三界眾生,「當初你們將他造出來,不就是要他殺嗎?如今他不過是盡他的天責、他的本分而已,既不要他殺,又為何將他造出?」一眾被他問的無言以對。
「你是代他來說項的?」素來即對佛界之人懷有敵心的問命閻羅,冷冷的質問著這個不與佛界合作的人。晴空徐徐道出來意:「今日窩來,只想告訴三界,魔界之魔不是雷頤殺的,那皆是由心魔所殺。」但他沒料到,只是想找個名目收回雷頤的三界,根本就無視於魔界之魔是否由雷頤所殺,對他們來說,魔界之事,不過只是顆投入水中以泛起漣漪的石子。天官雷震,坦坦將三界之心公諸於他的面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界必須將他封回劍中。」在聽了他的話後,早已麻木的雷頤,絲毫感覺也無,而在晴空的眼底,則是靜盛著難以言喻的失望。「由一粒沙,可觀一座世界。」晴空邊說邊搖首,「沒想到,你們的眼中卻連粒沙也容不下。」「不必再說花樣言辭,讓開!」一想到只要能戰勝雷頤,即能威揚三界的織運閻羅,躍躍欲試的鼓振起衣袖。
晴空冷聲淡問:「不讓呢?」
深知晴空前世為何,也知在轉世為人後,佛法絲毫未減的晴空有多大能耐,備感忌憚的怫界眾生,在為難之餘,不得不出面處理家務,以求能將晴空這個局外人攆出局。
觀蓮使者往前站了一步,「晴空,你可知神之器將會對三界造成什麼?」
「說到這點,我倒想請教。」晴空嘲諷地將在場想對他說教的眾生們全都掃視過一回,「當年神鬼兩界為了統治人間,用他殺了多人,在場諸位有誰記得?而想得雷頤以勝神鬼兩界的佛界,又是怎麼將他自兩界奪過來的,不知諸位同僚可也還記得?」
「你……」萬沒想到他連自家人也不間情面的觀蓮使者,面色當下變得一青一白。
「雷頤雖不似彎月殺生無數,但他卻是三界開疆擴土的利器,為了三界,他所殺之人更甚千萬,三界予以他的殺櫱,彎月如何與他相比?」雙目炯炯的晴空,厲眼瞪向他們,「他不是三界手中的泥,可任三界愛捏便捏、愛塑則塑,需要他時就將他握在手裡,用不著他了,便將他給毀了!」
「他不過是柄劍罷了。」深感不以為然的天官風巽,鄙視地瞥了雷頤一眼。
「你也不過是個神罷了。」雷頤猶未開口,搶白的晴空隨即給他一槍。
「你……」被羞辱得滿面臊紅的風巽,喝聲問向一票噤聲不語的佛界眾生:「這就是你們佛界的聖徒?」
無語的佛界眾生,因此行並未派來比晴空佛階更高的上位者,因而無人敢上前挑戰晴空耐性的底限。然而受不了這名壞事者的鬼界,則在佛界讓步之時,摩拳擦掌地想借此一事,將晴空這根心中刺給剔出膚肉。
較有自知之明的問命閻羅,在織命閻羅欲大步上前之時,一掌按下他。
「別妄動,他不是我們可對付的。」
「但——」難不成就任雷頤躲在晴空的羽翼之下嗎?
他狡狡一笑,「就讓神界出手,咱們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既然鬼界這回並未派出能與晴空匹敵之鬼來,那何不就讓神界與佛界廝殺一番?如此一來,既可消耗神佛兩界的實力,又可因利趁便,到時,能夠得到神之器的,或許就會是他們鬼界了。
「若無鷸蚌,又何來漁翁?」耳尖的晴空.黑眸立即瞥向他們
他倆愕然以望.「什麼……」
「雷頤,去辦你該辦的事。」當下即向雷頤交代的晴空,決心將他們所爭奪的目標遠遠送離此地。
「晴空!」沒想到他竟這麼做的三界眾生,不約而同地向他開吼。
不想理會三界之間的是是非非,也不想在這場美其名為收伏神之器,實際上是奪劍之會的場合裡去計較誰利誰失,少了他大動干戈機會的雷頤,在嘈雜的聲浪中,緩緩踱向晴空身後那條林間之道。
在經過晴空的身旁時,他停下了腳步,「我沒有積欠人情的習慣。」
「我只是在幫我自己。」雙目直望著前方的晴空,並沒有轉首看向他。幫他自己?
不明他話中意的雷頤,難解地側首看著這個與初見面時截然不同的不正牌和尚。
「走吧。」晴空輕聲催促。
「酒,很好喝。」跨出步伐前,雷頤淡淡在他身後留下了這句話。
當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身後的小道遠處時,在晴空的臉上,浮出了一抹知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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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雷頤四處追索心魔,且已被三界找上一回後彎月不顧碧落的勸止,傷勢未癒即離開了妖界,想趕在下回三界再次找上他之前,先三界一步追上他的腳步。
就連碧落也不知,她為何那麼急於去找雷頤,其實,促使她前去尋他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日,他是這麼說的。
當神之器毀滅,佛將以人身降臨人間。
當神之器毀滅?為何那時她沒有仔細推敲他的話意?當他說出這句話時,他是在預告他的死期,還是她的?
自他離開妖界後,她常心神不寧地想起,在他離開妖界前他異樣的言語,以及他在聽過她的遭遇後,他臉上那份過於冷靜的神態。而在知道三界已展開行動後,存於她心中的隱憂亦逐漸浮上檯面演化成現實,成了她最不願去想像,也不願再次重來一回的噩夢。
難道說數千年前的遭遇,又要再輪迴上演一次了嗎?若是三界又封了他怎麼辦?若他真如佛界傳說的毀滅了,她又該怎麼辦?
在他將她的心土全部深深翻起,再次為她植人了愛恨與新生的記憶後,他不能就這樣走開,這片他種植的小小園地沒有他是不行的,失了他這個守花人,花兒會枯萎的。
派出所有式神,並拜託碧落替她尋找,仍是四處找不著雷頤的蹤跡後,在這根,尋遍各處的彎月,來到了魔界邊境,決心在這片引發所有紛紛擾擾的魔境裡賭一賭。淋著細雨入林的她,在雙足一踏進境內後,赫然發覺,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踏進魔界,同時也是第一次,她能夠不帶著任何過往的陰影安然走進裡頭。
細密如簾的雨絲,在經風兒的幾番吹拂過後,雨勢逐漸增大,豆大的雨點打落在身上,膚疼肉痛有著密棍齊下,彎月忍著未癒的傷勢,快步在林間奔跑,繡足踩過林間泥地上的水窪,濺起一片泥濘,但她始終未曾停下腳步,直朝心魔在魔界所居之處前進,只希望雷頤在遍尋不著心魔之時,也會和她一樣來這個地方尋找。
在接近心魔居處時,熟悉的景象再次映人她的眼簾,以往,她曾很害怕再來到此地的,但現下的她卻管不了那麼多,就在她舉步快來到心魔的家宅之前,一抹渴望見著的身影,令她急急止住了腳步。
一進一出,不約而同止步的兩人,在滂沱大雨中,遠站在原地看著對方,許久許久,他倆皆無人出聲。
「你……殺了心魔?」由於雨勢令視線模糊,看不清他面上表情的彎月,遲疑地問。
「不,我找不著他。」不願讓她見到他這等模樣的雷頤,在將話說了後轉身就走。
「雷頤!」眼看他又要離開,她連忙追上前去。
但雷頤並沒有理會她的呼喚,兀自朝他要去的方向繼續行走,追上他的彎月兩手拖抱住他的臂膀,用力扯住他執迷不悟的步伐。
「不要找了!」太過瞭解心魔的她,仰起臉大聲地說著:「就算你找到他也沒用的,他情願玉石俱焚也不會把東西交給你!」
雷頤的冷眸動了動,「總會有法子。」
「別再找了,跟我回去吧……」在他又要舉步離開時,她拉著他的臂膀軟聲央求,「好不好?」
「回哪去?」三界欲封他,魔妖兩界拒絕與神之器有所往來,而人間那塊是非地,也從不曾是他的家。
她連忙提醒他,「你忘了你說過要帶我回孤山嗎?」
面無表情的雷頤,在她的話一出口後,身軀明顯地怔了征,他低下頭,目無定根地看著這張被雨水打濕的蒼白麗容。
「雷頤?」只覺得他異於往常的彎月,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低沉的嗓音滑過雨絲之間,「你的那些主人,他們自你身上拿走了什麼,我就要將它們奪回來。」
不斷向他搖首的彎月,才想要他權衡一下得失利弊,以及他目前的危勢之時,他以掌輕輕撫過她的面頰,柔聲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