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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你對我做了什麼?」突然覺得力氣全失的北堂傲,怒張的眼眉,迎向靳旋璣那得意洋洋的笑臉。

  「這是璇璣劍法裡的最後一式,卸武式。」靳旋璣心情很好地向他講解,「所謂的卸武式,意思就是卸去全身的武功,阻滯住遍體的脈穴讓你與一般未習武之人無畏。」

  「你廢了我的武功?」居然在眨眼之間,他就被廢去了二十多年來辛苦修得的武技?

  「是可以這麼說啦。」靳旋璣不好意思地拍著他的臉頰,「不過你不必擔心,只要你肯認我這個兄長,想要恢復功夫或是得到旋門賦一切都好談。」

  北堂傲緊咬著牙,「你休想……」

  「你認你的弟弟,為何要廢去我的武功?」無辜被牽連的朝雲,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失禮了。」靳旋璣很抱歉地拍著後胸勺,「但我可不能讓你趁他功力全失的時候有機會來對付他,為了以防萬一,只好請你委屈一陣子跟他作個伴。」

  朝雲難以忍抑地遍身顫抖著,「立刻解開你的卸武式……」就因這男人的一個心願,她這旁觀者就必須付出這種代價?

  「他肯叫我一聲哥哥我就解。」靳旋璣故意指向北堂傲,希望能借由她來打動那個嘴硬的傢伙。

  「北堂傲。」朝雲迅速把目光移轉至臭著一張臉的北堂傲身上,不願見自己的心血就這麼付諾東流。

  他倔傲地撇過頭,「不叫。」

  「那咱們三個就都耗著吧。」靳旋璣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們兩個的脾氣硬沒關係,反正我有對策來應付你們。」這種情況西門師爺早就已預料到了。

  朝雲怒意沉沉地壓低了嗓音,「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個大老遠從嵩山來的中岳盟主,不可能就只是專門來這廢去他們武功。

  「我不想往後看你還是一天到晚拿劍追著我的北堂弟弟,為了他的安危,我只好讓你們由敵人變成朋友。」他邊說邊拉起他們兩人的手,並且故意把它們投放在一塊。

  「朋友?」北堂傲看了對面的朝雲一眼,「你可以等天下紅雨。」他從認識她的頭一日起,他就根本不願與她做什麼朋友,他想要的,不是朋友這關係。

  「北堂弟弟。」靳旋璣嘖嘖有聲地搖首,「老天有時候也是會下紅雨的,所以話還是先不要說得那麼滿。」

  朝雲也與北堂傲有志一同,「我不需要他這個朋友。」她所需要的是個對手,不是朋友。

  靳旋璣又回過頭來,「你也不必急,再過不久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正想反駁他的朝雲,志思不安地看他自袖中拿出兩條特製的繩索,先是俐落地綁縛住北堂傲的雙手,接下來轉身將她綁得緊緊的。

  「你在做什麼?」不甘受縛的她,使勁地想掙開手上的繩線,但靳旋璣卻按住她的雙手,以眼神告訴她不要白費力氣。

  他咧大了笑容,「準備放羊吃草。」找到這兩隻小羊了,接下來就只需要把他們送到目的地交給西門烈就成了。

  「靳旋璣……」怎麼也掙不開束縛的北堂傲,臉色已經變得很陰森。

  「等你想通了願意認我這個哥哥後,我再去救你們回來。」他滿面笑意地交代,期待地拍拍他們兩人的肩頭,「這段期間,你們好好和樂相處吧。」

  尚未理清他的話意,北堂傲和朝雲的聲音就雙雙消失在朝他們口鼻掩來,加了迷藥的帕子裡,不敵藥性地垂閉上眼睫,軟倒在靳旋璣的面前。

  看著地上兩人安靜的睡容,靳旋璣快樂地拍拍兩掌。

  「搞定。」接下來,就看西門烈他們怎麼辦了。

  第二章

  萬籟俱寂。

  子夜裡,一輪月靜掛在天際,微妙地映出湛藍似海的夜空,月明星稀。

  朝雲的口中逸出一串小小的低吟,輾轉掙扎地悠悠甦醒,睜開眼,就看見滿簾的月,清冷柔和的光芒,徐徐入侵她渾沌不明的思緒。

  望著觸目所及白瑩瑩的月,緩緩在天上滑行而動,她無力地眨著眼睫,神智恍恍的、昏然若夢,渾身泛過陣陣疲疼,感覺四肢從不曾這般疲累過,不但憶不起發生了何事,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哪,只覺得倦極了,好想再閉上雙眼投入睡海裡。

  颯冷至骨子裡的寒風颼颼吹打在她的身上,身下令她感到疼痛不已的硬石砂礫,令她瞬間清醒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也許是藥性尚未盡散的關係,記憶像是退去的潮水,在她的腦中沒有留下多少痕跡,朝雲努力甩脫腦海裡沉重的迷濛睡意,張大了眼眸,試著在清晰的月色下辨識自己身在何處,方想移動起身,手腕間便傳來一陣刺痛。

  她費力的讓自己坐起,低首看著掌腕間緊縛著的細繩,才想將這個看似易斷的束縛掙開,但她卻發現自己使不出力提不上勁,虛弱的感覺漫布著她全身。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覺得此刻的她虛弱得像個嬰孩般?那些她慣用了十數年的內力呢?為何全都不見了?她不該是如此的,她應該是與北堂傲並駕齊驅的共站在恆山頂上,她應該是……

  靳旋璣廢了她的武功!

  猛然倒灌進她腦中的回憶,她不禁深深驚喘,而當她抬首看清了週遭的環境時,一種恐懼,更是悄悄嚙咬著她的心房。

  銀白色的光線下,褚黃中帶著暗黑的大地顯得格外妖異邪魅,寸草不生的光禿山嶺坡地,靜靜覆蓋著她視線所及的範圍,並寂靜得像座魑魅魍魎出沒的鬼域。在這裡,沒有她記憶中恆山茵翠的古木參天,沒有春未時分該有的綠意,枯索死寂的丘原礫漠,荒涼得讓她的心急急跳了起來。

  她被靳旋璣扔棄在這渺無人煙的地方,北堂傲呢?他不也是與她一樣被廢了功夫嗎?他人呢?為什麼沒見到他?

  從不曾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無措與不安,此刻傾巢而出,全然傾洩在她的身上,不知怎地,迫使著她揚首四處找尋他的身影,亟須他來鎮定下她胸中龐大的心慌,好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她不會孤零零的被拋在此地。

  「醒了?」北堂傲清冷的聲音自她的身後傳來。

  朝雲迅即轉首,就著月光,見著了兩手也被緊緊綁著的北堂傲就蹲坐在她的身後。有一刻,他的身影,讓她心中些許的不安悄悄退去了些,狂奔的心跳緩和了些,但也讓她訝然莫名,不知自己竟會對他有這些從未想過的感覺。

  她極力壓下心中某種帶有感激的異躁感,試圖清醒的向他問清他們目前的處境。

  「這裡是哪?」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早就醒來了,也許他知道他們是來到了什麼地方。

  北堂傲撇撇嘴角,「我不知道。」

  「靳旋璣他人呢?」她看了四下老半天,就是沒見著那個莫名其妙綁他們來這的萬惡主使者。

  他愈想愈火大,「我也不知道。」那個可惡的靳旋璣,也不知是跑哪去了,把他迷昏後,竟然將他扔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朝雲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身在何處、也沒救兵?靳旋璣到底是把他們扔在這裡做什麼?若是看他們不順眼,他大可一劍殺了他們,何必費事迷昏他們並困在這裡?以天上月兒的高度來看,現在這個時辰,約莫快到子時而已,可是在這春未的季節,這個不毛之地卻是將她凍得手腳幾乎都不聽使喚。

  她想著想著,又再度打起手中線繩的主意,努力地想解開它並且早些找路回恆山,以免她會凍死在這。

  北堂傲懶懶的出聲,「你我都已功力盡失,省點力氣吧。」所有能試的法子他都已經試過了,靳旋璣用來綁他們的可不是普通的繩子,在他研究了老半天都徒勞無功後,他才對手中摻了金絲和古籐製成的線繩打消念頭。

  朝雲淡看他一眼,又撐著不適的身子站起來,四處找尋她慣用的利器來解繩,才不願像他一樣什麼事都不做,就這般坐以待斃。

  北堂傲兩手撐著下巴,淡淡地猜測,「找你的浮霧劍嗎?」

  「它在哪?」她還以為他這次終於能說出有用的消息,不繼續再潑她的冷水。

  「似乎跟我的臥龍刀一樣,都被靳旋璣沒收了。」這附近半里內,能找的地方他早就找遍了,要不是什麼脫困的法子都沒有,他哪會呆呆的杵坐在這?

  他們就這麼孤立無援?為什麼?她到底是做了什麼要得此報應?她登時心亂如麻,不甘又憤怨地看著那個正懶洋洋地在賞月的北堂傲。

  她把所有的怒氣全都指向他,「當時你為何不答應靳旋璣的要求?」他要是早點認他的哥哥,她就不會被廢去武功連帶地被扔到這像是邊疆又似是塞北的地帶。

  北堂傲不屑地揚揚眉,「我高興。」

  「走。」朝雲直直地來到他的面前,低首沉沉地命令著這個陷她於水深火熱的男人。

  「去哪?」他們還能走去哪裡?現下就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了,隨意浪費體力四處尋路的話,只怕他們會凍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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