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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痕

  「是的。這首詩送您。」老者露出一種古怪的笑容﹐從懷掏出一張小紙條交給他。

  朝歌皺眉看著上頭的詩。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情詩﹖」他來算命﹐這個老人卻送首情詩給他﹖「非也﹐此乃警語。」老者正經又嚴  肅的叮囑。

  「這首詩是在警告我什麼﹖」朝歌端詳了半天﹐怎麼也瞧不出詩頭有哪字哪句像在警告  他。

  「天機不可洩漏。請您帶在身上﹐日後您定會用得著。」老者將他的手掌闔上。

  「古古怪。」朝歌莫名其妙地把詩收至懷﹐拿出碎銀給他。

  老者推回他的銀兩﹐「公子﹐銀兩您收著﹐我算得若靈﹐您再來找我﹐到時您再給。」

  「隨你。」他聳聳肩﹐拉開椅子站起。

  「公子﹐老朽還有話沒說完。」見他要離去﹐老者忙要留人。

  「留著吧﹐有人說我此月運氣最差﹐所以我的運再怎麼算也是背。同樣的話我聽夠了﹐  再聽也改不了我的運﹐告辭。」他揮揮手﹐很快地就消失在廟前擁擠的人群。

  當朝歌剛消失在人群﹐有一個女人剛好與朝歌反方向地擦身而過。

  剛去城隍廟上過香的慕炫蘭無視於週遭的熱鬧﹐心事重重的看著自己的兩掌。

  兩天前﹐她一直視為恩公的女人在夜半時來到她的住所﹐交給她一張頗為怪異的路徑圖  ﹐要她將這張圖背熟後即將它燒燬﹐並且告訴她﹐地想報一家五十餘口血海深仇的時機成熟  了﹐她在這個月內隨時都可以動手﹐但是如果不在這個月動手的話﹐就可能失了這難得的機  會﹐此生再也無法報得家仇。

  五年來﹐她一直等著、盼著的就是這一天﹐可一旦時間到了﹐她卻有些猶疑﹐怕自己的  武功本領拿不下仇家的人頭來祭墳。

  唉﹐這五年來她為什麼不再多勤練一點功夫呢﹖她那有求必應的恩公應她的要求﹐五年  來一直請人來教她功夫﹐授武的師父都說她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可是她要對付的人不  是她這種程度就解決得了的。如果她從小就習武。或許還有些勝算﹐只是她習武得太晚﹐以  她的能力﹐可能這輩子也做不到這件事。

  她的恩公不斷鼓勵她﹐說武藝不是報仇唯一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有智能﹐懂得捉住時  機﹐還說她已具備了天時、地利、人和三項要素﹐此行絕對曾完成她的宿願。

  對於恩公所說的話﹐她向來信之不疑﹐但天時、地利這兩者她尚能瞭解﹐而人和這點﹐  她就不明瞭了。是有人幫她嗎﹖想來就不太可能﹐這種事﹐應當是無人敢幫她的。但恩公對  她此次的行動又拍著胸脯擔保﹐說她只要善用她手中這張路徑圖﹐事情就辦得成。

  慕炫蘭再次自袖中拿出那張圖來細瞧﹐除了圖上頭寫明這圖名和這張圖功用的文字外﹐  其它的部分她怎麼也看不出上頭的玄機。雖然她已經將這圖的路徑背得滾瓜爛熟了﹐她還是  想不出這張圖到底怎麼幫她報家仇。

  她甩甩頭﹐不願再猜想下去﹐走至廟旁巨大的香爐前﹐再將圖背過一次後照令將圖扔進  火﹐盯著火舌吞沒了那張晝滿曲道的白紙﹐直至灰飛煙滅﹐才移開腳步。

  「姑娘。」等了很久的老者又叫住漫不經心走過算命攤前的慕炫蘭。

  慕炫蘭被人一叫﹐立刻警覺地四處張望﹐發現叫他的是擺算命攤的老人後﹐她才放下了  戒心﹐帶著和氣的笑容走向攤前。

  「老人家﹐你叫我﹖」這個老人慈眉善目的﹐年紀老邁使他兩眼幾乎瞇成一條直線﹔這  麼老了﹐還出來在這廟口擺攤算命﹖「姑娘﹐您的印堂發黑﹐可否讓老朽為奶算上一算﹖」  老者憂心忡忡的望著她明亮艷麗的臉﹐一手指著她的額際。

  她含笑婉拒﹐「我尚有事在身﹐改日吧。」

  「此算攸關您的性命﹐請您務必撥冗。」老者站起來﹐誠惶誠恐地向她鞠躬拜託。

  慕炫蘭狠不下心拒絕一個老人﹐尤其看他不時咳嗽﹐像是身有□疾。她善意地扶正他的  身子﹐讓他安妥地坐下﹐淡淡地對他笑道﹕「那就有勞您了。」

  「請借您的右掌一看。」老者又咳了一陣﹐顫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慕炫蘭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遞上粉色的右掌﹐老者執著她的手看了一陣後﹐皺著雪白的  眉惋惜地長歎。

  「老人家﹐我的掌相何解﹖」是她的掌相有什麼不對嗎﹖「姑娘﹐您在五年前雖遭逢家  破人亡之慘變﹐但這五年來得高人相助﹐過得平泰安順。」

  慕炫蘭芳容稍變﹐而後點頭同意他說的話﹐「請你繼續說下去。」他的確是把她的過去  算得很準。

  「但您的好運已源枯水竭﹐今年是您噩星高照的一年。」他長歎一口氣﹐憐憫地望著她  不施脂粉即媚態百生的容顏。

  她擠出一抹笑﹐「老人家﹐我今年過得很愜意﹐從沒什麼噩運。」這一年來她過得很好  ﹐目前她的計畫也正順利地進行中﹐怎會有什麼噩運﹖「您未聽完下文﹐老朽是指您今年噩  星高照只有一個月份﹐其它的月份如常。」他指著她的掌心解釋。

  「哪一個月﹖」她低首望著自己的掌心﹐看不出他所說的也看不懂。

  他以鐵口直斷的氣勢對她說﹕「這個月﹐您在這個月犯桃花劫。」

  慕炫蘭簡直啼笑皆非﹐「我是女人也會犯桃花﹖」這不是男人才會犯的嗎﹖「您犯的桃  花不是女人﹐是男人。」老者搖著食指轉正她對命理的誤解。

  她顯得有些擔心﹐「男人會為我帶來噩運﹖」她就要去報他的家仇﹐這時如有男人會來  壞她等待了五年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也許。」他再看了看她的掌相﹐對她點頭。

  「這個桃花劫﹐避得過嗎﹖」原本就缺乏信心的慕炫蘭不禁有些恐慌﹐怕這個桃花劫會  把她的希望給毀了。

  「無法。」他收回手﹐遺憾地撚鬚垂首。

  「我該如何是好﹖」她期望地問﹐希望他能有解劫之法。

  「這個您收著。」老者不疾不徐地交給她一張紙條。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她一字一句地讀出  ﹐而後蹙著柳葉細眉﹐「老人家﹐你在算命時也寫情詩﹖」

  「此非情詩﹐是要送您的警語。」

  「就是警語﹐這詩意有何解﹖」她不懂﹐一首情意盎然的詩怎會成為她的警語﹖「時候  未到﹐恕老朽無法為您解出警語。記得千萬要帶在身上﹐並請您盡早解出其中的含意。」他  細細的叮嚀﹐拿出小紙封幫她將紙條裝好再交給她。

  她有絲懷疑﹐「不過是首情詩﹐詩意會帶有警語﹖」看他這麼慎重﹐似乎還真有這回事  似的。

  「有﹐且它能救您性命﹐老朽以此招牌保證。」他拍著一旁寫有「鐵板神算」的招牌。

  「姑且一信﹐多謝。」她自袖拿些碎銀給他。

  他馬上將銀兩推回去﹐「姑娘﹐這銀兩您收著﹐我算得就准﹐您一個月後再來此地給我  。」

  見他如此堅持﹐她也不好再將銀兩塞給他﹐遂站起身﹐「就一月後我仍活著﹐再來向你  致謝。」話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就走。

  「姑娘﹐老朽還有話要對您說。」他在她的背後叫著。

  「不了﹐我不能再耽擱。多謝。」她側首淡笑﹐輕點個頭致意﹐腳步不曾稍停。

  望著她和朝歌一樣都不回頭的背影﹐原本聲音沙啞的老者忽然口氣一改﹐以年輕人的音  調自言自語著﹕「我要說但你們兩個卻偏偏都不聽□□不聽是你們的損失失﹐如果你們這兩  棵桃花會被種在一起﹐可別怪我。」

  「算命的﹐幫我算算。」一個剛進完香的廟客擦著滿頭大汗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

  「本大爺收攤了﹗」

  ※※※

  澄靜的夜空繁星燦亮﹐白日人潮鼎沸的京城﹐都在夜色沉靜了。

  雷萬春的府邸似是要與夜色抗衡似的﹐府內燈火如晝﹐清冷的風中隱隱傳來柴火燃燒的  松香味﹐提醒著世人﹐這棟府邸在京城眾人皆睡的時分依然醒著。雷府的三十六樓、四十二  院皆布下重兵站崗巡衛﹐兵衛們定時輪班交替﹐人人精紳抖擻撤無一倦怠﹐這讓盤腿坐在府  院最外頭屋頂上的朝歌﹐心情愈來愈糟。

  打從天一黑﹐他就離開暫時歇宿的客棧﹐前來雷府。

  要避過大街上巡衛的士兵簡直是輕而易舉﹐只要稍施輕功﹐就能輕輕鬆鬆的突破最外圍  的防線。當他認為他能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抵雷府的主院時﹐雷府府院內外成百上千的兵衛立  刻就將他的美夢打碎了。

  他坐在屋頂上已有兩、三個時辰了﹐只見下頭的士兵們不但不隨著夜深而減少﹐反而每  半個時辰又增加大約上百人﹔他們人多勢眾﹐他想以一己之力去硬拚恐怕不成。他望著底下  的建築﹐這的樓院眾多可直比皇宮﹐眾多的樓內有閣、院內有庭有室﹐也不知哪樓哪院才是  雷萬春的居所﹐要是他一樓一院地慢慢找﹐也許他要花上十來天的時間﹐更別說還得先擺平  下頭手拿弓箭、長槍的兵衛﹔加上四處燈火通明﹐任何受過訓練的兵士想要射下在空中飛舞  的東西都不是難事﹐他不想被人當成鳥兒來射﹐因此輕功這招﹐在這兒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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