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上來。」
宿語昂放下正在看的演講文稿,有了遊戲的心情。
眼尖的方凱翔瞄到他那邪氣的笑意,精神為之一振,趕忙退下。
紀紹榮經過重重關卡,終於登上十六樓晉見宿語昂。
數天來的奔波,紀紹榮疲憊、倦態盡顯在臉上,他步履沉重地進入宿語昂的辦 公室。
宿語昂靠入大椅內,諷笑地看著他不再意氣風發的模樣,大手一擺,示意他坐 下。
紀紹榮揮去額上涔涔的冷汗,覺得寒意隱隱飄散在室內,而寒意的源頭就是那 俊美溫文的宿語昂。他不安地坐在宿語昂指示的坐椅上,硬咽困難地開口,「宿先 生,不知萬業集團是哪裡不小心得罪了你,讓你大肆地收購本集團股權,本人在此 先向你賠罪,能否請你高抬貴手,讓出股權,我願意以市價的兩倍買回。」
「你有錢買嗎?」
「我可以向銀行貸款,我會有錢買的。」紀紹榮急切地答道。
宿語昂輕描淡寫地說:「哪家銀行敢借錢給你,我就毀了它,有辦法的話你可 以向國庫借,只有那裡我動不了,你不妨試試。」
「你──宿先生,萬業集團是我辛苦經營數十載、投入畢生心血的企業,我不 能眼睜睜地看它被毀,請你放我一馬,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只要你肯讓我買回股權 。」紀紹榮忍氣吞聲,放下身段並開口求他。
宿語昂站起身,走至窗口背對著他,陽光下一身黑衣的他更顯得醒目。
「如果我沒記錯,萬業好像不是由你經營,才有今日,當年你是因為當上了萬 業的東方快婿,才能坐上龍頭的位置,而這些年來也不見萬業有什麼長進。」他轉 身凝視紀紹榮。「聽說你的長子紀炎也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所以我很好心地替你 保管萬業,你該感謝我,而不是求我才對。」
「紀炎可以磨練。」紀紹榮接收下他那席貶損交加的話,壓抑著到喉的怒意。 他當然也知道紀炎無法穩當地運作萬業,所以他才時常要求多多磨練紀炎,除去紀 炎要命的火爆脾氣。
宿語昂狂肆地訕笑,為紀紹榮生了個無用的兒子深表同情,他慢條斯理地向紀 紹榮說:「不怕毀了萬業先人的基業?省省吧!庸才再怎麼磨還是庸才。」
受不了宿語昂欺人的冷言冷語,紀紹榮直起身子,挑明了說,「你要多少錢才 肯賣?」
「你堅持的話,行,我要市價的五倍。」他隨口開個天價。
「五倍?!宿語昂,你用原本的市價買進後炒作哄抬,現在的市價已經是原價 的三倍之多,你還要以五倍賣出?這些錢夠買兩、三個萬業集團了,這根本是故意 為難我,將近四、五十億的資金我上哪兒去籌?」
紀紹榮瞪視宿語昂,彷彿看見他身後有著一隻黑色羽翼,就像惡魔臨世般,翅 膀高揚,炫目得令人睜不開眼。
「對,我是故意的,你的算術不錯。」他拍拍手獎勵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偏頭把玩著十指,淡淡地回道:「把萬業拆成一片片,讓它再也拼不回原來 的樣子。
或者就這樣擺著,看它頹敗、腐朽──反正視我的心情如何而定,也許我還會 拿來當貢品,免費奉送他人。」
「為什麼?你不明白毀掉他人一生的心血是多麼殘酷嗎?看他人痛苦令你很快 樂嗎?你成功的每一步,都是踐踏著他人走過來的,多一個萬業和少一個萬業對你 而言都沒有差別,你視之為玩具的萬業集團,可是我的寶貝、是我的心頭肉啊!我 不能失去它,算我求你,把它還給我吧!」紀紹榮悲痛地懇求。
「只有萬業,才是你最重視的嗎?」宿語昂失去笑意,漠然地問。
「對。」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以前他放棄所有的一切,用盡各種手段,才爬上萬業的頂端,現在他也可以放 棄一切,只要能保住他的榮華夢,會失去什麼都無所謂。
「很好,你似乎已經決定好萬業集團的命運了。」宿語昂交握著雙手瞪視他。
「什麼命運?」
「它將會被肢解,出售後,所有的錢我會送給你最不重視的人,任由她處置, 我想,也該是讓你嘗嘗心痛滋味的時候了,你愈重視它,我愈要毀了它。」
紀紹榮慘白著臉頹然地坐下,他仰頭看著宿語昂陰冷的面孔,破口大罵:「你 不是人,沒有人會像你這麼冷血,如果你要拆解一個集團,大可以找其它的企業啊 ,為什麼偏偏要置萬業於死地?」
宿語昂在他面前蹲下與他平視。
「你們稱我為銀冀殺手,既是殺手,殺人用得著理由嗎?」
「你是針對我而來的嗎?我不明白,在商場上我敬你三分,也不跨足你的領域 招惹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憑什麼毀掉我的事業?」他咬牙切齒地問。
「你這個井水恰巧犯著了我珍視的河水,我不過是達成她的願望向你要點虧欠 她的利息而已。」宿語昂將臉逼近他,挑眉笑問:「失去一切的感覺如何?,她失 去一切時挺了過來,你呢?你熬得過嗎?依你這把歲數,要再用同一種招數攀權附 貴似乎行不通,你這朵菟絲花沒有了可依附的大樹還能繼續生存嗎?」
被說中痛處,紀紹榮漲紅著老臉,不敢正視宿語昂。
「我虧欠了誰?是誰唆使你封殺萬業集團?」
「想找出指使人向她下手洩恨?你可能搞不清楚我的為人,沒有人,從來沒有 人能指使我做什麼,我會封殺你純粹是為了我自己。奉勸你一句,動我的人是要付 出代價的,你一個人付得起也就算了,對你具有存在意義的人呢?他們付得起嗎? 」
「你敢威脅我?」紀紹榮轉頭喝道。
他閒閒一笑,「我沒什麼不敢的。」
紀紹榮憤恨地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你不要忘了我還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既然你不讓也無意妥協,那我也會捉 牢這些股權,我還是有機會東山再起的,即使你要賣也只能賣你搶去的那部分,而 萬業依然可以生存。哼!我耗盡大半輩子得到的萬業絕不會輕易拱手讓人,那些股 權就是死,我也會帶進棺材裡,你永遠都別想拿到,何況我還有一顆活棋,你能封 殺得了台灣的市場,國外呢?你控制得了全世界嗎?我不會倒的,告訴你,我不會 栽在你手上的。」
宿語昂聞言立即明白他所指的活棋為誰。
他懶得告訴紀紹榮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楚歌早盯緊咬上,現下正忙得很,就待 紀紹榮走投無路,他便可下令抽股收工。
他站起身看著紀紹榮得意的老臉,臉上又恢復一派溫文、無害的表情。
「你會不會倒不是你能決定的,是她。」他又打起啞謎。
「究竟是誰要害我?」紀紹榮恨不得將幕後主使人碎屍萬段。
宿語昂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向身後招招手,「凱翔、楚歌,在外頭蹲得不累嗎 ?進來請坐,讓紀先生看看整他的幫兇,不然他會很遺憾的。」
蹲在門縫外的方凱翔和楚歌差點跌成一堆。
「喂!他有第三隻眼睛呀?怎麼知道我們在偷聽?」方凱翔揉著撞疼的額際, 問向也正撫著下巴的楚歌。
楚歌忍著疼推開辮公室的門,邊走邊回道:「他是鼻子靈,都怪你的香水味太 重,才害我們現出原形,下次別亂噴那種怪東西,又不是娘兒們。」
宿語昂坐回大椅,向他們倆介紹:「凱翔、楚歌,這位是『前』萬業的領導人 紀先生,看在輩分上,向前輩問安吧!」
楚歌一開口就沒好話,「長江後浪推前浪,紀先生,你這浪頭也太低了,咱們 不小心就把你推回岸上,只花五天就掠倒了你,讓我怪沒成就感的,還以為你能陪 我多玩幾天,可惜實力差遠了,得罪之處不必包涵,回家再修練修練吧!」
「楚歌,說話要有禮貌,不能這樣打落水狗,不然人家會說咱們後生小輩亂沒 教養的,對不對,紀先生?」方凱翔搭著楚歌的肩接口道。
紀紹榮被氣得說,「宿語昂,你這是什麼意思?」
「喂!老頭子,在人家的屋簷下你還不低頭?怎麼?輸不起呀?再用那種氣勢 對我家主人說話,當心我把你拆得一根骨頭也不剩。」楚歌是非常崇尚暴力美學的 。
「宿語昂,這就是你調教的兩隻走狗?有你這種主人就有這種狗,既然你對我 不仁,我也不必對你有義,我是不會放棄萬業的,今天就算我白來一趟,既然你要 鬥,好,我就鬥到底。」紀紹榮撂下狠話,怒目相對。
宿語昂只是埋頭於文件中,並不理睬。方凱翔見狀,立即明白老大沒興趣玩紀 紹榮了。
「楚歌,送客。」宿語昂手指著房門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