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這就拿去給她。」步少提乾脆順了他二哥的心,也想順道去看看紋焰是否又學他一樣熬夜在辦公。
眼見大功就要告成,步熙然放鬆了他的衣領,迫不及待地將他給推至門外。
步少提朝外頭走了兩步後,還是滿臉不信任的回頭,「二哥,你真的沒吃錯藥也沒耍心機,也確定要做那些一公務?」會主動辦公算帳?這種事他不是逃都來不及嗎?
「快去啦!」才放心地喘了口大氣的步熙然,聽到他這句防備的話之後,再也不客氣地當面甩上大門趕人。
「步——熙——然!」大門一甩上,一道冷冷的聲音立刻殺向步熙然。
「幹嘛?」他回頭看了一眼,挑戰性的迎上司馬聖歎殺氣騰騰的眼神。
司馬聖歎握著拳頭走向他,「你敢私下作弊?」居然偷跑,夜半甩開他們獨自跑來插手?
「這場賭局我可是下了大注,何況賭本是我的小弟,就算我要手段作弊又怎樣?」步熙然將下巴仰得高高的,對自己的所做所為一點也不慚愧。
「給他幾顆石頭能起什麼作用?」也偷聽到內情的司空烈,不反對步熙然的手段,但很懷疑那幾顆石頭是否能點醒步少提。
「抱歉。」步熙然朝他搖搖首,說明他正要動之以情並點醒的對象是誰,「或許我的小弟很遲鈍,但紋焰姑娘可不遲鈍。」
司馬聖歎又不看好地在潑冷水,「就算紋焰不遲鈍,但千歲說少提早就無可救藥,這輩子教他教不來。」
步熙然漾著志得意滿的笑容,「千歲也許教不來,但我可沒說我不行!」千歲不行是功力太差,他和千歲才不一樣!
「熙然,我們對你有信心!」司空烈與司徒震皆拍著他的肩頭,信心滿滿的鼓勵。司馬聖歎不疾不徐地嘲諷,「嗯,弄錯了吧?他只是個莊家,又不算在這場賭局裡,你們該有信心的對象是少提而不是他。」
「呃,少提嘛……」司空烈與司徒震的面容立刻覺得很煩,而步熙然意氣風發的臉上,也摻了那麼一點點的沒把握。
「你有信心嗎?」司馬聖歎懶洋洋地再問。
「沒有……」也許,他們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紋焰的身上了。
紋焰在府中打更的聲響過後,才自滿是摺子的書案中抬首,意識到她在不知不覺間又熬夜了。
滿屋鑲嵌在牆西或是樑上的夜明珠,將她漆黑多年的生命,溫暖地點亮了。在進入紫冠府前,她從未經歷過如此安心而寧靜的夜晚,也從未如此貼近一個知曉人心痛的男子,他寬闊的胸懷是她每每入睡之前必回想的。
門外輕輕的叩門聲,打斷了準備更衣就寢卻思緒亂飛的紋焰。
「少提?」紋焰緊鎖著眉心望著三更半夜到訪的步少提,看不出他一眨也不眨的瞪著她是在想什麼,但春夜裡的風卻吹醒了她方才混濁的思緒,也令她瑟縮地回頭。
步少提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首次見到紋焰在夜裡一身撫媚的風情,通常,她總是躲在暗處裡讓他看不清楚,但此刻在夜明珠的照映下,小小的臉龐,更有一股惹人憐愛的清麗,不知不覺地,他被她的眼、她的眉、的唇、她的神態所惑,怕稍微一妄動,眼前虛幻似真的人兒就會消失。
「這麼晚了,有事嗎?」身上有著他暖暖的體溫,紋焰的擔心漸漸地放鬆,唇邊露著一抹笑。
「打撓你了,我來是因我二哥叫我補送一份禮給你。」步少提將眼神從她的身上拉回來,低首指著手中盛著石頭的水缽。
「夜半找我就是要送我禮物?」來送東西給她?他怎麼不在白天送?
步少提搔搔發,「二哥硬要我挑這時辰來,他也不知怎麼搞的,還突然良心發現說要做蓀餞樓的公務,然後就把我趕回來。」他覺得二哥的動機很可疑,可是又想不出哪兒不對勁。
「二爺會主動辦公?」那個二爺不是成天待在蓀餞樓上搓牌,就算步少提忙死也不願下來幫忙?怎麼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反常地說要辦公?
「很令人起疑是不是?」步少提邊間她,邊覺得好像又掉人了他二哥所設的陷阱或是計謀裡。
「嗯。」紋焰也大有同感地點點頭同意。
「咱們姑且不論他的動機。」步少提毫不忌諱地拉著她的手走進屋子裡避風,在掩上門後有點過意不去地告訴她,「你來紫冠府後為我分擔公務也有好一陣子了,我卻從未送過你什麼聊表謝意,若沒二哥提醒我,我還真忘了要送份禮給你。」
她朝他擺擺手,「你太客氣了。我來這裡是表哥分派給我的差事,何況現在我很快樂,所以你不用多謝了。」
「但我一定得送。」步少提將水缽捧在手上,堅定地對她搖首。
「一定得?」紋焰不禁挑眉,禮物還有一定要送的,而且一定要在半夜送來?
步少提用兩手將水缽送進她的掌心裡,並且雙手覆在她的手上握牢,「二哥說要我把這個『親手』交給你。」要是明兒個給二哥知道他沒親手拿給她,說不定他又要被整了,因此他非「親手」送到不可,這個樣子夠「親手」了吧?
紋焰啞然無語地看著他雙手緊握著她的模樣,在心底開始猜測步熙然是否又以兄長的名義威脅了他什麼。
「一塊過來看看。」步少提沒放開她的手,兩手拉著她一塊移動至花桌前,直到安穩地把水缽放妥。
紋焰揭開水缽上的木蓋,「石頭?」
「對。」他剛才第一眼見到裡頭的東西時,開口也說是石頭。
紋焰忐忑不安地指著水中石,「這……該不會是你挑的禮吧?」送她石頭?該不會他的人和他的心就如他所送的禮一樣,都是顆石頭?
「不是我,是我二哥。」步少提揮著手,如實地說出挑禮物的人是誰、紋焰喘了一口大氣,「好險……」幸虧不是他,若真的是他的話,她可要頭疼了。
步少提拿起水缽湊近細看,「這是雨花石,可是我二哥偏說是三生石,三生石的意思是指一石一生嗎?」他怎麼看也不覺得這石頭有多出奇,他二哥說她的才智高、領悟力高,也許該由她來看出。
「三生石?」紋焰芫爾地輕笑,「不槐是愛舞文弄墨的二爺,很像他的作風。」
「我二哥這次是很認真的,他聲稱它們分別取了名字。」
「什麼名字?」紋焰好奇地湊近他的身邊,與他一起低頭看水缽中的石子。
「那顆叫『春雪初融』。」步少提指著缽裡其中一顆雪白的石子。
「哪顆?」紋焰的雙眼在三顆石子上轉來轉去,試著分辨他所說的春雪初融是哪顆,並將一手的手套脫下。
步少提乾脆將修長的手指探入水中,在指尖碰到石子時,剛好也碰到紋焰因猜測而伸入的手指。
「是這顆……」步少提覺得屋內流動的空氣,在他們兩人手指的輕觸下變了。
紋焰端詳他的眼眸,戀戀地繞回水中的石子上,挪開與他的碰觸,指著另一顆瑪瑙似的石子,而後便看著他。
「這叫『默默相依』。」步少提攔截住她的眼神,盯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美眸,在心底理清她陣中的話意。
「那這顆呢?」她又指著一顆石子問他。
「『難捨難離』。」步少提喃喃地說出口,舌尖反覆地品嚐著字句的意義,深知她一定出他更清楚這些石子被命名的原因。
被他看得遍體燥熱,紋焰總是不受克制的臉紅。她垂下眼對仍看著她的步少提輕喚,「少提,這又是什麼?」
步少提在她眼中感到疑惑,連忙低下頭來看著她所指的東西,「還有?」他二哥不是只給了他三顆,哪來的第四顆?
「不是石頭。」紋焰翻開「默默相依」那顆石子,發現石子底下有一張裹上一層蠟的紙條。
步少提看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細小的紙條,在看過紙條後,發現臉龐愈來愈紅,並且用一手掩著唇默不作聲。
「我二哥寫了什麼?」紙條裡到底寫了什麼,怎麼會讓她有這種表情?
「少提,我不能收這些三生石,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紋焰將紙條握在掌心裡,深吸了幾口氣後將水缽推還給他。
步少提卻捉住她的手不讓她還,「為何你不能收?」
「因為你該把這些三生石贈給你該贈的姑娘,而且,你也不能……不能這樣隨便就贈給我。」這些石子不是她能收的,即使她想收,說不定他心中早有了該贈的姑娘。
「理由?」他固執的眼神緩緩地來到她的臉龐。
紋焰攤開掌心上的字條,「你自個兒看。」
「茲河岸上三生石,總綿不益訂鴛盟?」步少提就著她的手掌將紙張裡頭細小的文字逐一讀出,而後挑高了眉,明白了她不收的原因,也知道他二哥在搞什麼鬼。
若是她願意把石子收下,是否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她訂下?以她的冰雪聰明,一定也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