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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綠痕

  「不可能……」指柔微弱地搖首,「他怎麼會為我而那麼做?」那個什麼都不理會的雲掠空,怎麼可能把她看得如此重要?

  「不可能?」傲霜的身子隱隱顫抖,聲音變得尖銳而高拔,「你早就用你的美色把他玩弄在掌心之間,讓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還破天荒的為你廢了雷霆的一雙手,你說可不可能?」

  指柔雙手掩著唇,怔然凝視著傲霜手裡那條手絹,無法想像那個什麼事都不告訴她的雲掠空把她置在他心中的哪個地位。

  他說過,她可能將會什麼都沒有,但是她有他。對於那個說自己非常自私的男人,肯讓她擁有他,這代表著什麼意義?他的心中,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

  傲霜怒顫地看著指柔臉上忽悲怨喜的表情,握緊了手中的手絹,在指柔回過神來前快步走向爐火。

  「不要!」指柔瞥見傲霜的行徑,著急的阻止傲霜將那訂情的手絹扔進火爐裡。

  指柔的呼喊聲猶未落,驀地,悶熱不透風的房裡吹來一陣急風,將火爐裡的火花打得凌落四散、星火遍地,火勢也被這陣驟起的強風給次熄,使得室內在瞬間變得出暗不見五指。

  黑暗中,有個涼涼淡淡的吻從指柔的唇上輕輕掠過,一道她熟悉的氣息在她的唇上縈繞不敬,當火爐裡的火勢重燃而起時,鍛劍房的門窗絲毫看不出有被開啟過的痕跡,更無法得知那陣急風是打哪來的。

  鍛劍房裡依舊是那麼悶熱和寂靜,卻失去了傲霜的蹤影,只徒留站在原地撫著唇瓣發怔的指柔。

  ★  ★  ★

  「少……少爺?」

  被雲掠空強行拉出鍛劍房的傲霜,駭然瞪視著雲掠空泛著火光的雙掌,在大雨中不但沒有被雨水熄滅,反而在他的掌中有兩簇熊熊的火苗。

  雲掠空的聲音冷冷的傳來,「再發生一次,你就立刻離開這裡。」

  「風指柔憑什麼得到你的眷顧?」傲霜懼極生僨地大叫,「她究竟有哪一點好?」

  「不憑什麼,不為什麼。」

  「告訴我,她到底有什麼不同?她哪裡值得你這麼待她?」傲霜瞪著被雲掠空奪回的手絹,在想起他是那麼珍惜寶貝地將它收進袖裡時,就覺得心頭痛得快要發狂。

  雲掠空乾脆順應她的要求說個明白,「因為我收了她的手絹,我訂下了她。」

  「你怎麼可以……」傲霜難掩痛苦地叫喊,「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雲掠空卻充耳不聞,突地將指尖輕觸她的髮梢,在燒落了她的一截發後,再將益加紅熱的手掌逼向她的頸項。

  「少爺?」傲霜猛然一鷲,很怕他那只能夠燒烙鋼鐵的大手會按向她的頭間。

  「不許碰她。」雲掠空及時收回掌並極力壓下滿腹的怒意,「你要是再敢動她一根寒毛,我也會像對雷霆一般要你付出代價。」

  「就為了她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你這樣對我?」傲霜心傷難忽地哀拉,「我跟在你身邊十多年了,我比任何人都更愛你……我在你身邊等了這麼多年,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回頭看看我,希望你知道身邊有個女人捧著心在等著你……」

  然而,雲掠空卻在她的啜泣聲中默然遠離,直奔向留在鍛劍房裡的指柔,任由大雨將她的聲音淹沒。

  遠在鍛劍房盯著爐火發呆的指柔,撫著在黑暗中曾被輕吻過的唇,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傲霜的哭聲,因此當一身雨濕的雲掠空挾帶著外頭的風雨進屋來時,她並不感到意外。

  雲掠空拭乾了身上的雨水來到她的身邊,看她盯著爐火的眸子沒個方向,微偏著柔美的小臉似乎在想著心事。

  他輕轉過它的臉龐,「你在想什麼?」

  「你。」她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的眼眸,「我在想你。」

  她在想這個留著她手絹的男子,究竟對她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她在想這個表裡不一的男子,哪一面才是他真正的模樣。她在想,為什麼愈是瞭解他,她就愈是深深陷進他編織的魔咒裡,因他而沉淪。她在想,為何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她就那麼愛看他這雙可以迷惑她的眼眸。

  雲掠空滿心滿腹因傲霜而起的火氣頓時消失無蹤,心頭因她難得的坦白而奇異地變得平靜。他無聲地將她納入懷中,感覺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密密地籠罩著他常空寂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房。

  棲進他的懷抱裡,指柔赫然發現她早已在他的強迫下,不知不覺地習慣了他的身體、他的氣息。她靜倚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的心跳,忘卻了外頭的雨聲、忘了傲霜的哭泣聲、忘了從前纏繞在她心頭理不清的心聲。

  他總是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對她熾熱時,他就像他鑄劍的爐火,將人焚燒得粉身碎骨都不自知,但在下一刻,他又像一柄打造好的劍,冰冷又銳利,還得她無法碰觸。可是縱使如此,她還是像飛蛾撲火般無法不貼近他。

  指柔閉上眼,不再理會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而她的心又是在堅持什麼,只伸長了雙臂,第一次響應他的擁抱,任他用愛憐的雙手細撫她臉龐的每一處,用唇細細地摩挲著她的。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兩個都受了蠱惑的人。一種解也解不開的情愫蠱惑了他們,令他和她在不自覺中藉著對方來填補心中的坑洞、化解心中的不安,而後漸漸地,再也無法抗拒。

  ★  ★  ★

  雨季正式來臨,在這清明時節,山間每日都下著綿綿密密的細雨;但再多的雨水也沖刷不了某些人心坎上蓋著的傷口,也沖淡不了那股濃濃的妒意。

  因為指柔始終無法適應鍛劍房裡的酷熱,近來雲掠空也就很少再將指柔拉到鍛劍房裡陪他鑄劍。

  少了雲掠空的陪伴,又不能太過親近他以外的男人,指柔既不能找濯雨和輕煙閒聊也不能幫他們整理家務,更無法去找那個對她懷有深妒的傲霜,因此她變得無事可做,頂多也只是欣賞雲掠空所鑄過的劍和為他擦擦劍保養而已。

  指柔呆坐在廳裡擦拭著雲掠空的劍,對著庭外彷彿永遠也落不盡的雨絲空歎。這些天來,外頭的雨下得讓人煩躁,讓她直懷念那已好一段時日不見的驕陽。

  空氣裡傳來陣陣不知名的芳香,打斷了指柔的思緒,她放下手中的長劍,虔心細聞著這陣不知自何處而來的香氣,但她在深嗅了一陣後,卻覺得腦際暈暈然,而且四肢也漸有點便不上力。

  指柔不太能集中神智的甩甩頭,靜下心思考這陣古怪的香氣是什麼,當她霍然明白這是什麼香氣時,她瞠大了雙眼。

  「迷香?」她只手掩住口鼻,另一手趕緊拿取擱放在一旁的長劍。

  「不是迷香,是少爺家傳的毒藥。」傲霜自角落走出來,靜靜的站在她的面前盯審著她的面容。

  指柔乏力的在傲霜面前站起,看她面無表情的拿著一隻燭台,而燭台上焚燒著的燭身,似乎就是耶陣香氣的來源。

  她幽幽輕歎,「這一次,又是什麼人都不在、都不會有人來救我是不是?」

  「不,他們都在,我想與你玉石俱焚。」傲霜拿著燭台走近她,一再舉高燭火看著她的臉龐,試著看清她到底是哪兒比她美,又是哪兒比她好。「既然他的心不是我的,我也不會讓你擁有。」

  指柔靜望著傲霜形容枯槁的模樣,覺得她像個中毒的人,失去了毒品之後精神不再、消瘦蒼白,而她眼中那心碎的神情,更讓人既難過又悲憐。本來好好的一個姑娘,是因為雲掠空還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

  傲霜看了指柔手中的長劍一會兒,然後將手中的燭台一橫,將熊熊燃燒的火苗瞄準她,直往她的胸口刺去,卻在下一瞬睜大了眼,甚是意外地發現她一點也沒有閃躲或是以劍來護衛自己的意圖。

  指柔手中的長劍啷當墜地,清脆悅耳的金居聲在大廳中陣陣迴響。

  「你為何不躲?」傲霜怔怔地看著她被燭火烙傷、和被燭台刺傷的傷口。

  「中了你的毒,橫豎我也沒有力氣躲;就算我能躲開,你的心頭也只會更不好過。」指柔站穩了腳步之後輕拍去肩上的火苗,頭暈目眩地感覺毒氣在她的體內四散著。

  在外邊聽見廳內有怪異的聲響而前來察看的濯雨,一踏進大廳後,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大叫,「風姑娘!」

  跟著趕來的輕煙也慌得六神無主,「大夫……我去請大夫來!」

  「我沒事,你們都別嚷嚷。」指柔無力的朝他們擺擺手,強振作心神想先解決傲霜的問題。

  濯雨忙請求指柔,「風姑娘,你本身就是個大夫,快治治你的傷!」

  「我治不了我自己。」她什麼都能救都能治,唯獨自己,她便不上力。

  從訝異中恢復鎮定的傲霜用力咬咬牙,飛快地抬起地上的長劍決心繼續進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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