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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綠痕

  梵瑟急急惶惶地撥開他的雙手,身子不停地往床頭縮。

  「你的傷口還沒好,別亂動……」蓋聶伯她不小心又弄傷了自己,想碰她,又不敢輕易妄動。

  梵瑟的肩頭不小心撞上了床柱,她悶哼一聲,讓蓋聶情急地大喊:「瑟兒!」

  梵瑟怔怔地抬起頭,「你喚我什麼?」

  從他恨她的那一日起,他就不再喚她瑟兒了,會這樣喚她的,只有在落崖之前的那一個蓋聶。可是,那一個蓋聶不是已經死了嗎?

  「瑟兒。」蓋聶的神情不再冷淡,就像以前那般溫存地凝望她。

  她將臉埋在掌心,躲避他那會讓她逃不開的幻覺。

  「我不再是你的瑟兒了。」不要那樣看她!那是愛她的蓋聶專有的眼神,他如果不是,就不要那樣看她……「你仍是。」蓋聶來到床邊,拉開她覆住臉龐的雙手,在她的耳畔輕聲地說著。

  梵瑟不停地搖首,他扶住她的臉龐,側著臉輕吻她,讓她嘗到他吻濃儂的思念。

  她張開雙眼,所見到的眼眸深情依舊,這使她僵冷的心無法再堅持。

  他在她唇間呢喃,「你是我的瑟兒。丹兒死前告訴我當年的真相。」

  「真相不會喚回當年的你和我……」她兩手抵按在他的胸前,喉間凝澀幾乎無法成言。

  「如果喚不回,那麼我們重新來過。」蓋聶任她推拒著,感覺她的手在顫抖,於是拉起她的手在唇邊細吻著。

  難以忘懷的柔情順著她的手指傳至心房,為她注入一股溫暖。

  聽著他的話語,有一刻,她彷彿又感受到當年在林間徐徐吹拂而過的涼風,而在涼風中,有他在她發間傾心傾意捆訴衷曲的低喃;領受著他的吻,她恍然以為全心全意愛她的蓋聶真的回來了。

  「我會找回當年那個愛我的瑟兒。」蓋聶將恍愣的她納入懷,如常地在她的髮際道。

  「當年那個愛我的蓋聶又在哪?」她幽幽地問,兩手悄悄攀住他寬厚的背。

  「他已經回來你身邊了,而且,他要你也回到他的身邊來。」他涵納柔情地吻著她的眉心,並往下吻著她包縛著紗中的傷口。

  梵瑟覺得眼眶中有種灼熱的感覺,某種東西似欲奪眶而出。

  「他……還愛我嗎?」她怯弱地問,兩手抱緊他尋求扶持。

  「他要我告訴你,他忘不了也無法恨他所愛的瑟兒。」他抬起她的臉龐,露出她日夜想念的笑。

  「他還說了什麼?」梵瑟撫著他的唇,怕這只是一場夢。

  蓋聶明亮的黑瞳閃了閃,「他說,請你愛現在的我。」

  門外的水兒看見,五年來從不曾在人前落淚的小姐,珠淚緩緩淌落面頰。

  &&&

  在沒有驚動任何人下,蓋聶在殺了梵天殘後,立即帶梵瑟與水兒回鳳陽山。

  蓋聶在鳳陽山上的故居,多年來無人打掃,蛛網與灰塵遍佈,像一座廢居。

  當蓋聶與梵瑟站在房子前,不發一言地盯著廢置多年的房子時,水兒撩起袖子,要他們兩人去山上走走,然後自己去找出掃除工具,為他們暫棲之處來個大掃除。

  鳳陽山頭飄著細雪,天地間寂靜得只聽得見紛紛的落雪聲。

  趁著水兒打掃的時間,蓋聶帶著梵瑟一塊兒去山腰祭壇。某種陌生的情懷縈繞著他們,即使他們走得再近靠得再緊,一種既親近又疏遠的氣氛仍橫隔在他們之間。

  梵瑟的雙瞳老是偷偷望向蓋聶,表情帶點羞澀又帶點不自在。事隔多年,再和他在一起,即使她心底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怎麼開口,而他的沉默也讓她不知該怎麼處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折。

  一直不說話的蓋聶,拚命忍不伸出手將她捉到懷的舉動,梵瑟那不時浮現在臉上的不知所措,讓他連想拉拉她的心手部怕會嚇壞了她;而且他也怕自己這麼多年來,對女人輕視的悻度和口氣會不小心展現在她的面前。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他得努力回想當年他是怎麼待她的,並試著把對女人有歧見的想法甩掉。

  在回程的路上,梵瑟不小心一腳踩進深雪,蓋聶下意識的將她整個人抱離雪地,一手將她抱在身上,另一手自然地替她拍去她荷色繡鞋上的白雪。

  攬著他的肩頭,梵瑟凝視著他專心的舉動,嘴角不自覺地露出淺笑;蓋聶一抬眼,正好迎上她的笑容,他腦中的思緒頓時被抽空,好半天無法反應。

  與他眼眉相對的梵瑟,看他那雙黑瞳離她愈來愈近,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但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也許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了吧──只是一逕地牢抱著它。他紊亂的鼻息淺淺地吹拂在她的臉龐上,她忍不住釋懷地捧著他的臉龐,在他冷冰的唇上落下一吻,主動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她的吻敲打在他的心版上,回聲悅耳。

  蓋聶的冷靜自製在她的吻瓦解,他不必再回想當年他是怎麼愛她的,也想不起這些年所建築出來的冷漠,她細如花瓣的唇勾動了他深理的思潮,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矣、甜柔的唇,都是怕在心底偷偷收藏的記憶,現在他不需再壓抑著這份回憶,日日叮嚀自己該恨而不該再愛,便生生地禁銅自己的情感。

  現在,他重新在她的吻獲得自由。

  水兒在門看見蓋聶扶著梵瑟小心地踩著積雪歸來時,興匆匆地跑到門外。

  「小姐,我把姑爺的房子打掃好了,晚膳我也──」她興奮地說了一半,然後又停頓下來,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自說自話,因為眼前的這兩個人都沒搭理她。

  「小姐?」小姐的視線怎麼一直停在姑爺的臉上?而姑爺的眼珠子,好像也只定在小姐的身上。

  「房子……你們用,我……我去隔壁睡。」水兒摸摸鼻子,尷尬地指著打掃好的房子說著,之後便紅著臉趕快離開。

  屋簷上堆積的厚雪滑落了一塊,落在地上的重響讓他們兩人都拉開眼光,看著不知何時已暗的沆色。

  蓋聶握著她的手,在她被凍壞之前拉著她進屋。梵瑟踏進她熟悉的屋子後,站在原地看著屋頭每一樣擺設,往日種種歷歷在目。

  「你的房子……和五年前一樣。」她走向桌邊,看見上頭還擺有她用來刻石的木匣。她最後一次在這刻的詩是什麼?是那句只羨鴛鴦不羨仙嗎?

  「瑟兒,聽我說。」蓋聶在屋內生了柴火,解下她身上沾雪的大衣,拉她一塊兒坐下,握著她的肩頭認真地說著。

  溫暖柔亮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容上,泛出一道朦朧的光影,她仰起首,凝睇著他。

  「把五年前的事忘了,就當你和我之間什麼都沒變過,好嗎?」他不要與她當陌生人,他要回到什麼都還沒失去的狀態,讓自己因她而活得快樂,就像從未分開過。

  「你忘得了?」梵瑟伸出指滑過他俊刻的面龐,溫習著指尖的觸感。

  他生硬地點頭,「會忘的。」這其間的轉變太大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有法子調整過來。

  「這,還恨不恨我?」梵瑟的手指從他的臉上滑下,移至他的胸口。

  「不恨。」他緩緩搖首,怎麼地想不起還有什麼能恨的。

  梵瑟的手移至他曾被梵天變刺了一劍的手臂上,「這,還痛不痛?」他的手完好無缺地,完全不像曾被廢過。

  「不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些年來,你過得好不好?」恨一個人,日子必定過得很艱難吧!她不希望他和她一樣,五年來都過得不好。

  「我過得……」蓋聶頓了一下,皺著眉回想這五年來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他過得能算好嗎?

  跟著衛非他們四處犯案,他老是很後悔認識了衛非,也不愛和那些倒楣的朋友們混在一塊兒;可是再仔細想想,這些年來,他的日子因那些朋友每天都過得很熱鬧,不是被左斷四處追著跑,就是和大家一塊兒動腦子想辦法整衛非,忙碌的生活讓他沒空整天想著報仇的事。而這種生活,他現在居然會覺得也不算太壞。

  他泛出了笑,「我過得很好。在京城,我有四個好友在等我回去。」

  「京城?」梵瑟不知他竟離開郎州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不過能聽到他親口說他過得很好,她又放下了懸念的心。

  「我們在這住一陣子,等我辦完事後,我帶你離開郎州。」他等不及要離開這個會讓她心情晦暗的地方,帶她走得遠遠的。

  她心底有數地問:「你要殺梵天變他們?」

  「殺他們,既是私仇也是命令。」他據實以告,看不出她在聽了這話後有什麼特別的心思。

  梵瑟眼眸移向熊熊跳躍的火光,「我不問了。」

  「可以嗎?」他凝重地問。

  「我沒有這種兄長。況且,他們還殺了爹爹。」她沒正面回答他,只道出了心中對那三個人的看法。

  一雙手落在她的腰間將她拉近,他的臉龐抵靠著她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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