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谷絕音微笑地閉上了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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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谷絕音好不容易睡著後,沙穆才有機會到廚房一探究竟,他朝背對著他的福伯喚了聲:「福伯。」
福伯停下手邊切菜的動作,背對他的姿勢不變。
「該說明真相了吧,你當真以為瞞得了我?」就算他想瞞,他沙穆豈會容得他繼續隱瞞?如果由他自己去查,說不定會更詳細;但不管如何,他想聽聽福伯怎麼說。「你或許騙得了絕音,但是不要輕易試探我的能耐。」
「我早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福伯轉過身,平日和藹的表情換上一層嚴謹。「但這是我家小姐的私事,不用外人插手。」
「難不成你認為憑你一個老頭子,就能解決所有的事?還是你真的相信絕音永遠不會追問你所謂的秘密?」沙穆那從容的笑此刻帶了點嘲弄。「把事情交給我解決,你會發現其實我的本事不小。」算算日子,這冷的事也該告一段落了,他這個「死人」也該是時候「死而復生」,重出江湖了才是。
「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我就是不想交給你。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與你無關。」他想不通這小子是怎麼推敲出他藏著有關小姐秘密的事?他不記得自己曾說溜過嘴啊!或者,自己太低估他了,他比自己以為的還更不平凡。
沙穆雙手環胸,唉,老頭就是老頭,脾氣硬得跟糞坑裡的石頭沒兩樣。「你可以放心的將事情交給我處理,就算是我對你們救了我的回報。」
「用不著。」
「福伯!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小伙子啊!人老了就是老了,還想像拚命三郎一樣?你以為你能保護她多久?」
鏘!菜刀硬生生地碰上流理台,福伯氣急敗壞地旋過身子,兇惡的瞪著沙穆。這小子的話太傷人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即使在損人的時候,沙穆的笑容也依然不變,眼神中央帶的挑釁讓他看來吊兒郎當。「相信絕音也不願意讓你不好過,她一定希望你過得開開心心。所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次說清楚,讓我有個頭緒好幫忙。」
背過身子,福伯重新拿起菜刀在流理台上切——不,是「剁」菜。
「福伯。」唉,真不愧是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不是為了向你示威或是炫耀什麼,我只是單純的想為絕音做點事,我希望她能活得開心,難道你要她一直活在莫名其妙中?」
「這……」福伯遲疑了。這小子說得沒錯,他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但是……「我有我的顧忌。」
沙穆攤開雙手,聳了下肩膀。「那我只好自己去查了。」既然他不說,他只得重操舊業去也。
「等一下。」自己去查……那豈不是意味著他要離開?在小姐這麼依賴他的情況下,他怎麼可以走?「你要走?」
「不走怎麼調查?」聽福伯的口氣好像想留住他,沙穆的笑容瞬間摻雜了些許奸詐。「你該不會捨不得我走吧?福伯。」
「誰捨不得啊!」他巴不得他快走!只是……「我擔心小姐,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很依賴你,加上她現在在這種情況,你這一走,下擔心她會難過得又發病?」氣死他了!這小子沒一次不讓他動肝火的。
「嗯……」沙穆托住下巴,倚在門口,就這麼煞有其事地沉思了起來。「這話也有道理啦,不過我如果不去查,怎麼能滿足我的好奇心呢?我想絕音知道了也一定會瞭解我的苦心的。」
這……這簡直就是變相地要逼他把事情說出來嘛!這死小子,盡會這種旁門左道。
「好了。」揮揮手,沙穆笑得一臉清爽,「我走了,福伯。」福伯再不跳進他設下的陷階他可真的得出門嘍!呆呆福伯,還不快一點自投羅網。
「等一下。」歎了口氣,福伯擺擺手,不得不認輸。這小子雖吊兒郎當,可一遇上正事又變得狡猾無比,算他這回遇上高手了。「到客廳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
「沒問題。」沙穆的笑容裡添了抹得意。
第六章
來到這家僱用他長達九年的公司,周明還是免不了心驚膽戰。這不能倒也,誰教這客戶讓人害怕得很。
咳了咳,挪動了下身子端正坐姿,他心裡對自己已經等了個把鐘頭的事雖然頗有微辭,但是想到自己現在身處何地,他也只能繼續忽略心中的不滿,這個客戶啊,實在是教人不寒而慄。
「周先生,再過十分鐘我們董事長會清你進去。」亮眼的秘書小姐重複前頭不知道說過幾次的話。
周明只能禮貌地笑一笑,繼續坐在接待室當雕像。
過了十分鐘,他實在是捺不住性子了,得找點事情來做做才成;就這樣,他打開公事包取出個黃色牛皮紙袋,從裡頭抽出一疊照片和資料。
谷絕音,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幹嘛要他花九年的時間暗中觀察還要定時向他回報,雖然說他們倆的關係是——
唰的一聲,方纔還在周明手上的東西霎時消失無蹤。
「谷先生。」他甚麼時候進來的?好歹自己也是受過武術訓練的,卻連一個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真是丟臉!
「這是最近的報告?」瞥了眼坐在原位的周明,谷拓仁一頁一頁掃視著方才自他手上拿過手的報告,突然他眉頭大皺,驀地押出其中的一張照片。「他是誰?」
周明心臟猛地一跳,想不到他這麼快就抓出重點。「這……很抱歉,谷先生,照片上的男人我怎麼查也查不出他是誰。」連他動用了關係進警局調資料也沒有頭緒。「不過你放心,我會繼續查下去,直到查出來為止。」
「他是怎麼出現的。」
「兩個禮拜前他受重傷,谷小姐救了他,留他在那裡休養,一直到現在。」
休養?谷拓仁顯然不相信這事。要只是休養,她會有這種愉悅的表情?他仔細盯著照片上的女孩,她的容顏依舊蒼白,卻隱約帶著一股和他以往的所見完全不同的羞澀,他不認為這個男人真的只是在那裡休養而已。
那個男人究竟是誰?谷拓仁原就沉重的心此時又加重了更深一層的陰霾。照片上的一男一女,男的笑得開朗直率,女的笑得溫柔和煦,這一幕畫面重重燒灼他的心。
在沒有他的日子裡,她不該過得如此愜意!谷拓仁壓下滿溢的酸楚,右手緊緊握住相片,不發一言。
「谷先生?」不會吧?又要發脾氣了?上回的餘震還讓他的心有餘悸哩!
「繼續調查。」撂下這話,谷拓仁帶著所有的資料離開接待室。
「谷先生。」周明帶著滿心疑惑,只能像白癡一樣站在原地猛力搔頭。他到底又怎麼了?
***
今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萬里無雲,怎麼看都是個出遊的好天氣。沙穆半走半跳地來到谷絕音的房裡。「絕音,咱們出去逛逛。」
「咦?」他的興致高昂讓躺在床上的谷絕音免不了有點訝異。「出去逛逛?」
「不行。」福伯代她拒絕。死小子,難不成他把自己前天的話當放屁不成。「沙穆,你是存心讓小姐再生病是不。」
沙穆拍了拍福伯皺得像失去水分的蘋果般的臉頰,笑著說:「人家說多多運動有益身心健康,我這是為絕音好。」怎麼福伯還不懂他的心意呢?「福伯,看你也是一臉病懨懨的樣子,乾脆跟我們一起出去好了。」
「誰一臉病懨懨來著。」這臭小子,竟乘機損他。「小姐的身體不好,不能太累。」
「我只不過是帶她去街上逛逛而已,她都關在屋子裡這麼久了。」要不是那天福伯把所有的事告訴他,他還不知道這丫頭去過最遠地方只是走到他落海的那處懸崖旁。天!這跟囚禁沒什麼兩樣嘛!雖然說福怕會這麼做有他的原因,但是九年了,把她像籠中鳥一樣囚禁著,也難怪她會不快樂。
「走了。走了。」將谷絕音從被窩拉起來,天天笑容滿面的他現在更是開心得不得了。「今天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玩。」
「沙大哥。」谷絕音有點沒辦法接受他突然的心血來潮。「我的身體不適合——」
「沒什麼不適合的。」沙穆打斷她的話。「我說過身體不好的人自有另一種玩的方式,你沒聽過讓心情愉快是治病的良方嗎?」
「這跟出去逛街有什麼關係?」
「就是嘛。」福伯在一旁敲邊鼓。「萬一又發病了怎麼辦?」
「有我在還擔心什麼。」嘖!這老頭真是存心跟他作對。
「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擔心。」他還真怕沙穆會想出一些怪點子折騰小姐,也折騰他哩!
沙穆微皺眉。他的能力何時讓人懷疑了?這個福伯踉巽凱是一個樣,專門扯他後腿。
「福伯——」先出聲的反倒是谷絕音。「沙大哥不會害我的,而且我真的也想出去走走,在這裡待了九年,實在是與世隔絕太久。坦白說,我非常想看看外頭到底變成什麼樣。」在這裡,福伯像決心遁世一樣,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除了一些書,還有日常生活所需要的電器用品外,就是那一架鋼琴,她的生活真的很單調。