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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綠痕

  「給將會是真天子的那個人。」

  「真天子?」明知他棄位後定會有人接任,但,還有哪個人比他更適合繼承大統?  她不曾將那八位皇子和帝位聯想在一起。

  臥桑?首望著遠方的天際,「我的皇弟們,全都是潛藏在汪洋中的蛟龍,只要有我  在,他們永遠只能被我壓在腳底下而不能翻動,與其讓他們繼續在江海裡沉浮,最後在  歷史上湮沒不傳,倒不如給他們一個留下名字的機會,而真正更適任太子、更能統領一  國的國君,也能夠在我棄位之後自暗地裡走出來。」

  從很久前他就知道了,他雖自小就被培育予天子教育,他的才幹和英武,也能夠贏  得?臣弟一致的肯定和信服,可是他明白,他沒有鐵勒的雄才大略,論起人脈拉攏、降  服大臣,他也沒有舒河高竿,他更沒有律滔的知人之明、用人之賢,其它的皇弟們,也  都是難得一見的出色皇子,如讓他們再這麼龍困淺灘,那他願做個推手,讓他們都能擺  脫栓梏,乘機放手闖蕩一番。

  那嫣伸手環抱住他的胸膛,聲音有些哽咽。

  「那你呢?」放棄了一切後,他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臥桑輕撫箸她的發「我已經把這責任扛在身上二十多年了,在我把自己推向永遠得  背負重荷的深淵之前,把這一身的枷鎖轉移給別人去承擔,這不也挺公平嗎?」

  「料俏呢?她又該怎麼辦?」除了他們兩人外,另有兩人也是無法見容於這座宮廷  的。

  「離蕭會帶著她跟我們一道走。」他早已把全盤計畫想妥。

  「好。」

  他始終牢記箸她的牽掛,「在我棄位後,你還會認為我們之間的距離很遙遠嗎?」  棄位後,他們就平等了,再也沒有什麼鴻溝橫隔在他們之間。

  「不遠。」那嫣眨去盈睫的淚,朝他露出一如當年羞澀嬌美的微笑,「我就在你身  邊。」

  「你答應過的,你會陪我走下去。」臥桑切切地在她的耳畔低語,彷彿極怕失去將  住伴他未來時光最重要的一人。

  她拍著他的背脊向他保證,「不管你離開了這裡後要上哪,你不會獨行。」

  記得,他曾問過她……在他的身上,也有她的末來嗎..

  她一直忘了回答他,答案是有的。從他將那根白玉簪交至她的手心裡時,在他的身  上就有著她的未來,他或許會失去所有,但他絕不會失去的,就是她。

  「離蕭。」他?首喚著,讓等在內殿外已久的離蕭前來等候他下一步的決策。

  離蕭無言地跪在他的面前,臉龐上沒有半點遲疑,只有著與他相同的信念。

  「派人去叫鐵勒進宮。」是該在臨行之前,?其它八人的未來布下路途了。

  「刺王?」離蕭沒料到臥桑找的人會是他。

  臥桑拾起榻邊已寫好的一封信,「把這封信交給他,叫他私下來見我。」

  翠微宮底下宛如迷宮的地底甬道中,人魚膏點成的燭火在照亮了地底的冥,同時也  拉長了兩道身影。

  接到信函,夜半照著信上的指示來到地底的鐵勒,在臥桑的身影出現在另一條甬道  來趕會前,並沒有把他信裡所說的話當真,直到真見到臥桑露臉之後,他才相信臥桑是  認真的,也絕對會做出棄位這種事來,令他冷峻清瘦的臉龐,在燈火下顯得更加陰沉。

  已著手在進行事宜的臥桑,此刻並沒有充裕的時間與地?舊,更沒辦法與他來個兄  弟談心,當然也沒有辦法一一詳解他棄位的原由,但他明白,這個弟弟什麼都懂,也什  麼都知曉。

  「多年前,我為你保守了一個秘密。」臥桑走近他的面前,帶笑地一掌拍上他的肩  頭,「現在,我要你還我這份人情。」

  「你要我怎麼還-.」一向不習慣與人這麼接觸的鐵勒,並沒如往常般地將他的手  像他人一樣地甩開,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不懷好意的眼瞳。

  他揚起嘴角,傾前靠在鐵勒的耳邊低語。

  「你……」聽完了他的話,鐵勒訝異地揚高劍眉。

  「一切,就交給你了。」他沒多做解釋,朝身後輕彈指,等待著的司棋立刻將一隻  包裡著黃巾的方形木匣遞交給鐵勒。

  「慢著……」手裡捧著沉甸甸的木匣,鐵勒緊蹙著眉心想叫回欲走的臥桑。

  臥桑回過頭來朝他神秘地眨著眼,「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殿下。」趕在出發前辦完事的離蕭也出現在甬道口。

  「交代的東西送過去了?」那樣玩意花了他那麼久的心血,要是不讓關心他的眾人  看到,那就太可惜了。

  「送過去了。」

  臥桑轉身拍拍鐵勒的肩頭,「那麼,我該起程了。」

  「你還會再回來嗎?」鐵勒在他跨出腳步前又叫住他。

  臥桑思考了半晌,而後聳聳肩,「或許吧。」

  「我會把你的人情還給你的。」鐵勒低首看了手中的木匣一會,再?首時又換回冷  冽的表情,並給他一個永不忘懷的然諾。

  「謝謝。」

  正月初一,皇太子納妃大典同時也是聖上皇誕之日,全朝文武百官齊聚翠微宮,由  東宮娘娘親代久病未癒的皇上主持大典。

  席宴上的美酒已在這雪寒之日變冷了,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等著要觀禮並  恭賀的朝臣們,皆和座上的娘娘一般,伸長了頸子等待那對遲遲不見人影的正主兒。

  坐在皇族席座上的懷熾,在滿殿的詫悶和不耐煩逐漸在眾人口中散佈時,也捺不住  性子地問向坐一旁的舒河。

  「太子怎麼那麼慢?」吉時早就過了,太極宮的人是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嗎?還是  太子的身體並沒有御醫所說的已經痊癒,所以才不能出席?」

  舒河一言不發地啜飲著盅中美酒,在他將心中所懷疑的事做完結論,準備回答他時  ,在遠處的宮門前卻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也讓整座大殿轉眼間變得鬧烘烘的。

  「發生了什麼事?」舒河不?所動地安坐在席上,只在去看情況的懷熾回席時淡淡  地問。

  懷熾簡直難以相信,「太子失蹤了!」來報的宮人說,不但在太極宮內找不奢臥桑  ,就連東內的人私下派出禁軍搜尋整座皇城,也是不見臥桑的身影。

  「失蹤?」他玩味地在口中輾轉著這二字,而後了悟地咧出一抹笑。

  「五哥,你聽見了沒?」同樣也風聞消息的風淮,在下令手下去尋人後,趕回席間  對連動也不動的律滔問。

  「我知道,太子失蹤了。」律滔意思意思地朝他揮著手,兩眼放在皇家座席上。

  他順箸律滔的眼神看去,「你在找什麼?」

  「老二不在席上。」太子失蹤這不打緊,他現在只關心為什麼鐵勒也不在席上。

  「五哥,你看。」找人找箸,就見一群臥桑親衛?著一面覆著紅巾的東西進入殿內  ,令風淮忍不住轉移了目光。

  「那是……」律滔輕撫著下頷,百般猜想不遠後,趁著殿內無人主局的這個時刻,  悄悄地走至它的面前,風淮看了,也忙跟上去。

  「聽說這是太子原本打算在今日獻給父皇的誕禮。」同樣也想求解的懷熾,與舒河  一道走至賀禮面前,不客氣地一把搞開紅巾,並對臥桑所獻的禮有些怔愕。

  舒河瞇細了眼,「九龍奪珠?」

  風准對這面九龍奪珠壁愈看愈覺得奇怪,尤其在這壁上,那條位在正中,身形卻與  其它栩栩如生的蛟龍相較起來,顯得朦朧不清的首龍感到好奇。

  他回頭看了各其它兄弟一眼,在他們的默許下伸手輕碰首龍,首龍立即在他的指尖  下破碎掉落地面,但在碎石散盡後,露出一直隱藏在首龍下方,以深功巧刻而出的幾行  字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睛。

  藏龍現形,那條一直隱藏在黑夜裡的蛟龍,它不願再追逐皓鑭淒迷美炫的光芒,它  不願繼續待在這片束縛的天地裡,因此,它選擇了離開。

  在見著臥桑所留下的心聲後,律滔與舒河不約而同地互看對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紛亂喧囂的人聲很快地便如潮水般群湧了上來,更多想看清石面上究竟刻了什麼字  的朝臣們,紛紛地擁上前一探究竟,而在場的四位皇子則是緩緩地退離人群。

  「來,喝一盅。」退回席位上的律滔拿起一盅酒,將它遞至猶在怔愕的風准手中。

  風准難以理解地盯著他臉上的笑意,「你的心情很好?」太子在大婚當日不但棄婚  還棄位了,他居然笑得出來?

  律滔卻有箸與他截然不同的見解,「在這值得慶祝的日子裡,是該?太子和我們每  個人祝賀的。」有個人自由了,是該為他多喝上兩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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