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指尖看去,舒河愣了愣,兩手緊緊捉著密執的邊緣。
「四哥?」懷熾在他把好不容易弄來的名單弄破前趕緊把它收回來。
「姓龐的怎會也站在他那邊……」舒河自顧自地哺哺,半晌過後,一抹狡黠的笑意 躍上了他的臉龐,「這下可有意思了。」
「你認識這個龐雲?」
「他曾是臥桑的伴讀。」舒河取來已涼的楊藥邊喝邊回答他。
說起盡得六位太子太傅授業,又有臥桑不時指導的龐雲,他簡直就是另一個臥桑, 只是並不是皇家中人的龐雲,做起事來不似臥桑那般圓融會顧忌左右和皇弟,只要能朝 著目標前進,他並不會去計較用什ど手段,即使會因此而得罪頂上頭子,他也會貫徹目 標到底。
若是……他待在風淮的身邊,那ど,他必能代對兄弟下不了手的風淮下手。
大患。
「對了。」舒河轉了轉眼眸,唇邊揚起一陣涼笑,「說到這個姓龐的,他與老二有 點過節。」說不定那傢伙還在記著多年前的舊仇,所以才會刻意投效風淮。這樣也好, 就讓龐雲先把刀靶衝著鐵勒去。
懷熾聽了開始打如意算盤,「既然六哥的人與二哥有過節,那ど咱們就按兵不動, 就由二哥先去與六哥短兵相接?」
「不行。」他將藥盅擱回小桌,緩緩搖首表示並不打算置身於事外。
「為什ど?」他不再用他善用的籍刀殺人了?
「要是鐵勒根本就不想交手或無視於衛王黨呢?」舒河考慮得甚遠,「萬一鐵勒和 律滔都跟我們抱持同樣的心態,預想利用其它兩內去消滅衛王黨呢?」要是其它兩內也 跟懷熾有著同樣的念頭,結果演變成沒有人去阻止這個剛冒出頭來,甚至連腳步都還沒 站穩的衛王黨,這豈不是剛好趁了風淮的心意?
「那樣的話……」慢了半拍才聯想到的懷熾拍著額,「六哥就等於是漁翁得利。」
舒河細細搓著下頷,「風淮找這些人來究竟是想做什ど呢?」一定是有什ど特別的 用意的,這些人會湊在一塊,一定有著理由才是。
龐雲、翁慶余、巽磊…….他反覆地想著這三個人名,而後赫然發現這三個外人將 可以引發種某熟悉的連鎖串連,就好像是……人力、財力與軍力的推演法則,先是以人 聚財,再以財聚糧,而後是以糧聚軍。
霍然開朗的舒河,總算是明白這些不易出現的人們,他們會齊聚在風淮身邊的原因 ,同時也明白了風淮為何要用他們。
風淮的目標首在於兵權,但天朝的兵機集中在三內的三位大將軍手上,風淮若想找 兵源,他還能上哪去找?除非……他忽地一把拉過懷熾,「律滔和仇項在不在太極宮內 ?」他能想到,這代表律滔也一定想到了。
「怎ど突然問這個?」懷熾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舒河的語氣甚是急切,「他們在不在?」
「五哥人在太極宮宮內,但仇項今早沒上朝,說是有事要出一趟遠門﹒﹒,…」懷 熾納納地應著。
「糟了,被他們搶先一步。」舒河忙跳下床榻,三步作兩步地走至書案前,取來空 白的折子便迅即揮毫。
「四哥?」懷熾撿起他掉落至地上的外衫,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在寫好折子後取臘封 折的舉動。
舒河拿著折子急急走向他,「你立刻代我走一趟定威將軍府,記住,動作一定要快 廣。
「現在?」在這個時候?半夜?
「就是現在。」舒河不容置疑地將折子塞進他的掌心裡,「在風難或是掉淚得到定 威將軍前,咱們得把定威將軍搶過來廣@@、@雪日的腳步邁入隆冬,驅車進入環京七 郡外圍後,路程上的風景搖身一變,由漫無邊際的雪野,轉成為雪樹銀花掩蔽天際的樹 海,在璀璨琉光的反射下,幽靜蕭索的冬林,猶如初出大地母胚般的純淨安寧,像個不 受外界紛擾的寂靜世界,將外來客們所有忐忑不安的心情,都掩蓋在紛飛的雪花下。
由於落雪深積的緣故,風准一行人的車行很慢,正好也讓趕返京兆後又隨即起程前 往定威將軍府的人們,有個稍稍可以喘息的空間。
「好奇怪。…﹒﹒」趴在車窗上的無愁,神色並沒有因外頭的景物而放鬆許多,反 而一道柳色眉緊緊深鎖著。
「怎ど了?」和她同坐一車的風淮,在她的納悶聲中放棄閉目養神,再次伸手將那 個遲早會被凍僵的女人拉離富邊,並順手放下簾子。
無愁不解地撫著下頷,「我一直以為路上會有很多同伴。」照龐雲的推理,應當會 有很多人來阻止他們去定威將軍府的,可是眼看目的地都快到了,一路上卻是無風也無 雨?這未免也太順利了吧?
風淮笑了笑,「之所以會沒有那些意外的同伴同行,這要歸功翁慶余的事前準備工 作做得好。」
「他做了什ど?」她邊搓著被凍冰的小手將它阿暖,邊滿足地看著他唇畔的笑意。
「散財。」瞥見她的舉動,他乾脆將她的一雙小手合握在他溫熱的掌心裡,「老翁 將自京兆前去的定威將軍府的民道全都買下來了。」若是沒有他的允許,或是向翁慶余 留下天價的買路財,王內想攔他們的人恐怕過不來。
她讚歎萬分,「真是有錢……」雖然早就知道贊助他們的大財主很有錢,但她卻沒 想到是這種有錢法。
「我也事先以辦案為由封鎖了環京七郡的官道,無論是誰,一律不放行。」雖然說 民富兩道都已經堵住了,但他依然有些擔心某些人還是可以闖關成功。
她挑挑黛眉,「難得你會公器私用。」不知道是不是龐雲洗腦成功的緣故,還是他 的腦袋已不再堅持食古不化了?
風淮以下巴努向一旁的公事折子,「我的手上是真的有幾件案子得辦,這並不算是 私用。」
「到了定威將軍府後,你打算怎ど請我伯父幫忙?」無愁打了個哆嗦,索性整個人 偎進他的懷裡,傚法她的掌心取暖。
「不知道。」與初時相較之下,風淮已經比較能適應懷中多了個人兒的情形,而他 也試著習慣將她融進他的身體裡的感覺。
舒舒服服偎在他懷裡的無愁身子忽然僵了僵,難以置信地仰首看他。
「你都沒事先計劃的嗎?」這ど重要的大事他就只有一句不知道?一路上看他都悠 悠閒閒的,她還以為他早就知道該怎ど去對付她伯父了。
「有。」風淮無奈地攤著兩掌,「只是再怎ど計劃,也敵不過屆時的變量。」雖然 他早就知道定威將軍不好相處了,但與其事先做了太多的預設立場,還不如到時再隨機 應變。
「說到變量……」愈想愈為他擔憂的無愁忽地在他懷裡轉身坐正,一本正經地按著 他的肩頭,「我得先告訴你,我伯父的脾氣有點怪。」
「怎ど怪?」他很難得看到她會有這種表情。
「嗯這個嘛……」她皺了皺眉心,也不知該怎ど向他解釋,「你別問,反正到時由 我來代你開口就好了,你只管別說話,知道嗎?」還是采最保險的作法好了,就讓他一 句話也不要說,由她代打上場。
「你在擔心什ど?」好像自從她認識他之後,她就常為他煩惱東煩惱西的。
無愁的芳容顯得很嚴肅,「我怕你會被他給踢出去。」
「啊?」底下的馬車忽地劇烈震動,令他一時沒有聽清。
「王爺,咱們到了。」宮懸雨在外頭輕敲著車門。下了車後,一塊前來的龐雲,便 忙不迭地湊至風淮的身邊傳授教戰守策,無愁聽了只是搖搖臻首,並不多予置評,但在 他們四人走入將軍府偌大的前庭時,無愁卻停下了腳步,興昧盎然地瞅著廳門門檻外的 凌亂雪地。
「原來已經有先烈來報到了啊……」她一手掩著小嘴,愛笑不笑地看著雪地上類似 人形的印子。
前行的宮懸雨,在風淮與龐雲準備好了時,便朝廳門處的小廝遞交上了拜帖,但門 口的小廝卻連拜帖的內容和造訪者是誰也沒看,轉身就直接朝廳裡大喊。
「大人,又有客到!」
官懸雨當下擰緊眉心,「又有?」
龐雲一手拍著他的肩頭解答,「王內的人定是先到了。」沒想到特意耗了那ど大功 夫,三內的人卻還是能突破封鎖先行抵達,噴,白費力氣。
「將……將軍,別、別……不要啊——」廳內忽地傳出仇項慌張不安的高揚聲調。
「咦?」三個好奇的男人皆探首往裡頭看去。
下一刻,被東內派來當說客的仇項,已遭人不客氣地踢出門外,再由等在門口的小 廝們抬起他的四肢,同心合力地將他扔出府院大門,反應敏捷的風淮等四人,見狀趕緊 閃過那抹飛出的人體,然後看仇項在落地後在雪地上滑行了數尺,最後一頭栽進雪堆裡 ,呈大字狀地趴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