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慧的粉黛,隱隱約約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她沒有開口,仍是靜待著他接下來 要說此一什麼。
他拚命思索適當的詞彙,「你:!你……」
粉黛朝天翻翻白眼。要等他的那句「你」說完,她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或是在 她能等到之前,她得先不被他這張常常惹得她火冒三丈的笨嘴給逼瘋。
「野焰。」歎息過後的粉黛,直接代他先開口,並且採取迂迴策略探問:「如果我 們回不去該怎麼辦?」
他馬上搖首,「不會的,滄浪一定在想法子來救我們。」
她捺著性子,依舊問得很固執,「我是說,要是我們真的回不去,你打算拿我怎麼 辦?」這樣問,他總該懂了吧?
低首看著她明眸裡暗藏的情意,野焰就算再純,他也明白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他執起她的柔黃,送至唇邊輕輕一吻,「那你就永遠當我的小野花。」
「我可以嗎?」過多的濃情厚意,會讓她覺得不真實,也會覺得這一切,只是一場 夢而已。
「我求之不得。」野焰將缺乏信心的她納進懷裡,徐徐輕拍著她的背脊。
她想得很遠,「當我們離開這裡後呢?我還會是你的小野花嗎?」萬一在外頭,他 還有更多的小野花呢?
「你依然會是我獨一無二的小野花。只不過,一旦我們上了沙場,我定會秉公絕不 循私,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她垂下眼睫,「你還是要戰。」在桃花源裡持久了,她都遺忘了,爭戰本就是他們 兩人的責任。
「但我不是為戰而戰,更不想多製造殺戮,這一點,你一定要分清楚。」他為自己 的行徑做辯駁。「誠如你所言,我的確是在進行一場政治鬥爭,但這場鬥爭是必要的, 為了將來天朝能否有個適任的君主,我非一統西戎不可。」
粉黛愈想愈不平,「你們天朝的君主是誰與我們西戎小國何干?」愛爭愛斗是本性 的話,那就承認嘛,何必去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罪行?
「當然有關。」他朝她搖搖指,「倘若接繼大典的太子,是個好戰或是好大喜功的 人,那麼,只怕到時你們這些西戎的小國,將會在他的一聲號令下全都灰飛煙滅,但若 是個願意維持西戎和平的君主在這場鬥爭中獲勝,那麼你們還有一線生機。」
她掩著唇,「我沒想那麼多……」從頭到尾,她沒有深想過這之間竟還有那麼多利 害衝突。
「我要一統西戎,除了是想整合西邊的勢力外,我更想將你納入我的羽翼下為我所 庇護。」野焰將她摟進懷裡,以指細撫著她的面頰,「你能明白嗎?」
「明白是明白,可是——」她尚未把她的猶疑全部道出,便被他來得突然的問句給 截斷。
他定定地望箸她,「你還想把我擄回去嗎?」他可沒忘記,她曾經對他發出過什麼 驚人的豪語。
「啊?」她一時轉不過來。
「先前你不是揚言要把我擄回伏羅國去?」他微笑地朝她眨眨眼,低下頭與她眼眸 齊對。
她撇撇嘴角,「你肯嗎?」他不是很在乎冷滄浪,不肯乖乖讓她把他帶回家嗎?
「不肯。」野焰的答案仍舊是一致的,只是在他的眼底,卻盛滿了笑意。「因為, 我也很想將你帶回家,所以這事可不是你說了就算,這得看誰的戰技高竿,誰才有資格 把對方擄回家。」
粉黛怔然無語,一股暖流緩緩地由日她的心底淌流而過,逐漸浮升的紅霞,也悄悄 映染在她的秀頰上。
「我們……可以達成這個協議嗎?」他一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頷,深懷期待地等著她 的答案。
她努力鎮定下心神,拚命阻止胸腔裡的那顆、心跳得過急過快,而被他發現了她現 在欣喜得就快從頭頂上冒出煙來的心情。
「你確定你在戰場上不會放水?」他可不要到時又看不起她,然後再把不跟女人動 手的那一套至理名言搬出來才好。
「我會讓我們來場君子之爭的。」野焰慎重地允諾。
帶著一抹笑意,粉黛微抿著芳唇,神秘地朝他勾勾手指。
他忍不住想要捕捉那抹奪去他心神的微笑,想要緊捉住這人面桃花的艷麗,於是, 他微微傾身,心醉地貼近她的容顏。
粉黛也慢條斯理地靠近他,在他們兩人的眼瞳近得映盛出對方的距離下,任溫柔的 沉默,靜靜地停佇環繞在他們的氣息之間,而後,粉黛唇上的笑意加深了,先是在他的 唇上送上了記柔若無痕的淡吻,再使壞地輕咬他的鼻尖。
她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笑意盈盈地跳開來,「你等著,我一定會打敗你!」
從不曾有過的徹底沉醉,在野焰的心頭一寸寸地浮了上來,靜看著她在水岸邊的桃 花杯裡對他微笑的模樣,落英繽紛似水,更勝千萬風情,但卻遮不住她的美,他的心不 曾覺得如此暖融、如此渴求。
是誰曾告訴過他,身為皇家中人,就命中必須得擁有無數的妻妾,就必須把他的心 分給無數個女人的?立下這個規矩的人,可曾有過如此的悸動?
無論他是不是皇家中人,也無論他是誰,他不要三千粉黛,他只要眼前的這一個粉 黛,這朵永遠都是如此燦眼的花兒。
「喂,那個夭朝來的星子,要是你的動作太慢的話,你可是會追不上我的喲,」見 他一個勁地杲立在原地靜望,跑得老遠的粉黛回過頭來,漾著笑大聲對他呼喚。
他摸摸帶著小巧齒痕的鼻尖,而後快步地追上去。
「儘管放馬過來!」
「你若是想來說服我加入朝中的鬥爭,請恕我不待客。」
自從宜變之後,就一直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衛王王府,在今日終於有訪客親臨時,王 府的主人並沒有待客的熱忱,」開口,便對此名不速之客先打回票。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也不成嗎?」無視於他的冷眼,律淄徑由目在書房內的客椅上 坐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風准兩手環著胸,洞悉的眼神幾乎穿透他,「我太瞭解你了 。」
「今日,我是奉皇命來向你要謀刺太子一案的調查結果。」律滔邊翻著堆積在茶桌 上如小山高的折子邊告訴他。
風准的氣息猛地一窒,兩眉緊緊地朝眉心靠攏。
律滔抬首望著不發一語的他,「聖上日前已經應允朝臣們的要求,將在這兩日公佈 究竟是誰想謀剌太子,因此聖上要我來催催你,看你到底查出兇嫌了沒有。〕
他別過頭去,〔代我轉告聖上,此案無法水落石出。〕
然而律滔卻不相信他,〔你是真的查不出來,還是不想查出來?〕
任誰都知道,只要衛王風准想查一個人,那麼任誰都無法溜出他的掌心,而他竟會 在這種人人都期盼得到解答的大案子裡失手?不,他不是查不出來,他是有心要藏。
〔查是查出來了,但那結果。。〕風准緊緊拳握著十指,忍抑地自口中迸出,〔不 能我。〕朝局已經夠亂了,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讓朝局更不穩定。
〔兇嫌就是太子本人吧?〕律滔優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把早就知道的答案 脫口而出。
他馬上回過頭,〔你。。。〕他怎會知道?難道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幕裡乾坤?
〔太子那時會如此做,是有他的若衷的。〕律滔起身走至他的身旁,拉著他的手一 同坐下。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風准將十指插進濃密的發裡,聲音裡藏著痛苦 ,〔到底是有什麼苦衷,竟可以讓臥桑對自己做出這種事來?〕
那個他一直敬愛的皇兄臥桑,怎會在人人愛戴的表面下有著另外一面?除了謀殺自 己外,臥桑還設計栽贓大臣王公,以轉移他調查謀刺案的注意力。
天知道,在臥桑的背後,還有多少事是見不得光的?還有多少他不曾見識過的手段 是被藏著的?是不是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張讓人摸不清的面具?而在這個天朝裡 ,又有誰是能真正全然置信的?會不會每個人都是假的?每個人都只是為了私利而在掩 藏著什麼?
律滔安慰地拍著他的肩頭,〔臥桑只是想活下去。〕
〔他有性命之虞嗎?〕他不斷搖首,怎麼也無法原諒弄亂一池春水的臥桑,〔他知 道不知道他這麼做了多少人的心?而在他棄位之後,他又為整個天朝帶來了什麼樣的政 治亂?他怎可以這麼自私?〕?
律滔冷不防地問:「你又怎知他沒有性命之虞?」
「他……有嗎?」他戰戰兢兢地求證,幾乎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有。」律灌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十指,「臥桑那時要是不棄位遠走,只怕他現下早 已死了。」
風淮緊按著額際,幾乎是無聲喃喃,「太極宮對他的保護還不夠周延嗎?!還是他 在暗地裡樹立了什麼仇敵?就算他有性命之虞,為什麼他不來跟我們這些皇弟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