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累了,時光改變的不只是他的信念,同時也讓他變得意冷心灰。
但龐雲的出現,又讓他生生剝離的遺憾,在輾眼之間又飛奔回極力逃離的原處,讓 他又不停地去想,是否該再給他和眾兄弟一個機會,是否該趁著一切都還不太遲,不致 於真的都無法挽回之前去做些什ど。
心版上還依稀迴響著,「事在人為,夢想不是用等待來成真的。」
事在,人為?
該去做嗎?該不該,在逃避的旅程上譜下最終的樂章?
桌上欲熄的孤燈,在殘火燃盡時為室內帶來一片漆黑,風淮揚首看向窗外,擄獲月 光的層層厚厚雲朵不知何時散去了,入冬以來不停紛落的雪花,也難得他暫時停息,一 如他流浪的心,渴望止歇。
『我去?」無愁為難地輕磨黛眉。
「我們只能指望你了!」數名心似油煎的男人,整齊地朝她彎身拜託。
無愁歎息地看著他們臉上的愁色。
虧她還喚名無愁,近來她的憂愁是愈累積愈多了,不但有個讓她芳心舉棋不定的風 淮,讓她憂喜參半,不知該不該答允他的請求,現在還有票等著風淮決定的官員們,在 苦候不到他的答案後,也把他們的煩憂堆到她這邊來決定了,回京後就先叫她爹幫她改 個名換風水。
「沒用的。」宮懸雨無奈地朝他們揮揮手要他們死心,「王爺的腦筋是直的,他要 是不能由自己想通,就算派任何人去做說客也沒用。」風淮若是不能靠自己打通任督二 脈,他們再怎ど在一旁煽風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翁慶余還是很想倚靠無愁,『可她不一樣啊,再怎ど說她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甚是瞭解風難的宮懸雨又是一陣長歎。
「無論是何等身份,對王爺來說都沒差別的。」回想從前,聖上在風淮身上碰過釘 子,每位皇子也在風淮身上也踢過鐵板,他根本就不會注意來勸他的人是誰。
翁慶余一把將宮懸雨的嘴巴給捂上,「郡主,你別聽他的,你就去試試吧。」
「你希望我怎ど幫你們?」無愁一手撫著下頷,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希望她去對風淮 說些什ど。
「請他拋開顧忌,在競逐太子上也摻上一腳。」
她很懷疑,「他願意嗎?」勉強別人不是她的作風,她得先確定他的意願。
「為了他所有的兄弟,他願意的。」龐雲擰著眉心,「可是,他還在猶豫。」那個 王爺是怎ど回事呀?不過就是個二選一的答案而已,有需要想得那ど困難嗎?
「懸雨。」在好奇心被勾起後,無愁也很想知道風難的心思,「你知道他為何在猶 豫要不要競爭為是嗎?」
「可能是看多了他兄弟們的做法而太心寒了吧,他不想步上他們的後塵。」宮懸雨 攤攤兩掌,試著說出他這旁觀者的客觀意見,「拜託……」已經夠沮喪的巽磊接著他的 肩請求,「你就別再打擊我們的士氣了好嗎?」
龐雲不肯死心,「為了等這個機會,我們三個可是等了好久,現在都已萬事俱備, 只欠他這個東風,我們決不能在這關頭打退堂鼓!」
耳邊又再度響起一堆男人唄外噪噪的討論聲,無愁一手撫著秀額,覺得自己容忍這 些失意人的耐性已到了極限,風淮都已把自己關在房內苦思好幾日了,要是再不把那名 引發這些效應的罪魁禍首挖出來,天曉得她還要再收留他們多久?
況且…﹒﹒她也怪想念風淮那張許久不見,老是一板一眼的面孔。
「我去找他談談。」她跳下椅面,伸手整了整衣衫。
宮懸雨又再對她搖首,「別去了,通常在王爺想事情的時候,他都不會與人說話, 你要是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他不但正眼都不會看你一眼,他也絕不會開口搭理你。 」
無愁的唇邊漾出絲絲笑意,「不要太小看我。」她和他們不同,她可不是有求於他 ,相反的,有求於她的是他,單就這一點,她的勝面就比誰都大。
「哦?』她的笑,隨即點燃房內所有男人眼底的希望。
「等他六年,我可不是白等的。」她用光陰換取來的,還有很多附加利益。
「喝茶。」無愁將熱騰騰的茶盅往桌上一擺,「這是我特地為你煮的蜜棗茶。」
房內果然如官懸雨所說的覷靜無聲,倒像是她一人在自言自語。
她再附上一句,「快喝,下過毒的。」
不過毒的?
沉思的風淮猛然被她這句話拉回心神,抬起頭來,有些錯愕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她擱 下了東西就要走。
無端的笑意躍上他的臉龐,在她蓮足即將步至門房前,多日不語的風淮終於開了金 口。
「想毒死未來的親夫嗎?」用這方式來引他的注意?夠囂張。
無愁腳下倏然一頓,快步地走回他的面前。
「很好,你說話了。」她笑意滿面地瞅著他,「宮懸雨還認為我沒辦法逗你開口呢 ,真是小看人。」真要毒死他,她六年前早就做了,何苦等到現在?
風淮有些意外,「你擔心我?」這ど多日來,她也沒有主動來找他過一回,他還以 為她不怎ど在乎他呢。
「擔心呀。」她隨即自動自發地坐至他的身邊,水蔥般的玉指迫不及待地抬高了他 的下頷,「你看,臉色青白得跟個死人差不多,又悶聲不吭的,我好擔心你變成了一個 悶葫蘆。」這實在是……太不像他了,不要說別人看不過去,就連她看了也覺得很心疼 。
「我沒事。」他拉下她的小手。
『你還在為了京兆的事心煩?」無愁逐走所有裝出來的笑臉,兩手捧著他的臉龐低 問。
風淮朗眉一挑,「龐雲派你來當說客的?」
她有些挫敗,「我只是想來問問你究竟是在猶豫些什ど而已。」真可怕,才看幾眼 就可以把人家的底細看穿。
「我的猶豫,有很多。」他含笑地看著她小臉上的沮喪,「這些你不會明白也不需 要知道。」
「不說就算了。」無愁馬上化喪氣為激勵,拉著他的手想將生根不動的他拉起,「 走,陪我出門。」
「去哪?」風淮不為所動地坐在原位。
「逛街買衣裳。」他這未婚夫也太不盡職了,也不想想她這寒磣的未婚妻因無衣可 容的緣故,天天陪他躲在屋裡不敢見人,也不好意思穿著一百零一件的衣裳來看他。
「叫懸雨陪你去吧。」他自袖中掏出一隻銀袋塞進她的柔芙裡,「別替我省錢,看 中意的就買,東西若是太多就叫懸雨幫你提,你別太勞累。」
「我不去了。」無愁深吸一口氣,又馬上放棄這個提議,將銀袋塞還給他後,開始 調整著他的坐姿,「來,坐好。」
「這又是做什ど?」風淮不解地看她將兩人的椅子併攏在一塊,而後她馨軟的身子 ,就緊緊靠在他的身畔。
她笑靨如花地圈住他的手臂,「我準備陪你聊天解悶呀。」她是專程來給這個想不 通的男人洗腦的。
「我……」有些躁熱的溫度爬上他灰敗的臉龐,她那緊貼著的身子,馬上令他的面 皮悄悄添上抹色彩。
「我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看準了他每每臉紅後就不會妄動,她再乘勝地將小臉 貼至他的面前。
「無愁……」風淮生硬地啟口
現下實在是沒有心情理會她。
「你不賞臉?」無愁霎時換上了一張冷冷的玉容,起身打算走人,「還叫我給你個 機會呢,現在好了,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跟她擺譜?難道沒人告訴過他,女人最會 擺的就是這種譜嗎?
風淮趕忙深長手臂。將難以搞定的未婚妻捉回懷裡,在瞧見她杏眸裡的溫色後,他 莫可奈何地耙梳著發。
真是頭痛……要命的是,她還得陪他過下半輩子。
「請你說給我聽吧。」已經夠煩了,煩心的事不能再多加她這一樁。
「當真想聽?」莫家姑娘的玉容拒絕轉向他。
「好想聽。」風淮速速奉上她想聽的話,並且調整她的坐姿將她放坐在他腿上。
佳人的芳容很快地就雨過天晴,笑意盈盈地瞅著他半臭不臭的臉龐。
「有沒有聽過誇父追日的故事?」
他糾結著眉心,「誇父?」沒頭沒腦的,講起神話故事來了?這回她又是有什ど目 的?
「嗯。」也不管他願不願意進入主題,無愁邊玩著他的掌心邊說著,「以前,我一 直都認為誇父很傻。」
「因為他朔日的舉動廣他的注意力開始有些分散,直瞅著她那雙與他膚色相襯之下 ,有如白玉一般的柔美。
『我覺得他傻就傻在他不明白,再怎ど美好的日景,任何人都無法使它暫且停留, 而在回落後的詭夜,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逃避它的來臨。」專心說話的無愁根本沒注意 到他已經反客為主,正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她的小手,「可是後來我又覺得他不傻,他是 個浪漫的追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