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有時候她還真懷疑自己是打哪裡來的,老爸老媽浪漫到不行,而她卻半點羅曼蒂克的因子都沒有,她已經開始相信她是橋下撿來的這個說法了。
「爸、媽。」都已經把頭髮擦乾了,卻還是沒有人理會她,她歎口氣,彎卜身廣輕抽他們兩人的肩。
「嗯?」熱烈討論被打斷的兩人,有默契地一同抬起頭來。
她笑咪咪的,「明天是什麼日子?」這兩個人該不會全都忘光了吧?
理所當然的答案同時在她耳邊響起,「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啊!」
臉上的笑容霎時僵止住,樂芬不語地看著這兩個異門同聲回答完她的父母,在下一刻,又動作畫一地再次轉過頭投入大量的飯店資料小繼續討論。
居然鄒沒有人記得她的訂婚日……
她疲憊地以指梳著發。她記得她早就在兩個月前通知他們了,怕他們會忘了這件事,她還特地在家中重要的角落掛上日曆、圈上日期,並在—旁註明她的訂婚日,結果還是沒有人記得有這回事。他們兩個……難道真的想放她鴿子讓她一個人出席訂婚宴嗎?
「拜託你們兩個……」短暫的沮喪過後,樂芬兩次自沙發後面彎下身子,伸出兩手勾住他們的頸子,「明天在上飛機前,別忘了抽空陪我到飯店—趟,明天是我和飛卿訂婚的日子,喜宴就擺在十二樓,你們是女方家長,求求你們給面子千萬別遲到了。」
交頭接耳的夫婦再次停止了討論,彼此相視了一會兒後,皆帶著懷疑的眼神轉首看向她。
「真的要嫁?」一家之主張曄忍不住還是想確定一下。
樂芬意外地揚高了眉,「你們不贊成?」奇怪,他們向來不是都對她的婚事很樂見其成嗎?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卻猶豫了起來?
「不是不贊成……」趙蓮湘皺著眉,苦苦思索著該怎麼啟口,「只是……」
「飛卿不是你們心目中女婿的好人選?」當初這位准丈母娘看女婿時,不是從頭到尾都一直讚不絕口的嗎?
趙蓮湘在嘴邊說得咕咕噥噥的,「也不是……」
得不到個具體的答案,她忍不住兩手擦著腰,不解地看著這兩個突然臨陣倒戈的父母。
「有什麼我不該嫁給他的理由嗎?」這總說得出來了吧?
「這個…」他們倆又吞吞吐吐了起來,「也沒有……」
「那就記得明天十一點到飯店。」她滿意地頷首,逕自下決定後慎重地再次拍拍他們的肩,「親戚這方面我已經聯絡好了,你們的行李我會事先請人托運到機場,到時你們只要過來露臉一下就可以直奔機場。」
他們還是想掙扎,「樂芬……」
「結婚三十週年快樂。」她一左一右地親親他們的臉頰,「晚安,我先睡了。」
「這樣真的好嗎?」在她端著水杯上樓後,趙蓮湘質疑地瞥了身旁同樣攔阻不力的老伴一眼。
「沒辦法……」張曄莫可奈何地搔搔發,「這是她自己選的。」她都已經看好日子,連酒席也都訂了,他們總不能攔著她不嫁吧?
沒聽見他們所說的樂芬,踱回房將飲料暍完後,臨睡前再次看了隔鄰還是沒亮燈的房間一眼,才伸手揭開被單坐上床準備入睡,一道影子隨即跳上她的床。
「下去。」她不滿地推開努力想鑽進被窩的家犬哈利,「你太占床位了!」
每次給它一睡,天亮時她都發現哈利睡在正位,而她卻破擠到床邊搖搖欲墜的掛著。
「呦嗚——」被人推到床角的哈利,馬上收起四肢垂下尾巴扮可憐。
她得意地揚起俏眉朝它搖搖食指,「不要跟我來這套,自從你學會爬進那個大廚家打野食後,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爭取不到床位的哈利,乾脆拘尾一豎,在她準備開燈時掹然朝前一跳。
「哈利——」被它將近廿公斤體重壓得差點斷氣的樂芬,忍不住扯開了怒嗓。
就在這時,那具她曾經等待過的電話響了起來,夜深時分,清脆的響聲聽來格外刺耳,她倏然一怔,—雙眼轉瞬間部煥亮了起來,但就在她心急地想起身去接起電話時,她的背上忽地—沉。
「別鬧了,先讓我接電話……」被哈利壓得整個人都趴在床上的她,掙扎地爬至床邊,奮力伸長了手撈來話筒,並且順道將壓坐在她身上的哈利—腳踹至床下,生怕電話那頭的人等不及掛斷,她連忙將耳朵貼在話筒上,「喂?」
「叫那隻狗給我克制點。」熟悉的男齊透過話簡泛進她的耳膜。
「它已經到床底下去克制了。」樂芬瞥看了在床下跌得四腳朝天的哈利一眼,再淡淡地問:「而你呢,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話筒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其中還挾雜了連串的道歉,她聽了,緊皺的眉心不自覺地緩緩舒展開來。
「我等一下就到。」她輕聲說完,掛了電話後立刻下床換了衣服,拿起放在桌上的車鑰匙就準備去領人回家。
「又要去接人?」正準備關燈就寢的趙蓮湘,看她穿戴整齊地下樓來時,跟在她的後頭與她一塊走至門口看她穿鞋。
「嗯。」她在穿好鞋後朝後揮揮手,迫個及待地朝外頭走去,「你們先睡,不必等我回來。」
送她出門的趙蓮湘,在目送她駕車離去時,站在門口朝身後問:「這樣真的好嗎?」
「沒辦法……」踱至門邊的張曄無奈地搔搔發,「這也是隔壁那個自己選的。」
姓名:張樂芬
職業:會計
年齡:二十七歲。距離訂婚日,不到一天。
※ ※ ※
「剩你一個?」
樂芬探首進已經打烊的店,在—室倒豎放在桌上的椅子群中,找到正在掃地的唐律。
「今天輪到我整理。」見來者是她,唐律擱下手中的掃帚,踱至吧檯裡,「咖啡?」
「嗯。」她熟練地繞過店的桌椅,來到吧檯邊坐上她習慣等人的位置,看他為她現煮上一壺她喝慣了的拿鐵。
「再等我一下,我快弄好了。」他先為她遞上一杯冰水,再拉開台邊的小門走到外頭繼續打掃的工作。
樂芬點了點頭,舉杯啜飲了冰水一口,帶點檸檬香味的沁涼液體,滑進她的唇齒間,再一路落下了喉,驅散了夏夜帶來的悶熱感,令她渾身泛過一陣清涼。
室內的光線昏昏沉沉,流淌在空氣中的咖啡香味飄飄蕩蕩,遠處的唐律,寬碩的肩在昏暗的光影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即使他不靠近,他這個自小別人部在—起的青梅竹馬,他的身形、輪廓,卻無一處足她個熟悉的,她甚至知道,現在背對著她打掃的他,臉上一定帶著他那習慣性的微笑。
他的微笑……
游移的視線自他高大的背影挪回自己身上,她低首注視著左手指間那枚在微光中閃爍的訂婚戒。
她深吸口氣,「我要訂婚了。」
手邊打掃的動作驟止,唐律詫異地揚首,一雙黑眸閃爍不定。
「什麼時候?」怎會這麼突然?先前不但都沒聽她提起過,就連他爸媽、附近的鄰居,根本就沒人跟他說過有這回事。
「明天。」她沒看他,兀自趴在吧檯邊數著一張張疊好的杯墊。
「跟霍飛卿?」他匆匆放下手中的掃帚回到吧檯裡,不置信地看著她平靜的表情。
「嗯。」她點點頭,伸手指向一旁,「咖啡好像好了。」
「你沒發喜帖給我。」為她盛好咖啡,並加人打泡的鮮奶和榛果後,他邊遞給她邊抱怨。
樂芬睨他—眼,「就住在隔壁還發什麼帖?」
他沉著聲,「至少可以給我做個心理準備。」
她漾開了笑,「怎麼,怕紅色炸彈呀?」訂婚是可以省,但等她結婚時,他就別想跑了,所有的朋友中也只有他認識最多年,更不要說她還三不五時的當他的司機,難得有這機會,她當然非炸他一炸不可。
唐律扯了扯唇角,半晌,努力帶上淡淡的笑意,「是怕你—聲不響的嫁了我都不知道。」
「明天要到喔,我不接受任何藉口。」樂芬笑意盈然地揚指捏了他的鼻尖,但他卻不自在地避開。
「快喝吧,冷掉味道就不好了。」當她怔忡在原地時,他連忙換上了笑臉催促。
時間好似停頓了兩秒,樂芬不知道這兩秒間的默然代表了什麼,以及他臉龐上一閃而逝的又是什麼。
其實,她也下想去探究,不想……知道得人清楚。
香氣薰人的咖啡熱氣蒸騰上她的臉,模糊了她的眼鏡,她沒拿下鏡架擦拭,依言舉起杯子,趁熱淺嘗了一口,不苦不澀,咖啡、牛奶還有榛果,混合成濃郁香醇的味道,緩緩自口中擴散至鼻腔。修長的長指忽地朝她探來,輕柔地取走她鼻樑上的眼鏡,她抬首,看他體貼地找來軟布為她擦拭鏡片。
瞇緊了眼眸,自上下緊縮的眼簾中看著他的動作,那張看慣了的瞼龐上仍是帶著笑意,但她知道,每當他企圖想粉飾謊言或是想隱藏什麼時,就會出現這種想讓人放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