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裡頭一室嘯王黨的人,在段凌波來了後都神色凝重地不發一語,段凌波命人打亮 了燈火,來到內室裡的一處平台上。
他用力揭開覆蓋在一具屍體上的白巾,緊斂著劍眉看著死者安詳的死狀,仔細端詳 了許久後,根本就無法自表面上察出半點異樣;
他兩手環著胸問:「怎麼死的?」
「驗屍的仵作說是暴斃而亡,無他殺的可能。」戶部次郎跟在他的身後細聲稟報。
「暴斃?」段凌波挑高了眉,又再揭開旁邊的另一條白中.「那他新納的這個寵妾 呢?」
「也是同樣的死因。」
段凌波走至那個靜躺在台上的女人身邊,自發中抽出一隻細長尖銳的銀針,不顧眾 人的反對,親自驗起屍來。
他邊忙邊問:「這是近日來第幾個喪命的大臣?」
好些天沒出門,原來雲掠空急著找他就是因為這個,但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戶部次郎搖首探歎,「第十個了。」
「段大人……」許多恐慌的朝臣紛紛湧向他,直怕自己就是下一個會這樣不明不白 死去的人。
在女子身上找不出半點可疑之處後,段凌波兩眼一轉,又熟捻地將銀針扎進女子的 天靈,而後輕轉慢挑著銀針,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抽出銀針,定眼看著銀針上頭縷 縷的黑跡。
他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這個寵妾是打哪來的?」以為用這種手法他就查不出 來?
「是司馬相國贈給他的。」
果真如此,那個戰堯修還真會算,司馬相國居然用這種手法來對嘯王黨削勢,嘯王 黨原本在朝中有權有勢的人就不比太子黨的人多,如今死了十個,嘯王黨已然元氣大傷 ,往後要與太子黨並爭,恐怕是難如登天了。
「還有幾個人收了司馬相國所送的札?」段凌波接過下人送來的水洗淨了雙手後, 轉眼估量著這室內的人數,發現在這種重要的集會中,居然有好幾個人沒到場。
「十來個。」戶部次郎捧來一隻名冊交給他。
段凌波翻了翻裡頭缺席的人名,赫然發現缺席的全都是目前嘯王黨裡頭最具權勢的 人,而在場的幾個人,也是在朝中頗有地位的人。
他迅即做出決斷,「立刻叫他們把司馬相國送給他們的人,無論男女全部逐山府外 ,或者是派人殺了那些人。」
「大人?」眾人不解地盯著他臉上的那份殺意。
段凌波銳眼一瞇,「你們之中還有誰收了司馬相國所贈的禮?」
數字一直沉默不語的大臣,立刻心虛地垂下了頭。
「你們真以為司馬相國會送禮給嘯王黨的人?」段
凌波轉首環視著這些死到臨頭都不知的人,「想要保命的話,就老實的把東西退回 去,半分也不要沾,不然就等著去見閻王。
「難道說……」一名輔臣訝異地撫著嘴,有些明白了這其中的蹊蹺。
「那些女人就是他們的死因。」段凌波拈著手中環泛有殘毒的銀針,「司馬相國送 給他們的不是禮,是毒。」
「毒?」在場的每個人都刷白了臉龐。
段凌波淡漠地盯著他們,「那些女人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們是司馬相國養出來的 刺客,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懷有劇毒。」
「為什麼司馬相國要……」還有人不明白司馬相國為什麼要出這種狠招。
「他想用這種方式暗中剷除咱們嘯王黨。」再多死幾個大臣,他們嘯王黨就勢同斷 翼,而太子黨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全面剷除他們,順利輔佐太子登上皇位。
戶部次郎緊張的低叫,「槽了,嘯王也收了司馬相國贈的禮,那他的處境不就危險 了?」
「馬上暗中派人去請封貞觀到嘯王府為嘯王看診。
記住,千萬不要張揚。」段凌波馬上有應對之道,並且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解除嘯 王身選的危險。
「封貞觀?」怎麼會提到刑部首輔大臣?
「他是用毒老手,他一定能查出嘯王是否中毒並且及時解毒。」和那個損友認識了 二十來年,他十分相信那個遠比司馬相國還會用毒的封貞觀絕對能辦到。
一名輔臣卻很懷疑,「但封大人不是向來都對兩黨之爭袖手旁觀的嗎?他會去?」
「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會去的。」段凌波一點也不擔心這點,轉身向他們鄭重的下 令,「立刻把嘯王府內所有在嘯王身邊服侍的人全都換過,改以我府內的人取代。並且 從今日起,任何進出嘯王府的男女都得嚴加篩檢,沒有我的印信者,一概不准進入嘯王 府。」
「大人,你認為……司馬相國膽敢謀殺皇子?」戶部次郎在明白了他的做法後,為 司馬相國的計謀打了個寒顫。
段凌波聳肩冷笑。「為了太子,那老傢伙沒什麼不敢的。」
「大人……」戶部次郎這才想起在那份名冊上,還有一個人也收了司馬相國所贈的 禮。「你剛過門的夫人該不會也是……」
「她也是司馬相國派來殺我的刺客。」段凌波面無表情地證實他的假設。
「那你……」戶部次郎慌張地看著他,「你還好吧?你會不會也中毒了?」
「中毒?」段凌波哼聲冷笑,眼底寫滿了輕蔑、「那老傢伙就算對我用盡全天下的 毒,這輩子也別妄想毒死我。」就連封貞觀都毒不死他了,司馬相國的那一點毒他哪看 在眼裡?
「但是……」眾人都為他那毫不在乎的態度憂心仲忡。
「把這柄劍送去給雲掠空。」段凌波對這群跟在他身邊已久的朝臣們看了看,不留 戀地抽出袖中一柄短刀交給戶部次郎。
他不解地捧著短刀,「雲大人?」
段凌波看著那柄象徵著戰堯修命令的短刀,決心把命一搏,不再為戰堯修繼續與這 黑暗的朝爭永無休止地纏鬥糾扯。為了似印,他寧可棄主就心,情願冒著一死的危險守 住似印的生命,也不要眼睜睜的看戰堯修為了那個八陣圖而殺了似印。
「告訴雲掠空,我段某為主已仁至義盡,從今日起,我不願再做棋子,我要做我自 己的主人。」
***
似印舉香對蓮座上的觀音閉眼靜禱,拈香的素指,隱隱地顫動著。
今日清晨,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帶著桃孟和杏季來這京城香火最為鼎盛的妙蓮寺上 香,只因為昨晚那個一聲不響就跑出門的段凌波,回來時臉色又更怪了,像是又變了個 人似的,一整夜都坐在她的身畔握著她的手不睡,看著她直至天明。
她不懂他的心頭在轉繞著什麼,也不明白他將她手心握得那麼緊的用意,她只覺得 害怕,就像是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似印睜開眼看著蓮座上的觀音,飽滿細緻的容顏上寫滿了慈悲,裊裊的香煙環繞在 它的四周,紅魚青盤的徐徐音律,有種穩定心神的力量,可是她卻抹下去心中那份沒來 由的害怕,拈香的雙手依然顫抖個不停;就怕座上的觀音聽不見她的心聲。
一方淡紫色的手絹輕遞至她的面前,令似印征了怔,猶不及想起這方眼熟的手絹是 屬於何人時,那手絹的主人便己擅自作主地為她拭起額間的細汗。
似印順著那只為她拭汗的手臂看去,愕然地睜大了眼眸,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瞧你嚇成這模樣。」秦似魅笑意盈然地看著她花容失色的模樣,「怎麼,你還沒 完成任務?」
「似魅……」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是相國派來監視她的嗎?
秦似魅婉媚似仙地朝似印嫣然一笑,一手扶起她,將她帶到沒有人的角落裡後,立 刻冷若冰霜地間:」你下毒了嗎?」
似印緊握著掌心,在她冷冽的目光下緩緩頷首。
秦似魅懶懶地把玩著似印長長的髮絲,「相國他老人家等得很不耐煩,他要我來問 問你,段凌波究竟何時才會死?」
「凌波不會死。」似印忽地抬起頭,以堅定的眼神看向她。
秦似魅訝異地揚眉,「你說什麼?」凌波?叫得這麼親熱?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 麼身份?
似印深吸了口氣,朝她伸出手,「叫相國把解藥給我。我不能讓他死。」段凌波中 毒還不算深,只要在百次吻內及時給藥就還有得救,她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站在一邊 靜看著他們兩人的死期到來。
「你想造反?」秦似魅瞇細了狹長的美眸,萬萬想不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似印坦然以對,「說我造反也可以,但我是段凌波的妻,我要他好好的活著,這並 不為過。」
秦似魅鋒利的指尖霎時劃過她的髮際,劃斷她數縷髮絲。
「楚似印,你忘了是誰養育你成人的嗎?」她以指尖抵在她的頸間,「為了一個男 人,你居然想背叛相國?」
「似魅,你睜大眼看清楚好不好?」似印反過來開導著這個執迷不悟的姐妹,「相 國養育我們只是為了他的私利,到頭來,我們每個人都要因他而送死,他根本就不是什 麼懷有仁善之心收養我們的人,他只是個利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