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冷天海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讓他看清他所不明白和所該做的是什麼 。
「別說了。」懷熾揚手一揮,目光直鎖在席間閒間沒事做,反而在看好戲的舒河身 上。「先去叫我四哥想個法子把獨孤冉給我弄出府去,然後再叫他來代我主持大局。」
看戲?那就叫他也下去演一出。
冷天海兩眉皺成一直線,「為什麼?」在喜筵當日趕走座上賓客?他是想讓人在背 後把這事當成笑話來講嗎?
懷熾雙目炯炯地鎖住獨孤冉,「我討厭他的那雙賊眼。」
冷天海看了看他再嚴肅不過的表情半晌,就算有滿腹的不同意,也只好全都壓下, 免得他會忍不住的親自去趕人,而到時,只怕場面會更加難堪。
他摸摸鼻尖,「好吧……」
府中此刻沸沸揚揚的景況,並沒有蔓延至佈置得甚為清幽的府後,在府後由懷熾平 日慣住的廂房改布而成的新房,平靜紅融的燭火,自窗欞悄悄傾洩至屋外。
融融照耀的大喜燭光下,堤邑潔白的素指,一一滑過書架上的本本書冊,再度抽取 出一本,就著燭光細看喜愛舞文弄墨的懷熾,在上頭所留下的筆墨。
雖然,這不是她所想像的洞房花燭夜,但她也能體諒懷熾遲遲不入新房的理由,即 使是罩著蓋頭讓她看不清今日參宴的賓客有多少,但單從那鼎沸的人聲中,她也知道這 回又像是前幾日一樣的熱鬧非凡、冠蓋雲集,而他,又將帶著笑在人群穿梭徘徊,即使 他很可能已經和她一樣的累。
一雙大掌自她的身後攫住她的腰肢,這份驚嚇來得太突然,令堤邑在慌張中掉了手 中的書冊,在急著旋身想推開身後的來人時,流動旋轉的光影下,她看見懷熾疲憊的雙 眼。
「在看什麼?」懷熾在她的杏眸似是迷失在他眼裡時,忍不住更貼近她的面容。
她眨眨眼,「啊……」
「怎麼了?」他稍稍鬆開她,頗為憂心地撫著她涼涼的額際。
「你不是應該還在外頭忙嗎?」他怎麼這麼早就進來了?此時隱約還可以聽得見外 頭賓客的諠嘩聲,而他這個正主兒,怎麼和她一樣溜進來了?
「我叫四哥代我去打發那些賓客。」他微微一哂,拉著她至床畔坐下。
與他面對面地正坐著,堤邑忽地覺得四周變得好安靜,靜得只聽得見她急促的喘息 聲,她的目光靜落在被他緊握的雙手上,發覺他似乎只要在她的身邊,就會出現這種舉 動,可是現在握著她的手的他,並不似方才在外人面前,像是怕遭人搶奪似地牢牢緊握 ,現在的他,很溫柔,像個戀人。
暈黃的燭影下,懷熾首次驚見上了粉妝後的她竟有此風情,此時的她不再像是桃林 中乍見素雅勻婷的仙子,而是紅妝艷艷花夭般的女子,令他的呼吸有些窘迫。
「你……」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游移,「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她抬起輳首,「什麼事?」
「你不想讓我揭蓋頭嗎?」懷熾伸手指向一旁早被她扔開的紅巾,和那已被她置放 在床旁的鳳冠。
「不是的。」她紅著臉,有些慌張,「我以為你要很晚才能進來,所以我就想先… …」成天戴著那種東西實在是太重太累了,所以她才想趁他還沒進來前,先讓自己快斷 了的頸子放鬆一下,豈料,他卻這麼早就進房來了。
他含笑地看她愈解釋愈心慌的模樣,在她開始絞扭起白淨的十指時,他又發現床榻 上四處散置著他所寫的書冊。
「這些書你若是想看的話,往後會有很多時間看的。」懷熾轉身將那些書冊都搬至 遠處的桌上,再回到她的面前,伸手撈來被她扔在一旁的鳳冠和紅巾,「但這蓋頭,我 這一生可才揭這麼一次。」
在他親手為她戴上鳳冠時,堤邑仰起螓首,專注地凝望著他的眼眸,問得十分虔誠 。
「一生一次?」這麼說來,除了她外,他不會再納其它的妻妾,也不會再有別的女 人靠他靠得這麼近?他不覺得自已有哪裡說錯,「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她抿著唇,嫵媚地笑了,唇畔久久不散的瑰麗笑意,讓看呆了的懷熾差 點就不想幫她蓋上紅巾。
「來。」他清了清神智,莊重地將紅巾蓋上鳳冠,而後尋來秤桿緩緩揭起,首先映 入他眼簾的,是她掩藏不住歡喜笑意的面容。
他失神地放下手中的東西,順道將她頭上的累贅物也都除去,看她披散著長長的發 絲,襯著芙蓉般駝紅的粉瞼,在紅融的燭光下,一寸寸地燎起他熾熱的思緒。
就在懷熾一手壓著床榻想上前時,在他的手掌底下,壓著一本他漏收走的書冊,他 不禁繞高了眉。
「你似乎對我寫的東西很好奇。」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新娘待在新房裡研讀詩書的 ,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的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嗯。」除了他所寫的詩詞之外,關於他的一切,她都 想知道,她更想全盤瞭解他這個人。
「有看到什麼喜歡的嗎?」他坐進榻上將她攬進懷中,滿足地看她靠在他懷裡翻閱 書冊的模樣。
「很多,例如這個。」她興匆匆地翻至她方纔所看至的書頁,挨在他的身旁輕輕吟 盯:「拭翠斂雙蛾,為郁心中事。插管下庭除,書就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 。書向秋葉上,願逐秋風起。」
懷熾的目光頓了頓,飛快地一手掩去下半闋她尚未念到的部分,阻止她再繼續念下 去。
他劍眉微攏,心中暗暗覺得不祥,「大喜之日不該念這種的。」
「那……」堤邑並不知他皺眉的原因,翻開書頁,再指向另一闋,「弄筆偎人久描 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鴛鴦?
他們現在已經是雙飛翼或是連理枝了嗎?
為什麼在他的心中,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彷彿像是春夜的落花,在明日的朝陽升 上時,便再也不停佇在枝頭上,消失無蹤。可是,他很想讓這份感覺停留到永久,甚至 就想這般將她擁著,不要將她放開。
這般的溫柔,是不是容易使人軟弱,容易忘了私情之外的事?但,這算是私情嗎? 他還記得,獨孤冉曾說過他並不懂得什麼是愛,也給不起,到底該怎麼做,他才能明愛 是什麼而又該如何給她呢?
他也記得在宴上的那個問題,該不該讓她知道他將對東內、對她父親做什麼事呢現 在,他已經有答案了,而他的答案和初時所想的一樣,只要她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她瞞 著,那麼她永遠都會像這般偎在他懷裡,這般快樂地笑,永遠也不會知道憂愁。
「懷熾?」堤邑伸手輕拍著出神的他。
「這闋很好」他深吸口氣,試著將目光集中在書冊裡。
她仰起潔白的頸項,「你有心事?」雖然他靠得這麼近,可是她卻覺得他的心思離 這很遠。
「我在想……」他轉了轉眼眸,揮去腦海裡所有的思緒,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為 什麼在我的洞房花燭夜,我要在這和我的妻一同品論詩文?」
「有什麼不對嗎?」他們不都是詩文的愛好者嗎?
「不是不對,而是……」他伸手輕輕抽走她手中的書冊,將它扔至一旁,而後,一 手輕托起她的香腮,「我們應該還有別的事要做吧?」
「別的事?」她的秀頰開始泛紅,感覺他的另一隻大掌,正環過她的腰際將她壓內 他的胸懷。
「對。」他笑著印上她的芳唇,並在她唇邊輕喃,「書上沒寫的事。」
☆☆☆
大婚過後半月,雅王府頭一位登門的訪客,即是在婚宴那日為懷熾趕人送客的舒河 ,而他這一來,也帶來了懷熾因新婚燕爾而無暇搭理的國事,和一項意外的消息。
「風准卯上了獨孤冉?」一直都沒什麼動靜,也不搭理東西南三內的風淮,會主動 去招惹獨孤冉?
「是啊。」舒河邊說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懷熾揚起一抹笑,「風淮要審他嗎?」好極了,只要出動了鐵面無私的風淮,獨孤 冉這下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可能吧。」舒河愈看心中愈是有把握,但仍裝作不動聲色,「聽說風淮已經著手 在收集證據。」
「誰教獨孤冉曾經派人去暗殺過野焰。」暗地裡使用借刀殺人計的懷熾,坐在椅上 笑扳著十指,「就讓中立派的風淮拖住西內的腳步,我們更可以全力對付東內」他早就 告訴過獨孤冉別在大庭廣眾下嚼舌根了,這下正好讓獨孤冉學次教訓。
舒河定看著他的笑臉,歎息地擱下手中的茶碗,轉首正色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在挾私報復?」獨孤冉究竟是哪招惹了他,所以他才會看獨孤再那麼不 順眼,而且不順眼到非要把辦起人來不留情面的風淮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