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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痕

  她望定他,不躲不逃,坦坦地直看進他的眼底追尋蛛絲馬?。

  窗內的臥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一會,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愉快地在他的唇角掀  起,那笑意,宛若掀起陣陣朝她拍擊而去的細浪。

  轟轟的心跳聲,不知何時已在那嫣的耳際迴盪,她下意識地想躲開他的那份笑意,  但又不服輸的不肯別過頭去,只是當她正正的迎對他時,血液又急速地在她耳畔潸流而  過,感覺他的笑意正如一朵密雲企圖掩沒她朝她蓋下,驅不走的執拗盡寫在他的眼底,  她不服輸的對視。

  在他們兩人如弈棋般盤基不動之際,看出了他們之間一點異樣端倪的料俏,百思不  解地左右轉首看著他們的表情。

  「倘若我沒看錯的話……」料俏挨在她的身旁小聲地道:「太子正在看的人,似乎  不是我們府中的女主人我娘。」他們倆之前曾見過面嗎?

  那嫣當然知道太子方才看的人不是她姨娘也不是任何人,他的那雙眼,是直勾勾的  在看她!

  她並不言語,也不願在此時把交視的視線挪開方寸,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在  這場較勁的局勢中,她一反初衷地變得有些軟弱,只因為他的眼神是那麼地強韌固執,  雖然在初時看來是有些溫和,但在看久了後,她才發現他的雙眼意外地像一個人。

  他有雙那名夜賊的眼睛。

  即使不願承認,但那嫣終究是敗下陣來,一回想起那名偷了她的吻的夜賊,止不住  的紅潮便在她的芳容一湧而上,令她撇過芳頰躲避他那雙會令她心房隱隱悸動的雙眸。

  「你在臉紅?」料俏玩味地盯著她表情急速變換的芳容,並伸出一指刮著她嫣紅的  面頰。

  在臥桑的視線下,那嫣慌忙拉下料俏那會洩漏她表情的指尖,待她再抬起頭來時,  那停止在裴府前的座輦已然離去,在人潮中即將消失蹤影,隱約的,她只能看見座輿簾  上屬於東內太子的紋龍窗繡。

  即使明知道坐在座輿中的男子,有朝一日將會登上九五至尊成眾人中之龍,但她還  是很想知道,有著那雙相似眼眸的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她隨即離開門庭若市的大門前,匆匆返回自己的房內,從書櫃上取來平日用來卜算  易理的乾坤爻龜。

  「你在做什麼?」被她一連串舉止弄糊塗的料俏,跟上跟下地在她的身邊問著。

  「只是心血來潮想占一卦。」她在桌前坐定,深吸了口氣,定下心來開始佔起她心  中想知道的答案。

  頗意外地,這次的占卦出奇的順意,不須反覆地擲爻,即是連續六爻皆不變,很快  地便給了她一個卦意。

  「藏龍現形?」她佔的是那名盯著她瞧的太子,好端端的,怎會冒出來了這不相干  的一卦?

  料俏完全不懂易理,「怎麼了?」

  憂慮如浮雲般地浮上她的心頭,「這卦有點古怪……」這一卦,是在指那名太子還  是在指這個國家?

  「小姐,夫人有請。」府內的老僕在門板上輕叩了兩下,蒼老的聲音突地介入她們  之中。

  「我娘找我有什麼事?」對那嫣的占卦比較有興趣的料俏,一點也不想拉離腳步。

  「宮中的人來到府中宣旨,夫人請小姐一道前去接旨。」

  料俏意外地挑高眉心,「宮中的人?」今天這麼熱鬧?門裡門外的人事都與宮中的  人有關?

  「還有,這是東內太極宮差人送來的,說是要給表小姐。」來報的老僕不忘將一隻  剛收到的木匣交給一旁的那嫣。

  那嫣有些訝然,「給我的?」東內的人怎會與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百姓扯上關係  ?

  滿懷著疑思和不解,她輕輕開?那只木匣,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支安妥地放在絲絹  上的白玉簪子,令她幾乎掩不住滿心的怔愕。

  她心愛的髮簪?那夜趁她不備偷走簪子的人,在太極宮內?

  料俏的問號緩緩拉回她的神智,「表姊,這不是你說你弄丟的寶貝簪子嗎?」不是  說丟了嗎?

  怎會被太極宮的人送來?

  「別問了,姨娘還在廳裡等著你去接旨呢。」那嫣忙鎮定下神色,催促地推著她離  開,也順便推去她的問號。

  「噢……」料俏不情願地應著。

  在料消走後,那嫣心神忐忑地抱著那只木匣坐回桌前,怎麼也難以相信那夜來盜皓  鑭的人,竟然是來自東內太極宮。不期然地,她的目光掃至桌上的卦爻,但就在她仔細  看來時,才發現這一卦之後還有一個接連的下卦。

  「藏龍現形……」她照著卦意再執起爻龜擲出下卦,而後念出那個從未曾出現過的  卦名,「用九?」

  不解其意的那嫣,在看了半晌也拆解不出這一卦的卦意,別無他法之下,她只好走  至一旁的書櫃取來一本易經以解迷津,想知道接連的兩番卦意到底與那個太子有什麼關  系。

  然而,她卻在書冊裡,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群龍……無首?」

  第二章

  自那日宮中的人來府內宣旨後,這段日子來,料俏便失去了往日樂觀的笑靨,一反  常態地鎮日愁眉不展,並不時杵額長歎。那嫣的情況也沒比她好到哪去,失而復得的簪  子回到她的手中後,原本就愛沉思的她,更是常把自已關在房裡對著那支簪子發呆。

  而今日,她們兩人皆走出了自己的房門,穿上了趕製而成的簇新衣裳,一同坐在皇  後的鳳藻宮花園裡的石椅上,不約而同地再度擰著她們已經糾結了一個晌午的眉心。

  秋日百花盡凋的花園裡,落了一地的枯葉,被西風颯颯地吹拂著,唏唏簌簌的聲響  ,彷彿像是刻意在這製造歎息氣氛似的,讓那嫣看著看著,不自覺地又逸出了一聲深沉  的長歎。

  她們作夢也沒想到,那日料俏在府中所接下的聖旨,可不是一道普通的聖諭,反而  是一道平地驟起的驚雷,把他們舉府上下的人全都給嚇得一愣愣的,忍不住再三詳看那  上頭的聖諭是否是誤寫了,或者是發錯了地方。

  只要是見過料俏的人都知道,裴相的女兒裴料俏是匹脫?的野馬,愛刺激愛冒險更  愛自由,不但一點也沒有身為朝廷命官之女的自覺,靜若幽蘭這四字,是絕對與她劃不  上等號的,因為她成天在外頭隨著老百姓們東跑跑西逛逛,不到日頭下山、月兒上山絕  不輕易回家,就連她的親爹也都已經對她絕望了,可是……她居然也在太子臥桑的太子  妃選妃名單裡面,而且,她還是頭號人選!

  更令他們不可思議的是,那場在鳳藻宮舉行的選妃大會上,皇后不但開了金口摒棄  所有的人選,特意將料俏拔擢?太子妃,皇后還在?朝臣皆反對之時,獨排?議的為她  辯護解圍,還說頭一個指定料俏?太子妃的人就是太子,換句話說,她是太子本人親自  挑上的。

  不只?朝臣都無法相信素來英明睿智的太子會做出這種主張,即使裴炎都已經領著  料悄來到宮裡謝恩了,被選中的太子妃正主兒料俏,還是不太能夠接受這個已成定局的  事實。令她更嘔的是,把這件事當成是無上榮耀的裴炎,在一謝完了恩下朝後,就興高  采烈的急忙回府準備焚香祭告祖上,根本就忘了要把她順道拎回家。

  「表姊……」被人丟在鳳藻宮的料俏,滿心挫折地一手杵著下頷問著身邊也是被丟  下的同伴。

  「嗯?」還在想她們該怎麼回家的那嫣,悶悶地應了她一聲。

  「皇后娘娘究竟是看上我哪一點?」納悶這麼多天了,她實在是很想得到個答案。

  那嫣的歎息更深了,「我也還在懷疑中。」?了解開這個謎題,她已經連連失眠了  好幾天。

  「你想,我可不可以拒絕娘娘的好意?」太子妃?光是這個稱謂她聽來就覺得頭痛  了,她根本不敢想像當上太子妃後的處境。

  「那是抗旨,會要你掉腦袋的。」那嫣不疾不徐地潑了她一盆冷水。「而且,你不  怕會因為抗旨而牽連姨丈嗎?這樣往後教姨丈如何繼續在朝?官?」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當什麼太子妃呀。」她苦惱地咬著素白的指尖,「你自已說說  ,我哪像是塊當太子妃的料?」

  那嫣不得不垂下頭來承認,「你的確不是那塊料。」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說實話的。

  「那個太子到底是哪根筋出岔了?」料俏百思不解地直捉著發,「全朝文武百官的  閨秀有那麼多,我實在不懂他怎會挑上我……」那天臥桑看得目不轉睛的人不是那嫣嗎  ?他會不會是弄錯人了?

  一提到臥桑,那嫣的神色更黯然了幾分,理不清的失落心緒不停地在她的胸臆裡翻  攪著,使得她不得不試著命令自己別在此時又想起臥桑的那雙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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