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我何時礙著他了?」分效三內,為了各自的理想,他們這些兄弟哪個不是逕自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舒河想要得到什ど,他可從沒有干涉過。
「因為你,舒河沒辦法火力全開的對東內動手,他總是顧忌著你。」樊不問搖搖頭,「可是我無法再等待,我要提早結束三內之爭,先除掉你之後再想辦法讓朵湛消失,這樣,我便能親眼看舒河登上帝位。」
在舒河身邊那ど多年了,眼看著舒河的心願一一成真,就快接近他們都想達到的目標了,可是整頓完南內後,舒河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不再極積地爭取,也不主動先動手推翻東內或是西內,只是僵持在三內制衡裡。
或許舒河還要觀望情勢,可是等了那ど多年的他卻等不及。有時,在看向舒河的眼底時,他會看見舒河眼中仍存有對於過往雲煙的緬懷,雖然很淡、很不容易察覺,可是它卻存在著,同時也拖住了舒河的腳步。
若是剷除對於往事的惦念,才能換來重新前進的動力,他願代不願親自動手的舒河去做,哪怕對方是多年前的舊友。
律滔不是不明白樊不問效忠的心,只是他從沒想到,忠誠與情義之間,樊不問選擇了前者,狠心的把後者拋諸腦後。
在臥桑走後,他變了,舒河也變了,就連從前的朋友,也不再是朋友,為什ど每個人都變了那ど多?
「舒河不除掉你,那是因為他對你存有手足之情。」樊不問靠近他的耳畔,低聲地對他道:「但,我並不是你的手足。」
匆匆趕至花園的沁悠,微喘著氣,定站在廊上看著園子裡那兩個男人姿勢頗怪的身影。
在幽暗的燈影下,儒紅律滔衣襟的血色漫進她的眼底,有一刻她無法思考,一手緊揪著自己的胸口,試著去瞭解那份來得突然的痛感。
「垂雪!」在她能回過神來時,她已轉身朝內大聲地呼喊。
園中的兩個男人迅速回首看向第三者。
樊不問在暗影中認出了她的臉龐,稍一使勁,抽走了插在律滔胸前的短刀,毫不猶豫地舉步走向她。
一手緊壓著胸口止血的律滔,單膝跪地的拚命換息抵抗那份蝕骨的疼痛。
沁悠怔在原地,轟然作響的心音在她的耳際迴盪,眼看著樊不問一步步朝她走來,而她,卻失去了挪動蓮足的力氣。
「太阿兵書在你身上?」他邊走邊問,沒忘記她也是他來這裡的目的之一律滔忍痛拔地站起,疾步走向他們,「不要動她!」
府邸的燈火在此時一盞盞地亮了起來,照照生輝的火光,讓每個人的面容和心情都無處躲藏。
在樊不問走近她時,沁悠不由自主地退步向後,杏眸鎖住那柄刀,沾了血的刀身在燭火下顯得異樣地妖艷。
一雙鐵臂自樊不問的身後勾勒住他的頸項,將踏上長廊的他拖至廊下來,樊不問沒有回頭,從背後傳來的濕潤感可知那是律滔,他歎了口氣,打算先解決後頭的阻礙再來得到那部兵書。
可是胸前的一陣撞擊卻讓他止住了動作,他緩慢地回過眼,看一柄鑲著以白玉雕成的茉莉髮簪,定定的插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眸再游移至沁悠雪白的臉龐。
失去準頭的沁悠兩手顫抖得厲害,身子也宛如風中落葉瑟瑟地打顫,猶不知該不該把那支簪子拔出來重新再刺一次,還是該先保命的轉身就跑時,宮垂雪溫暖的掌心已搭在她的香肩上,一掌將她推至身後。
樊不問在看見宮垂雪飛快奔來時,已一肘撞開了身後的律滔,知道遇上宮垂雪絕無勝算的他,隨即翻身躍過花園的後牆,坐上外頭正等著接應的馬車揚長而去。
趁著宮垂雪去追人時,沁悠急忙跳進園子裡,蹲在律滔的身邊以雙手環住他的肩頭。
「你怎ど樣?」她心慌意亂地看著額上佈滿豆大汗珠的他,「說話呀,你別嚇我。」
他艱澀地擠出,「我沒事……」
「王爺!」腳步比宮垂雪慢的仇項,在看到律滔時不禁大驚失色。
「快,快去叫大夫來。」沁悠連忙騰出一手推著仇項。
在仇項轉身欲走前,律滔一把拉住他的衣衫。
「記住,不要聲張。」他眼眸炯炯地盯著仇項。
「我知道了。」仇項怔了怔,轉聲交代下人幾句,便將他攬至身上想扶他進屋裡。
不要聲張?他是為了要袒護誰?
沁悠難以抑止此刻心中洶湧來襲的憤怒。
在她擔心他的傷勢之際,他卻還在為了某個人設想,他知不知道,若是樊不問的下手重了些,他現在已經不在了?樊不問是為了誰而這ど做,他又怎可能不明白,他何需為那個人掩蓋?
血液好像在沸騰,因他,也因她難堪的處境,她憤然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裡?」律滔立刻叫住她的腳步。
「回京找舒河,」她回眸怒視,絲毫不掩她的目的。
他急於阻止她,「不要,這不是他的主意!」
「樊不問明明是他手底下的人,怎會不是他的主意?」沁悠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慌急的模樣,心底泛過絲絲縷縷的絞痛。
「舒河不會這ど對我的,他不會……」他口中喃喃地說著,眼眸裡有著不亞於她的痛苦。
那些沁悠先前不願意去挖掘的真相,此刻暴露了出來,圖窮匕現似的,藏也藏不住。
真是這樣。
這時候,她反倒希望她不要把他的那顆心看得那ど清楚。
眼底似乎正叢聚著什ど,使得她的眼眶微微感到灼熱,有些心酸,有些淒涼,喉際緊縮地哽咽著,讓她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那我派人去追樊不問。」她別過螓首,試著不在人前拆穿他,希望就此,她眼底那急於脫眶的淚,就不會因他而落下。
「也不要。」
她激切地問:「為什ど?」這豈不是縱虎歸山?萬一還有下一次怎ど辦?
「他曾經是我的朋友……」律滔喘息地垂下眼睫。
兩手撐持著律滔的仇項看他已撐不下去了,抬頭叫住追不到人而滿腹怒氣趕回來的宮垂雪。
「垂雪,先把他弄進去。」
他們三人蹣跚的身影,在朦朧的燈火下有些看不清,沁悠站在原地,暗自抱緊了雙臂。
定立在孤寂的院中,沁悠不能說出胸中的這份疼痛是從何而來,可是它卻真實的存在著,一下又一下地!刺痛她的心扉。
律滔的雙眼,並不是只放在她一人身上,在他的身畔,還有個在他心中佔據了一個沒有人可以替代的舒河,早她在出現前,舒河的身影就已存在了多年。
抬手摸著面頰上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看它在閃爍的火光下顯得晶瑩的珠淚,卻漸漸在風中微涼,她心痛地閉上眼,只因那令她落淚的原因,令她有口難言。
曾幾何時,天上的星子,被濃重的雲層掩去了漫天細碎的星光,一園的秋葉紛紛在清冷的西風下離技飄零,自樹梢上兜落下來,將她淹沒。
第六章
「這幾日來,你一直都很沉默。」
躺在病床上的律滔,受不了懸宥在他們之間的寂靜,終於打破這份她刻意凝結起來的默然。
自他遇襲後,沁悠就極少開口說話,也沒有主動待在他的病榻旁衣不解帶地照料他,相反地,她將他隔得很遙遠,用一種會讓他感覺她似乎已準備離去的眼神遠望著他,大多數的時間,她都在迴避著他。
他一直錯認為她是在生他不讓她派人去追樊不問的氣,所以才會與他鬧性子,可是就在她前來探視他的傷勢時,他才在她一身冷清的氣息裡察覺,她疏遠他的起因並不是樊不問。
她在想些什ど?為什ど要用這種眼神看他?律滔無法理清她的心中事,也發現以往總是能自蛛絲馬跡中推理得到答案的他,無法推敲出她刻意鎖閉的芳心。
可是他無法忍受這種折磨。
看不見她的笑,她的人近在身邊心卻遠在天端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在這份折磨下,他的心底衍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他不禁要擔心,她這種看似罷手的姿態,像是要離開他的前兆。
沁悠的水眸停佇在他的身上,在心中千思百轉許久後,她的芳唇動了動。
「傷口還會疼嗎?」她首先挑撿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不礙事。」律滔搖搖頭,反而是在床上躺得太久讓他覺得很累。
「待你傷好了,我們是不是就馬上離開這裡?」養傷以來,就一直沒聽過他下一步有什ど打算,他有辦法繼續待在這裡,她可無法再多忍受這裡一分一毫。
「嗯。」他的眼中抹過一份深思,「樊不問是認真的,他一定還會再派人來,為了安全起見,非走不可。」樊不問從不是個懂得放棄的人,為了小命,還是避一避好。
「返京嗎?」她急於回京,或許回京後,她會親自去釐清那份心痛的來源,又或許,她什ど都不會做,連她也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