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的嗅覺有問題,也不是她太過挑剔—只是她從小就生長在脂粉艷艷的女人堆裡,看慣了貌美乾淨合起來又香氣襲人的女人後,叫她到那種各種怪味齊聚的地方,去和那群好像一輩子都沒洗過澡淨過身的男人相處,這叫她怎適應得過來?
況且那種顛沛的軍旅生活,折磨人得很哪,就連想要保持十根指頭都乾淨無垢的最基本這一點,都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更別提那些汗臭、塵污、牲畜的腥膻……嗯,太不舒服了,光是想想她就覺得那跟噩夢沒兩樣。
息蘭顫顫地指著她的眉心,「說了老半天,就.…:就只為了你的潔癖這個主因?」
「是啊。」她十分認真地頷首。
「殿下…:!」潔癖重要還是國家重要?她怎老是分不清輕重?
「煩。」粉黛在她拉長了苦瓜驗之前,別過頭去不看她的可憐相。
她不死心,「國家興亡……」
粉黛也接得很快,「我不是匹夫,我是女人,再說一次,不去。」再繼續過箸那種動刀動槍的日子,萬一以後沒人敢娶,害她嫁不出去怎麼辦?
「那……」息蘭很委屈地拿出藏在袖中的燙手山芋,〔這個該怎麼辦?」
〔這東西你哪來的?」盯著那只由她父王授與的帥印半晌,粉黛終於悶悶地出聲。
「王上剛剛把它推給我,叫我硬塞也要塞給你……」息蘭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兩泡淚水還隱隱在眼眶裡打轉。「倘若我沒塞成,王上說他一定會在天朝大軍攻來時,把我五花大梆的抬到最前線去插著,當第一個殉國的英烈。」
她不甘不願地緊咬著牙,「糟老頭子:!:」明明知道苦肉計對她最受用,還特地叫人來演給她看爭取她的內疚感和同情心。
「殿下……」息蘭又是一副掩袖炫然欲泣的模樣。
粉黛無奈地仰天長歎,「寰王什麼時候要攻打波盤陀?」美好的日子又要過去了,在出發之前,她說什麼都要先去洗個香噴噴的操,好留作日後的安慰和紀念。
「三日後。」息蘭不明就裡的問著,不懂她幹嘛突然問這個。
粉黛聽了後,二話不說地翻身躍下床榻,在矮桌旁東翻西找了一會,然後費勁地從底下拖出一隻大木箱,開箱後抽出數卷繪有軍事地形圖的羊皮卷,仔細研究到時該藏身在哪個地點較妥當。
息蘭探首探腦地站在她身後,「你在做什麼?」
「準備出門啊。」粉黛理所當然地回頭賞她一記白眼,「就算要打,我也得在心裹有個譜吧?不先去探探他的實力,難不成你萇想讓我當個亡國奴?」
「我馬上就去準備出城!」
好臭,又是這種臭氣沖天的可怕怪味,她幹嘛要來這種臭死人不償命的地方受罪……呸呸,嘴裡還有兩口不小心吃下的沙子……她就說她討厭這種地方嘛。
「殿下,你就別再皺眉頭了。」伏趴在沙丘後的息蘭,在粉黛的小臉上又開始出現眉心打結的情況後,歎息連天地壓下她的身子叫她認分點。
冒著極大風險偷偷跑來波盤陀戰區觀戰的粉黛,此刻的心情真是憂鬱到極點了,早在跟息蘭跑來此地觀戰的數日,那個她想探知底細的寰王竟不按牌理出牌,完全不按照探子所探來的日子攻打波盤陀,毫無預警地提前開戰,在她趕到戰場上時,雄獅大軍已拿下了波盤陀無數座小城邦,讓她失去了可以觀看寰王攻打城邦戰法的機會,僅僅只能來到波盤陀最後一座尚未被攻陷的國城,在這裡趴著研究那個害她錯失良機的男人接下來會怎麼做。
而這」趴,她就趴了兩日,也讓她一頭霧水地足足看了兩日,雖然她聽說那個寰王打起仗來動作很快,但波盤陀的國力也不容小覷,雄獅大軍順暢如流水的攻勢,在行進至波盤陀國城時,頭一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現在,她最在意的,並不是寰王何時能夠攻陷波盤陀固若金湯的國城外牆,她擔心的是,她在這裡看了兩日,寰王的戰術和攻略卻什麼也沒看出來,總是在大軍有所行動時猜測著,那個寰王做出這種戰法指示的原因是什麼,又為何要這麼做,並且對那個不講戰事規矩的寰王很感頭痛,因為她所想打聽的實力,正因他這種捉摸不定的打法而讓她連半點頭緒也沒有。
在沙塵的吹襲下,粉黛將覆面的紗巾更拉緊一點,一雙水眸不停的在遠處戰火外,雄獅大軍的中軍營帳裡搜尋著。
她伸手推推息蘭,「哪個人才是寰王?你到底是認清楚了沒有?」
「據探子說,那個寰王上戰場都會戴著一隻面具,所以他的長相我也不知道,說不定咱們再找一找就可以在人群中認出他來。」息蘭和她看的方向不同,目光直鎖在準備攻城的前行軍陣隊裡。
「不是那邊。」粉黛將她的臉勾回正確的方向,「身為主帥,他應該待在中軍主帳裡負責指揮權宜。」
「不,聽說他都是親自領軍打頭陣。」息蘭認真地向她否認,揚手指著已經兵臨城下的前行軍。
「打頭陣?」嫌命太長啊?就算不怕死也不用這麼不愛惜生命。
就在她們討論的這個片刻,驟起的沙塵像道簾幕般地席捲而來,不但遮去了她們的視線,揚嘯的風聲也讓她們聽不清夾雜在風沙裡的聲音,直到石落沙定,重新睜開眼觀戰的粉黛,猛地氣息」窒。
糟了,轉移戰地。
粉黛在交戰的兩軍人馬朝這邊奔來時,一手緊扯著呆愣的息蘭趕緊撤離險地,但在她們身後的轟轟馬蹄聲,如緊密的驚雷逐漸靠近,令她在走避不及下,只好險中求生地照著記憶,先將息蘭拖至尋常人不易發覺,波盤陀古時用來避戰的壕溝邊緣,再一把將息蘭推下去閃避。
「躲好,千萬別出來!」她的聲音剛落,小小的身影馬上就被捲入濃重的沙塵裹不復蹤跡。
刺目剖人的碎石沙礫令粉黛睜不開眼,在週遭淨是重重的馬蹄聲和兵戎交錯的響聲裡,她怎麼也沒辦法睜開眼逃出去,就在她認為這回恐怕得死在會噬人的沙場上時,她忽地感到身子一輕。
疾速馳來的野焰,在馬背上側下身,千鈞一髮地一掌撈起差點就被踩死在馬蹄下的粉黛,並把她當成貨物般地橫放在馬背上,而後手中韁繩一緊,策馬掉頭奔馳出交戰的沙塵外。
被腹下飛馳的馬兒震得頭昏眼花的粉黛,還弄不清在風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時,馬匹忽地一停,讓無法集中視覺的她甫看清底下的黃沙,立刻又被人像持小雞般給持了起來,在搖搖晃晃的馬背上連坐都還沒坐穩,一雙不分力道輕重,也不分男女之別的大掌就落在她的身上,東拍拍她身上的沙塵、西撥撥她滿身的碎石雜屑,更不客氣地把她從頭到腳都給摸過一遍。
「幸好,完整無缺。」將撈來的東西打理好後,野焰滿意地把手中的東西調整好在馬背上的位置!並很感謝自己的動作夠快,能夠及時在把它踩扁之前救它一命。
一雙分別附在她的背後和雙峰前盤據不動的大掌,令粉黛被震暈的神智速速回到她的軀殼裡,劇烈燒灼的紅雲,強烈襲上她的面頰,令她憤怒地抬起蟯首。
野焰的雙眼靜止在懷中女人仰起來的小臉上。
好……好可愛。
好心果真是有好報的,看,老天是多麼厚愛他呀,知道他看男人都已經看到膩了,所以特地送他這個養眼的小東西來犒賞他這些年來的辛勞。
雖然懷中的東西姿色並不能算是上等,以她髒污的外貌來看,充其量只能評為不錯或是可愛而已,可是在戰場上的這萬綠叢中,她這鶴立雞群的一點紅,是多麼的得來不易和珍貴。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輕戳她漾著兩朵紅暈的面頰,指尖隨即傳來水嫩水嫩的觸感,他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像朵小野花似的她,個頭小小又軟軟嫩嫩的,在他懷中更是顯得袖珍,香香甜甜的氣息,淡淡地出自她的身上傳來直衝上他的鼻梢,令他看著看著,心坎上泛過一陣滿足得不得了的幸福感。
本來滿腹怒火已升至最高點就要爆炸的粉黛,首先是因他臉上所戴的怒彩假面而嚇了一跳,但在他對她看得目不轉睛上對露出來的眼珠子直不隆咚地瞅著她瞧時,她忍不住怕怕地嚥了嚥口水。
他是怎麼了?喂、喂……這很可怕耶,他……他兩眼發直哪,久久,野焰黑黝的雙眸總算是動了動,緊貼在她胸前的大掌,也規規矩矩的撤開,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的動靜後,頗感惋惜地驅散所有戀戀的心神。
「小花。」他將懷中的粉黛以大麾包攏,轉首問向沒持在本位急忙趕來的花間佐:「你不待在後方跑來前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