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前後思慮不過短短片刻間,不一會兒,清清亮亮的淚珠迅速在她的眼底聚集 ,似欲奪眶而出。
封貞觀靜看著她荏弱楚楚的風情,看那晶瑩的珠淚,一顆顆無騖地徜流在她粉似的 面頰上、他的心,莫名地動了動。
心動?
封貞觀對自己的反應有些訝愕,但他很快地就抹去胸口間的那份悸動,只因為,她 不再是那名在大殿上翩翩翔舞的鳳凰女,此刻的她,只是個貢品。若笑在封貞觀的眼底 ,看到了——嫌惡。
嫌惡?這世上,除了她那個損友官上邪之外,還有男人會對她帶著這種眼神勺她的 心底泛過種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一種破天荒被人拒絕的情緒。拒絕?這世上有男人會 拒絕她?她不信。
封貞觀面無表情地踱至她的面前,無視於她臉上的清淚。
「誰將你綁來這裡的?」敢送他這種禮,他可得好好回敬一下才成。。「是……道 台大人……」
若關細細地啜泣,像極了受盡委屈苦楚的弱女子。
封貞觀兩手環著胸,「你是被他買下的?」
「不是的,可是道台大人卻強將我帶來此地……」
她哭得更是哀傷慘惻,「他說……他說……」
為了她的淚封貞觀有一刻的動搖,沒有預兆的心慌湧上他的心頭,可是當他仔細地 看清她的眼眸時,他那顆急跳的心又緩和了下來,那份清愫來得快,去得更快,並且還 為他帶來了一份清醒,讓他看清眼前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什麼?」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愈看,心底愈是有了份篤定。
若笑欲語還羞地望著他,老練地用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在他的身上徘徊。
「送給我?」封貞觀冷哼了口氣,突地扳過她的身子替她鬆綁。
若笑嬌聲輕呼,「輕點兒,你把人家弄得好疼喔。」
解開了她身上的束縛後,封貞觀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名曾讓他誤認為是鳳凰般的女子 。不可否認的、她很美,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她這般姿麗亭亭的女子了,只是 ,她不只是有著美貌,她還有著心機,一種隱隱深藏著的心機。
她那粉黛的眉時而會刻意地勾挑著他,水靈靈的眼眸也似有若無地撩撥著他,而那 不點而朱的唇瓣。
彷彿在激挑著他前去一親芳澤……愈是看著她,他的心底愈是升起了一種反感,這 種被人送上門來還想勾人的女人,跟那些送人者有何不同?甚至,她的伎倆還勝過那些 男人們一籌。
「封大人……」若笑眨去了眼睫上的淚珠,放軟了身子輕輕朝他靠去,在她的唇間 ,帶著一抹惑人佻違的笑意。
在封貞觀迅速移開時,若笑差點沒跌至床下。
「你有三個選擇。」封貞觀冷冷地朝她伸出三指,「一是滾,二是快滾,三是馬上 給我滾。」
笑意瞬間僵凍在若笑的臉上,她那花瓣般的勞頰驀地漲紅。
叫——她——滾?這個男人居然叫她滾?打從她入了紅坊,倚門賣笑以色事人起, 她這個花冠姑娘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掌心裡哄著、呵疼著,冀望她看一眼的男人不計其數 ,想與她說說話、聊聊天的男人們都還要捧著大把大把的銀子來等著她欽點,哪一家的 王公貴子不是等著她回睥青睞?哪個男人不是只求她能夠對他們婉婉一笑?而這個男人 ……他是瞎了狗限還是個和尚?她可是蘇州鼎鼎大名的花冠姑娘哪,他怎可把她看得像 一條狗,叫她滾出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對誰說話?
她媚眼細瞇,「你——說——什——麼?」
「滾。」他回頭看她一眼,將話生生地敲打進她耳底最深處。
「封貞觀,你以為你是誰?」若笑隱忍著全身就快爆發的怒火,美艷的面容上笑意 盡矢,像著敵人般地看著他。
封貞觀不以為然地挑挑眉,「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是官上邪青梅竹馬的至交!」這個曾跑去九萼齋找宮上邪的傢伙 她自然認識!
「宮上邪和你是什麼關係?」他冷冷淡淡地問,眸子頻頻在她的身上打轉著。
她昂高了小小的下頷,「朋友。」
「朋友?」誰曉得封貞觀竟然馬上又潑她一盆冰冰冷冷的冷水,「那個雙頭蛇交的 朋友也不會是什麼好貨。」
不會是什麼好貨?
若笑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徹徹底底鄙視她的男人。
這男人,居然敢這麼說她?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也會發火到快要冒煙 ,恨不能把他那張俊美又清冷的臉龐給扒下來,狠狠地踩在地上來消她此刻心頭之火… …「我記起來了。」封貞觀在她快氣翻天時又回過頭來,帶著輕屑的眼神看著她,「你 是那個在蘇州九萼齋倚門賣笑的女人。」
「賣笑又如何?」自己的來歷被他知道後,若笑緊斂著黛眉盯著他那刺眼的神情。 他徐徐輕吐,「賤。」
一股怒氣瞬間衝破若笑的腦門,什麼理智和敬業本能,此刻全都被他點燃的熊熊怒 火給燃燒殆盡!若笑睜大美眸,緊咬著唇瓣,定定地看著這個俊美無儔偏偏又冷血惡劣 的男人,但在此同時……她的心,好疼。
初時在大殿上,她在翻飛的流袖中看見他,看見他這名目光如炬、似要著進她性靈 深處的男子,他不似其它男人們癡癡迷戀地望著她,他只是用一種難以揣測的眼眸,挑 引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僅僅就只是他的目光而已,就在她的心底挑起了她從不曾有過 的情思,他只需用一雙眼眸就將她給擄獲;可是當她真正靠近看清了他時,他卻硬生生 地扼殺了她初萌的清絲,並將它擲至地上。踩個粉碎。
他怎麼說她都可以,但他就是不能說她賤!男人,不過也只是種追求色慾的動物, 他以為他有多清高?他以為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氏嗎?方才在宴客殿裡看她看得目不轉睛 的那個人是誰?他心頭存的是什麼遐思,他以為她不知道?色字當頭,他也沒有比她高 尚到哪裡去,他也只是個男人而已!
她的心被一種矛盾紛擾著,又悲又憤。
若笑按緊了雙拳,動也不動地望著他,心底興起一股倔強,暗暗對自己起誓,她凝 若笑一定要讓這個鄙視地的男人栽在她手心裡,徹底地為她著迷沉淪。她就不信,這世 上會有她征服不了的男人,她不信,會有哪個男人不在她的手心裡化為一攤軟泥!也許 他現在是她這輩子所踢到的第一塊鐵板,但她有情心,她絕對可以將他給磨成繡花針, 到時換作準要叫誰滾,這還不一定!
說來說去,還不全都憑恃著胸口裡的這一股氣?這股嘔氣,嘔得她五內俱痛、雙目 刺盲。他,怎可以不為她傾倒?這個人中之龍的男子,怎可以不把心擱在她的身上?
她沉沉地吸吐氣息,試著讓自己鎮定下來,細細地思考著該怎開始,該怎麼會…… 勾引他。是的,勾引,她要將這名龍似的男人勾至手中。她要讓他知道,他與其它的男 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聽宮上邪說,你在找一塊玉!」當封貞觀的眼眸離開她的身上時,她淡淡地在 他的身後問。
本來打算離開的封貞觀霎時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她臉上的那份笑意。
她一手撐著芳額,笑意淺淺的像股誘惑,「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八卦玉的下落呢 ?」
「一個賣笑女也知道八卦玉這件事?」封貞觀沉肅了一張俊臉,不禁思索著這個女 人的來歷。
「知道。」她款款地站起身,步向他的面前迎向他的目光,「我還知道你必須找到 的翔鳥玉在哪裡。」她知道他要找翔鳥玉?
封貞觀低首看著她細白的柔荑輕輕滑過他的頸間。
滑過那塊他一直佩戴著的飛龍玉。半個月來,他馬不停蹄地四處找尋那塊與他的飛 龍玉應該聯繫在一起的翔鳥王,但無論他怎麼找就是找不著,而她這個青樓出身的妓女 卻知道它的下落?
他拉開她停留在他身上的手,低低的開口,「你開個條件。」
「想買我的消息?」若笑揚著黨眉偏首凝睹著他,唇邊隱隱藏著笑意。
封貞觀一點也不將她的媚態看進眼底,「你要多少?」
「一文錢也不要。」她的回答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反而轉身離開了他,坐至遠 處把玩著自己素白的纖指。
封貞觀走至她的面前,輕抬起她玉雕似的下頷,「你要什麼?」
「我要你帶著我一塊兒去找翔鳥玉。」她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底的堅定、倔強 ,語氣裡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行。」他絲毫不考慮就答應她。
她的手,悄悄地摸索上他的手臂,指尖緩緩地掠過他的胸坎,在他的耳畔細聲細氣 地問:「我聽宮上邪說,你們都是心缺了一半的人,你們的心,都在另一個擁有相連玉 的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